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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将怀中的婴儿交给她们,只说了一句,这是受卞赛之命送来的孩子,请诸位善待。就消失在黑夜中。
发现这个婴儿不同寻常之处的,先是露成,她刚一把婴儿接过,就看了他与众不同的十二根手指,随后又发现了他虽然不停在张合的嘴巴,但是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不会是醒醒的孩子吧?”
掌霜闻言,大惊失色上前接过孩子仔细的查看,辨认了许久,徒劳无功的说:“太小了,根本看不出像不像醒醒。”
“罢了,既然已经送来了,我们梁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婴儿,先带进屋吧。”
“只能如此了。”
露成叹了口,又朝无边的夜色张望了一眼,叹息道:“醒醒走了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掌霜,你还记得吗?”
掌霜摇头,掩上王府的大门,落寞道:“不知什么时候,醒醒会回来。你说,醒醒要是回来了,那夫人会一块儿回来吗?”
“也许吧。”
露成低头看着怀中已经熟睡的婴儿,淡淡回道。
康辉元年伊始,举国同庆。
刘行下令晋阳平公主为阳平长公主,远嫁雪域中鄯善国的恪宁公主为恪宁长公主。
康辉元年十二月二十八,阳平长公主在薛府中产下一名女婴,因尚在月中,即闻乐而笑,小字乐奴。
是日,被刘行册封为临怀郡主。
康辉二年一月二十八,帝又册封临怀郡主为昭怀公主。
康辉二年十二月,帝往清泉行宫避寒。
携皇后,诸妃,阳平长公主及昭怀公主,以及官员五十人同行。
路遇昭徽皇后党羽暗伏,昭怀公主遇刺而殇,阳平长公主为救女为马蹄所踏,昏迷不醒。
满朝皆为昭徽皇后所行恶事而大怒,轮番上书请求将昭徽皇后重处,帝三思再三,下令迫昭徽皇后剃度,遣送幽禁于女寺,余生了断于此。
因念及先皇哀容,对外宣传昭徽皇后恶疾不治,追先皇而去,同葬皇陵。
薛府中,刘宿带着满身的伤,依旧抱着乐奴不肯撒手。
“娘,疼···”
刘宿摇头,心疼的搂着女儿,“娘不疼,乐奴没事,娘就不疼。”
“乐奴,来爹爹抱。”
直到薛雁随赶过来,刘宿才肯放下女儿。
这一次随皇帝前往清泉行宫,薛雁随在队伍的最后面,因此听到前方的事情,一时间饶是他向来自负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也吓得不轻。
当昭怀公主的丧报如约传到他的耳中,虽然知道只是他亲手安排的,但不亲眼赶过来看看女儿,心中到底是不安。
乐奴向来更加亲近父亲,一听此言立刻就扭着身子向薛雁随扑去。
刺斛这才能够上前为阳平长公主诊治,她伤得虽是看上去十分严重,但却都是些皮外伤,上些药便好。
“乐奴,爹爹要送你去一个地方。”薛雁随如珠似宝的抱着怀中才一岁多点的小女儿,依依不舍的说道:“乐奴去了要听话,爹爹和娘一定快快的去找乐奴。”
她不过才一岁,却像是听懂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爹爹和娘,要要···”
刘宿瘪着嘴坐在地上,眼泪珠子吧啦吧啦的流着,乐奴见着自己的娘哭了,身子奔了过去,也抱着刘宿开始大哭。
薛雁随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拉开两个人,却被刘宿狠狠一蹬,讪讪的缩回了手。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刘宿却依旧抱着乐奴不肯放手,薛雁随扶着额,真不知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哪路神佛,家里养了两个女儿。
好不容易从公主的手中将女儿接过来,薛雁随自己却又开始不舍起来。趁着昭文皇后垂死挣扎的机会,秘密的将乐奴送到梁国去,这是他一手定下来的计划,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他却开始舍不得女儿了。
从乐奴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全心全意的爱护着,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这个上天赐给他的小宝贝,就连刘宿也曾抱怨过。
乐奴还未曾满月,就已经因为薛雁随过度的宠爱而招来了太多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在他们眼中,阳平长公主为驸马生下一个女儿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这意味着驸马的衣钵,这个北昭真正最最尊贵的位置谁都有了可能。
只要能够得到这位刚昭怀郡主,那么财富地位都唾手可得。
刘宿厌恶他们看乐奴的眼光,似乎是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谁都急不可耐的想要吃掉乐奴,全然忽略了乐奴只不过是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儿。
见薛雁随犹豫不决的样子,刘宿不由得一笑,伸手抱过已经在父亲怀中安稳睡去的乐奴,交给门外的常恕,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
“这封信一并送去,当年送阿止去的时候,就应该一并送去,只是太急了没来得及交给你。”
阿止便是刘翎的孩子,那个生来就被抛弃的孩子,小名唤作阿止,大名还没有取。
刘宿知道姑姑们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无论是他们这一代,还是师父那一代,悲伤的事情都太多了。
第十六章
如果所有哀伤绝望能够在阿止这一代停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宿亲了亲乐奴的小脸蛋,回头靠在薛雁随的怀里,看着常恕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薛雁随,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她女儿又没真死,她怎么哭得出来呢?
“那就不哭,新仇旧恨终于要算一算了,公主,你看着我替你报仇。”
昭怀公主的灵堂上,前来吊唁的人一直没有断过。
曾有人预言过这个一出生就尊贵荣华的小孩子受不住那么多的福气,这样深厚的福分是要不得的,如今真的去了,说过这话的人无不战战兢兢,人人自危,只恨自己当初多嘴。
然而灵堂之上除了一直在守着的阳平长公主,一直没有看见薛驸马的身影,一打听才知道自昭怀公主早殇那日起,薛驸马的旧疾就发作起来,如今还在床上养病。
“你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说昭徽皇后早就被驸马的人监禁起来了吗?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哎,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小心些为妙,对了,今夜回去起个折子,一定要皇上处死昭徽皇后。”
“这样?”
“你这傻子,只有昭徽皇后死了,才能解这杀女之恨了。”
“难怪高尚书能一直在驸马左右做事,下官谢过高尚书指点。”
酒舒端了杯参茶,看着刘宿慢慢喝下去了才说:“公主,只是演戏而已,您怎么真的哭了?”
刘宿这才缓过神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惆怅道:“我只是想起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我跪在这里,并非演戏,而是在为那些早逝在长安宫的婴孩祈祷。我愿他们早登极乐,如果再要投胎,莫要到帝王家。”
“公主,一定会如您所愿。”
刘宿点了点头,挥手让酒舒退下。
她心中其实又开始想念远在齐国的女儿了,不过才分开几天而已,可是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如今更加的觉得母亲不易。
她回忆起幼年时代的生活,即便流离失所,但是母亲却从未让她真正的吃过苦,那个一向柔弱的女子因为母亲的身份,变得坚强伟大。
“乐奴,你再等等,娘很快就会去找你。” 鹤城外十里地。天将明时,一家青蓬马车便晃悠悠的从城中驶出来。
驾车的是一个穿着白色丧衣的妇人,早起进城的农人见到这样在车前挂着白帆的车,便远远的就避开,那是运着死人的灵车,大清早谁也不想去添晦气。
妇人的年纪不过双十年华,她坐在车辕前,面容清瘦,神情有些淡淡的哀伤。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唯有头上的一根银簪。
她生得是世间少有的艳色,在这样素淡的颜色里,隔着清晨朦胧的雾气,叫人觉得是遇见了话本里食人心魄的女鬼。
马车四角挂着镇魂铃,山路颠簸,铃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路过一处山溪,妇人将马车栓在老树上,下车掬了一捧清水洗脸。打理好自己,才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玉葫芦,装满了水。
走回马车的时候,却前车帘被人掀开,男子正屈膝坐在车辕上。
微风轻拂,男子看过来的眼,温和如玉。
刘宿爬上马车,越过他,打开暗盒取了条干净的巾帕,从玉葫芦里倒出水,仔细的为榻上的薛雁随擦脸。“建业六年,我去了旧梦园,醒醒,我没有毁约,我只是迫不得已。”
是这个躺在这里,已经死去的人,横在他们之间,他在的时候,阮云长争不得,不敢争。
只是现在,他死了。
刘宿痴痴看着永远沉睡的男子,满心满眼都只有他,淡淡的说:“你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你能赶来送他,我很高兴。
他从来就行事狠厉,又是喜怒无常的小孩子心性,以往你们多有不和,他如今不在了,你便都忘了吧。”
阮云长说好,看着刘宿连看也不愿意看他的样子,便有些不安。
“醒醒,雁随已经死了,小阮还活着!”
他抓住刘宿的手臂,“你看一看,你找了那么多年的小阮回来了。”
刘宿将薛雁随的手放好,又留恋的摸了摸他的唇。“你?”
“我在旧梦园门外等你那夜,你没有来,我出嫁那夜···你也没有来,我那时多希望你能来。”
那时,他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刺客,可是,刘宿偏偏就……
“我的世界里,从未有过真正的仇恨。”
她垂下头,“即使你骗了我,可我依旧不怨你。”
阮云长嘴唇动了动,有一点无力,“醒醒,现在我来了,上一次,你说你要回他身边去,我放你走了,如今,他已经……而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