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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澜不愿去医院,我只能给她斟茶倒水,削水果,端进去的饭我是怎么端进去,再怎么端出来。
第三天,我正唉声叹气地准备把冷掉的饭拿走,丁澜却叫住了我。她说:“温妮,陪我说说话。”
丁澜问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还没等我想到怎么回应,她就自说自话地下了定论:“但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啊。”我的心沉了又沉,像是预见了则渊和丁澜的结局。我坚信丁澜爱着则渊,从他们一无所有的青春年华开始,以一种没有杂质的方式相识相爱,而今时却不同往日,她依旧爱着则渊,却自欺欺人地修改了爱和忠实的定义。她那轻描淡写的“生存方式”,在则渊看来,是当之无愧的背叛。
夜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冲出房间,冲到丁澜面前。我问她:“专访真的那么重要吗?钱真的那么重要吗?穿的好,戴的好,被人艳羡真的那么重要吗?”丁澜被我吓到了,眼睛一眨不眨。在我走出她房间前,她说:“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停了停,没再说什么,回了房间。
我的心乱了,像是一池净水,被风吹着,被雨淋着,每个人都来吵醒我,对我说:有太多太多的事,要比爱情来得重要。
丁澜萎靡的三天,我都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引得魏老板问我:“温妮,这几天忙什么呢?”想及魏老板也曾拍过丁澜的大腿,以及那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下文,我便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私事。”说完,我就扬长而去。
走了没几步,我便后悔。魏老板今日倒霉,担下了我对全社会的不满,而过了今日,怕是要倒霉的就是我了,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老板这般大义凛然。
第四天,则渊出现了。他出现时,丁澜已经去上班了。我对他说:“哎呀,太不巧了,丁澜刚走。”则渊却说:“我在楼下看见她走了,我才上来。”他又补充:“我来拿些东西。”
我去上班了。我虽自顾不暇,虽一门心思琢磨着今天该如何做牛做马,如何让魏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我还是给丁澜打了个电话,通风报信说则渊现在正在她的房间里。
黎志元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北京,今天回上海,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带过来的。我说我想吃糖葫芦,还得是大街上小商小贩推着自行车卖的那种。黎志元说行。
过了十分钟,黎志元又打来电话,说:“温妮,现在是夏天啊,糖葫芦怕是热得不敢出门啊。”我懊然,天天穿得像模像样地在写字楼里吹冷气,人都吹得四季不识,五谷不分了。我对黎志元说,作罢。
'正文 第37——40章'
第三十七话:他亲吻了我沾糖的指尖
晚上八点,我还在公司孜孜不倦。魏老板有个饭局,离开公司前,问我:“今天你没有私事啊?”我尴尬:“我人生地不熟的,哪来那么多私事。”魏宰相肚里能撑船,对我笑了笑就去赴饭局了。我感恩:多好的老板,多好的公司,没有繁文缛节,只讲成效。
魏老板前脚刚走,我后脚也走了。
倒不是因为我为人狡猾,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而是因为一个男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是黎志元的司机,要去机场接黎志元,问我有没有时间一道去。
我觉得不伦不类,问:“我?我?我为什么要去接他?”司机道:“黎先生说是给你带了东西,要尽快交给你。”我忙说:“好,我和你去。”我想到了糖葫芦,想象着在这大热天里,黎志元西装革履,擎着个糖葫芦,糖浆化了,滴了他一身。
不过,见到黎志元时,并不是这番情境。他神采奕奕的,并没有和糖浆纠缠。
上了车,我才发现,黎志元拎着一个保温瓶。他打开保温瓶,里面竟真的是两支糖葫芦。他对我说:“找不到小商小贩,我在商场买的,可能没那么原汁原味。”糖浆有些化了,腻在瓶子里。我眼睛竟有些湿润,低着头说道:“谢谢你。”黎志元拿出一串递给我:“小事一桩。”
山楂不酸,却还是逼出了我的泪。黎志元不解:“为什么每次我想给你惊喜,你却都要哭呢?”我一边哭一边吃,并不说话。
日子灰蒙蒙了几日,黎志元带着惊喜像一缕阳光般晃痛了我的眼,晃出了我的泪。我吸了吸鼻子,对黎志元说:“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因为我后悔啊,我不该要糖葫芦,我该要金银珠宝。”黎志元伸手擦掉我的泪,说:“别后悔了,下次给你金银珠宝。”他的手很暖,真的像阳光一般。
车子随着车流行驶得很慢,我从没哭到哭,再从哭到不哭,它甚至都还没有驶出机场的停车场。而这时,我看见了肖言。
他经过黎志元的车子,走向机场。我想都没想,大喊着让司机停下,打开车门就下了车。我对着肖言的背影喊他,他停下来,回身看见了我。
我跑过去,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儿?要出差?还是接人?”肖言说:“我来接客户。”他打量我,又看了看黎志元的车。我手里拿着糖葫芦,眼睛还因为刚哭过而红着。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我,我来接朋友,他,他从北京给我带来了糖葫芦。”肖言哦了一声,显得我的解释多余极了。我不知所措,说:“你要不要尝尝?”肖言说:“不用了。我先走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肖言走了,把我留在了身后。我看着他的背影,任由糖浆一滴一滴落在盛夏的上海。我们就像是他乡偶遇的故友,一番寒暄,便又匆匆各奔东西了。
我回到黎志元的车上,黎志元问我:“朋友?”我点点头。黎志元又问:“男朋友?”我摇摇头。黎志元也不再说话,车上只剩下从音响中流淌出的音乐声。
我吃完了糖葫芦,伸手握住了黎志元的手。黎志元显得有些惊讶,不过,慢慢地,他就明白了我的用意。我把手上沾的糖浆分了一半给他,他的手,也粘腻起来。我对他得逞地笑,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指尖,这次,换他得逞地笑了。
黎志元的惊喜和肖言的出现,让我把丁澜和则渊的岌岌可危抛到了脑后。直到我拿着钥匙开家门,我才又记起来,早上在我的通风报信下,他们应该已经见过面了。
我打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丁澜的房门开着一道细细的缝,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敲了敲门。丁澜的声音传出来:“温妮?进来吧。”我推开门,看见丁澜正在电脑前敲键盘,像她平时写稿子一样,专心致志,胸有成竹。我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大半:“你和则渊,还好吧?”丁澜的手指停都没停,说:“我和他都需要时间再想一想。”我退出了丁澜的房间,心慢慢落了地。无论他们会破镜重圆,还是会分道扬镳,我的心也都不必再悬着了。
我犹豫了一遍又一遍,末了,也没给肖言打电话。我扔硬币扔了五次,五次的结果都是老天爷不让我给他打电话。我穿着拖鞋下了楼,用这枚硬币买了个冰淇淋,吃了。我一边吃一边想:这种猜不透主人心思的硬币,不花了还等什么?
第二天,我一进公司,魏老板的秘书就通知我,说老板已经到公司了。我忙小心翼翼:“这么早就到了?出了什么大事?”秘书也一脸惶惶:“不知道,说是等大家到齐了就开会。”我思前想后,并没反省出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过,开会前,我却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魏老板说开会,我却多嘴道:“小沃还没到呢。”魏老板瞪向我,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他宣布:“小沃被开除了。”众人都惊讶,而我,惊讶之余,还被魏老板的怒气烤了个火烧火燎。
第三十八话:他说他离婚了
小沃前辈在美国有个个人帐户,靠着公司的分析决策,常常先一步为自己买卖股票,据说,赚了不少。我之所以说“据说”,是因为我没眼见为实,只是耳听为虚罢了。
小沃前辈的行径,在公司乃至整个行业都是明文禁止的,所以,他“当之无愧”地被开除了。其实,魏老板明里暗里地恩惠过:“你们可以跟着公司做交易,但记住,是‘跟着’。”小沃前辈嫌“跟着”赚得不过瘾,便偷偷迈到了公司前面。这一迈,损了公司的利益,也就免不了人神共愤了。
开会时,我就在想:要是我在美国也有个帐户,我能禁得住那先到先得的诱惑吗?想到末了,我得出个结论:还是我这种没钱开户的穷苦百姓比较安全,连个酝酿罪恶的摇篮都没有。
莉丽小姐忙了起来。小沃前辈这一走,她便要再招一位新的分析师了。招聘的消息才刚刚公布,简历就铺天盖地地淹了过来。莉丽问我:“这是说明世道好,还是不好?”我说:“这是个诡异的世道,人找工作不容易,工作找人却也不容易。”
我和其他同事也都忙了起来,用物理学来解释,这就是受力面积小了,压强大了。
忙了两天,我才想起要问莉丽小姐一件事:“魏老板是怎么知道小沃的事情?”莉丽说:“美国公司那边查出来的。”莉丽又说:“你是全公司最后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而且还隔了两天。真是迟钝。”的确,我隔了两天才担忧,公司里是不是埋着条魏老板的眼线。纵然揭发坏人是好人的义务,纵然我也自认为是个好人,不怕监视,但眼线这种东西,我还是祈祷它不要埋在我的左右。
黎志元出现在了我的梦里,为此,我非常惶惶。我曾骄傲地认为自己会不离不弃地守着我和肖言的过往,像个宁死不屈的大将军,而如今,我竟梦见了另一个男人。
我梦见我一个人去游乐场,买票的时候发现卖票的那个人是黎志元。黎志元说不用买票了,进去吧。我因为省了钱,活蹦乱跳地进了游乐场。更想不到,每到一处游乐设施,看见的负责人都是黎志元,黎志元说不用排队了,直接玩吧。我欢天喜地,玩了这个玩那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