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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出事了?”王晏如果然消息灵通,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事。
王晏如和温致成关系匪浅,简兮不确定王晏如在这场争斗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把几小时前发生的事大概说了。
王晏如听完她的陈述,并没发表任何看法,“我没料错的话,天堃的好戏现在才开场。温致成玩阴谋有一套,却未必是做生意的料。”
简兮迟疑,终于还是问:“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
王晏如冷笑:“温致成这种人,合作一次就足以。至于易哲慎,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回来香港也好,要留在纽约陪他也罢,我都不干涉。只是,如果他这点打击都站不起来,那他也配不上我的女儿。”
夜里9点。
病房门终于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人微垂着头,眉宇间染上困顿之色,和以往淡定自若的他,判若两人。
简兮起身,走到他身前,竭力平定声调:“你脸色很差。听我的,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回去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你很早就知道对不对?”易哲慎抬起头,嗓音沙哑地问她。
简兮对上他的眼神,勉强点点头。
他又问:“四年前,奶奶就是用这个威胁你离开我?”
她又是一怔,漫长的沉默后,还是点头。
一瞬间,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脸上写满讽刺:“所以呢?这种善意的欺骗,你就认为是为我好?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随便糊弄?”
简兮摇头,“不是的,你奶奶是真心疼你。她如果真的介意你的身世,就不会把天堃交给你。”
他听着她的话,脸上似乎想要笑,最后却只从喉间挤出一句涩然的话:“所有人现在都在看我的笑话,我越是在乎你,现在就越难面对你。”
她潸然流泪,伸手抱住他僵硬的身体,哀声说了句:“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不计较,什么我都陪着你。”
天堃内讧,很快被媒体嗅到异常。
不出三天,财经媒体摇身一变,俨然社会新闻一样报道天堃家族内斗。
从三十多年前易景良和黎美玲的婚姻洋洋洒洒说起,易家内部复杂人物也被挖掘出来。
紧接着,纵使刚刚继任董事长的温致成竭力挽回,仍控制不住天堃股票一路下跌,直至三天后跌停。
至于易哲慎,在第二天向董事局提交辞职信,办理一系列离职手续后,他独自回到易宅,带走了一些简单的衣物,然后便行踪成谜。
连简兮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她在美国这边不熟,只得求助于粱令楷。粱令楷火急火燎联系的手头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始终没有查到多少有价值的消息。
易哲慎名下的信用卡没有再有过消费记录,没有提款。
只有出入境记录显示,他订了当天晚上回沪城的航班,然后再无任何动向。
唯一的能确定的是,他现在在中国。
*
易哲慎是坐长途汽车去的北京。
机票火车票要用身份证,他最终选择了夜班长途汽车。
从沪城到北京,十多小时的路程。一路上,车厢里人满为患,空气污浊,夹杂着汗味、食物味、烟草味……
放在以前,他的洁癖程度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糟糕的环境。
而现在,他平静地坐在一群天南地北口音的人中间,眉宇间染了浓浓的倦色,眼眶里布满
血丝,一丁点不适感都没有。
震天的鼾声里,他丝毫没有睡意,更没有胃口。
十多个小时水米不沾,加上旅途的颠沛流离,他的心反而格外沉静下来。
“你也是去北京吗?你到哪里?”他座位走道对面坐了一对年轻夫妇,还抱着一个小孩。
两人都是乡下打扮,在男人问易哲慎的时候,女人正给孩子喂奶粉,听见这边说话,便也侧过头好奇看来。
前面几小时里,夫妻俩已经很多次偷看易哲慎。
不为什么,他太特别。
即便神色疲惫,举手投足的气宇却显然不是一般人,坐在他们这帮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易哲慎说:“不知道。”
男人讶异:“那是去做什么呢?工作还是旅游?”
易哲慎想了想,开口一句:“算是寻亲吧。”
“寻亲?”男人不解,问了句:“见你父母?”
他想了想,点头,“嗯,见我素未谋面的母亲。”
☆、156章:【结局篇】亲生母亲
次日早上,汽车到达北京站。
车门一开,外面新鲜空气涌进来。
易哲慎随着人流下了车。
虽是盛夏,北京的气温却算不上热。天下着小雨,很小,细小如针尖的雨丝落在他头发上,肩膀上堕。
下了车,很快就涌上来一堆拉客的,七嘴八舌十分热情地问他去哪里,住不住宾馆。
易哲慎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事情发生得太仓促,他手头得到关于薛兰的消息也十分有限:
薛兰多年前和肖国华离婚后,独自回了北京娘家。
十多年前父母相继去世,她也很快也下岗,之后因为有精神疾病,一直没有再工作,靠着街道居委会微薄的救济金度日。
在北京停留几天,易哲慎在六环外一家不起眼的棋牌室找到了薛兰。
棋牌室地方很小,里面乌烟瘴气。墙上贴的墙纸时间久远,蒙了一层尘垢。
空气中混杂着烟味、酒味、还有食物烹调的气味,鱼龙混杂的男男女女挤在一张张小桌上,各种各样的方言声不绝于耳。
棋牌室老板把人指给易哲慎看:“喏,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薛姐。”
屋子里最里面一个桌上,围着一圈人。
薛兰坐在右侧,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上衣,蓬松干枯的头发胡乱用皮筋扎在脑后。脸上皮肤枯黄黯淡,就像一块发旧的塑料,还有她抓着牌的手,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
她低着头,正专注手里的牌局,等上家出牌,她紧跟着把手里那张牌打了出去。
对面的男人啪的一声推倒牌局,笑嘻嘻一句京片子:“薛姐,点炮了啊!”
薛兰皱起眉,喝了口放在旁边的茶水,随即大声咒骂。
那人也不恼,嬉皮笑脸说:“下回我让薛姐一局哈。”
一局终了,众人重新洗牌。
易哲慎点了一杯茶,在门口唯一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他视线长久地停驻在薛兰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看着,始终没有言语。
原来这个面目陌生的女人,才是真正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亲生母亲。
他试图努力去回想黎美玲的样子,记忆却始终呈现一种茫然又困顿的状态。
黎美玲对他的冷淡;
黎美玲从来像别的母亲一样对他笑。
哪怕他每次考试拿了全A。
可即便这样,那年车子冲进海里时,黎美玲还是放弃自己求生的机会,用尽所有力气把车门打开,将他往水面上推……
棋牌室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将易哲慎从回忆中惊醒。
周围昏暗的灯光,污浊的空气,像是命运嘲弄地给他制造的一个笑话。
就像连日来无数次,他都希望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只等他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一切又能回到正轨。
老板在旁边好奇地瞅着他,问:“你找薛姐有事?你是她什么人啊?”
他回过神,片刻后摇头,“没事。”
薛兰一直玩到天擦黑,几个牌友纷纷告辞,要回家了,她晃悠悠从棋牌室出来。
易哲慎便也起身,远远跟着她。
薛兰没直接回家,而是就近去了一条小吃街吃东西。
这个点,路边摊生意十分火爆,食物的香气在巷子里飘。
卖的东西都差不多,炒肝、炸酱面、豆汁、麻豆腐、灌肠……
薛兰站在一家摊位前,盘算着兜里剩下的钱。
她今天输了不少,最后只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肝和炸酱面。
tang然后走到后边用帆布支起来的棚子,寻了个座位,坐下。等摊主把东西端上来,埋头就大口吃起来。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招呼完其余客人,看到易哲慎一直站在旁边,既不说话,也不过来点东西。
于是好奇问了一句:“小伙子,吃东西吗?”
易哲慎随意点了几样。
里面棚子里,摆了三四张桌子,几乎都坐了人。
薛兰坐在角落里那张,易哲慎走过去,他个子高,低矮的棚子里,只能微微低头,才在薛兰对面坐下。
薛兰吃得很快,一碗炒肝眨眼间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她转头又去端起炸酱面,像是真的饿了,吸面条吸得越发起劲,几乎快把整张脸都脸埋进碗里。
易哲慎默默看着,忍不住说:“慢点吃,别呛着。”
薛兰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一眼。
她好像不确定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警惕地打量对方几秒后,她埋下头,继续把碗底剩下的面条风卷残云般吃干净。
五分钟,她把只剩下汤底的碗放到桌子上,这才抬手抹了一下嘴,“你谁?干嘛一直跟着我?”
原来她认出他来了。
易哲慎:“不是谁,我就是路过。”
薛兰懒得和他计较,喊来摊主,掏钱,准备走人。
“等等。”易哲慎叫住她。
薛兰回头。
她皮肤暗黄,一双眼睛却还清透明亮,有些像年轻时的黎美玲。
易哲慎问她:“您吃饱了么?”
“什么?”薛兰没听明白。
“您吃饱了么,我再请你吃点东西。”易哲慎说。
薛兰蹙起眉,有点莫名其妙。
易哲慎:“我看你好像没吃饱,我刚刚点菜点多了,自己一个人吃不完。”
他说着,一边看向摊主,示意了一下。
摊主立马过去张罗。
易哲慎转头,薛兰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回对面了。
他点的菜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