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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震天,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落泪,就连秦书记和韩局长也被悲伤的气氛感染,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哭了好一阵子,麦抗美双眼肿的像两个桃子,她向秦书记提出两个要求,一是不要解剖尸体,二是将尸体送回省城安葬。
秦书记和韩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表示理解和同意。
麦抗美一行离开了检验解剖中心,陈汝宁的尸体又被送回地下停尸房,另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被提了上来,摆在价值数十万的不锈钢解剖床上,法医们戴上口罩和手套,拿起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熟练的在女孩胸前划开一道口子,血水渗入解剖床底部,汇聚成暗红的溪流,女孩苍白的面容如同熟睡了一般,任由法医们取出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检查着。
……
市区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但城郊公路上的情况就严重得多,雪被压得很实在,有些地方已经结成了冰,汽车慢吞吞的爬着,形成了一条长龙。
白娜百无聊赖的坐在出租车里,司机用车载无线电和同事时不时聊上几句,偶尔提到了红旗钢铁厂的字眼,白娜眼睛一亮,问道:“师傅,你知道红旗厂的事情?”
司机师傅说:“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红旗厂的事情全江北没人不知道的。”
“是么,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啊,你可问对人了,我三舅的同学的弟弟就在红旗厂,听他讲过一些,红旗厂那个女老总,比老爷们还有种,滚烫的铁水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跳下去,要说这zf真是操蛋,玄武集团什么人啊,那是官二代开的公司,红旗厂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指望有什么前途,才他妈一个月,逼得厂里好几户家破人亡,这还是人么!”
忽然司机师傅看到白娜手里的录音笔,赶紧停嘴不说了。
“师傅,接着说啊。”
“你是记者?”
“是啊,我是省报的记者。”
“那啥,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当真啊,不当真。”任凭白娜怎么说,司机就是再也不提这岔事了。
车到红旗厂门口,白娜付了车费,司机推说没有发票,飞也似的开车跑了,白娜走向厂门,却发现红旗厂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空地上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竖着两根杆子拦车用,门卫听说她是省报来采访卫总事迹的记者,便热情的指点了车间和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白娜把单反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向办公楼方向走去,一年前她曾经采访过红旗厂,可是当初的厂区和现在满目疮痍的景象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这哪里像工厂啊,分明是轰炸之后的残垣断壁。
昔日办公楼前,一堵花岗岩墙壁下,码放着无数钢锭,外形绵延起伏,看起来很是古怪,堆积如山的钢锭下,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白娜狐疑的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直奔事发地点的氧气顶吹转炉车间而去,在车间里采访了几名正好换班下来的工人,工人听说这位记者是为了采访卫总的事迹而来,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讲起来,钢铁厂的炉前工,大多是教育程度不高的普通工人,但是从他们质朴的话语中,白娜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感动,说到动情之处,工人们都落泪了,白娜也感到鼻子酸酸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采访完工人们,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白娜又赶到厂临时办公室,采访了领导们,领导们说话就四平八稳多了,拿出卫总历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以及卫淑敏担任厂主要领导后的业绩来说话,谈到当日的事情,领导们唏嘘不已,说没想到卫总如此刚烈,竟然以死相搏,也正是卫总的牺牲才换来厂子的新生,市委市zf及时叫停了玄武集团的重组,全场上下秉承卫总的遗志,冒着十年难见的大风雪,在破损的厂房中加班生产,一昼夜的产量,竟然创造了建厂五十多年来的最高记录!
说到这里,几位领导都哽咽了,白娜也湿润了双眼,问道:“卫总的追悼会在哪里举办,我想给英雄上一炷香。”
领导说:“卫总已经和红旗厂融为一体了,她捐躯的那一炉钢水铸成的钢锭,将永远屹立在红旗厂的中心。”
白娜混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堆钢锭,竟然是卫总的化身。
辞别了厂领导,天已经黑下来了,白娜匆匆向厂门口走去,忽然路边一股暗香飘来,是一枝傲雪的腊梅,鬼使神差的,白娜伸手将这枝腊梅折了下来,走到那堆钢锭前,正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工人,将一个铝制饭盒放到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卫总,家里新包的饺子,荠菜猪肉馅的,趁热吃。”
说着说着,老工人就抬起袖子擦着眼睛,白娜注意到,除了那盒饺子,钢锭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不锈钢、塑料饭盒、搪瓷缸、里面盛满各色食物。
白娜轻轻将腊梅放到地上,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离去,走出百十米远,她又忍不住回头凝望,那一堆连绵起伏的钢锭在夜幕中,俨然就是昆仑山的形状。
12…4 风光大葬 骁骑校
白娜并没有返回市区,而是步入了红旗钢铁厂的家属区,昏黄的路灯下,一栋栋八十年代的宿舍楼显得格外陈旧,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她随便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一脸狐疑的问道:“闺女,你找谁?”
白娜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大妈,我是淮江日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您。”
“老头子不在家,我不识字,你改天再来吧。”老太太急着关门,忽然白娜看见屋里挂着卫淑敏的遗像,顿时灵光一闪,觉得这户人家肯定很有料可挖,她赶紧说:“大妈,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卫总的事儿。”
一提到卫总,老太太的语气顿时和缓下来:“你刚才说是哪儿的记者?”
“淮江日报,就是咱们江东省的省报,领导派我来寻访卫总的事迹的。”白娜真诚的说道。
“淮江日报……那是党报啊,孩子,赶紧进来,省里领导都知道俺们厂的事情了?”老太太忽然变得热情起来,把白娜请进屋里来,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白娜扫了一下屋里的摆设,陈旧的二十一寸电视机摆在五斗橱上,到处堆满杂物,一间卧室的门上还贴着褪色的双喜,看来这户人家至少是两代同堂。
狭窄的客厅中央摆着案板,上面有包好的饺子和一碗饺子馅,老太太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说:“闺女还没吃饭吧,趁热吃。”
白娜性格本来就很活泼爽朗,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作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饭碗吃了一个饺子,赞道:“荠菜肉馅,真香。”
老太太慈祥的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白娜当然不是个吃货,她随便吃了几个就开始发问:“大妈,您家里怎么会挂着卫总的照片啊?”
老太太眼圈立刻红了,叹口气说道:“淑敏这孩子苦啊,一个人拉扯个孩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活有点奔头了,又这么急着走了……唉,俺们能吃上饺子,那是淑敏拿命换的啊,别说俺家挂她的照片了,全厂上下几千个家庭,上万口子人,谁家不把淑敏当救命恩人啊。”
白娜停下了筷子,暗暗开启了录音笔。
老太太很健谈,从卫淑敏年轻的时候开始谈起,当说到玄武集团第一次吞并红旗厂的铁矿和焦化厂时候,老头子回来了,正是那个在卫总灵前送饺子的老工人。
“这是?”老头疑惑道。
“省报的记者,来采访淑敏的事迹的。”老太太介绍道。
老工人肃然起敬,连连和白娜握手:“感谢省里领导的关怀,卫总的事迹一定要好好宣传才行,她是我们厂的好干部,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啊。”
一番交谈之后,白娜才知道这个老工人是第一代红旗钢铁人,八十年代曾经当过卫淑敏的师傅,现在早已退休,家里还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也在红旗厂上班,去年才结的婚,可是前段时间因为和玄武集团的保安打架而被公安抓走,至今还在看守所中在押,媳妇也回娘家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淑敏这孩子刚烈啊,她这一跳,牺牲了自己,救了全厂上下啊,要是玄武集团继续搞什么重组搬迁,现在估计就该拆到家属区了。”老工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白娜也觉得喉咙中有些堵的感觉。
回到招待所之中,白娜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开始整理资料,她几乎是一边哭着一边整理,整理好了之后就开始写稿子,可是无论怎么写都不满意,在大学里号称才女的她,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笔力如此苍白,根本无法表述出卫总伟大光辉的十分之一来。
……
就在白娜为稿子呕心沥血之际,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大楼彻夜亮灯,楼下停着一辆辆高级轿车,所有高层领导依然在会议室内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陈汝宁暴亡,玄武集团的发展方向成了最大的问题,近年来集团发展迅猛,在各个领域都有不俗的表现,但也呈现出铺的太广,资金面吃紧的难题,而且由于陈汝宁超强的个人能力,他撒手人寰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能接手这么大的摊子。
玄武集团在江北有不少产业,其中投资最大的是南泰工业园项目,然后就是城东的经适房和商品房小区项目,此外还有一些煤矿、铁矿、焦化厂等实业,可以说已经占到集团业务量的一大半以上,由于拓展太快,集团里有不少像聂万龙、尹志坚这样不甘寂寞的职场强人,玄武集团就像是一个皇帝驾崩后的朝廷,野心勃勃的文臣武将们纷纷登场,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麦抗美是陈汝宁的夫人,陈玄武的母亲,更是麦省长的姐姐,按理说此时她最应该出面接手公司,但是这个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女人,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婚后更是一切事情交给老公操持,要说消费购物,撒泼骂人,她还有几分本事,但是掌控那么大的集团,就是心有余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