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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阶知道张羡开始重视自己的话了,道:“依我看,其他三郡虽与我结盟抗刘,但却与我们并非一心,难以指望。唯今之计,只有速速向许昌遣使告急,请求曹丞相增援,方为上策。”
张羡道:“可是曹公正在官渡与袁军大战,他兵力远不及袁氏,还未知能否取胜,又岂有余暇南顾我等?而长沙离许昌千里之遥,中间又被刘表势力隔阻,就算曹公派人来援,远水又怎能解得了近渴呢?”
桓阶想了想,已有说词,微微一笑,道:“明公只知其一。我听说凡举事而不本于正义的,未有不失败的。故齐桓公率诸侯而尊周,晋文公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丧心病狂,与朝廷为抗,而刘表居然响应之,实是取祸之道也。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故我料袁绍必败。袁绍一败,曹公自然势强,那时旌麾所指,无所抗耳!我们并不一定要曹公出兵救援,只要获得朝廷敕令,则府君之抗刘表则名正,名正则言顺,言顺则心齐,那时零陵、桂阳、武陵三郡,自然会倾力来援。明公举四郡保三江以待曹公南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
张羡大悟:“伯绪之言,确是至理。桂阳等三郡之所以犹疑,只为久从刘表,淫威之下尚自心惧。我若得朝廷意旨,何惧赵范、刘度、金旋三人不来?”
桓阶道:“正是如此。刘表表面,一向对朝廷恭敬。他若知明公已获朝廷支持,必然会有三分顾虑。那时我们便可暂时与他言和,以守为攻,等候时机。”
张羡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令左右去请长史韩玄,速至郡守府中议事。自己和桓阶直接返回太守府。
不一刻韩玄奉令来到。他约有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面目瘦削,唇薄如刀。见礼已毕,盘膝坐倒,道:“未知太守召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张羡先慰问几句,问了几句城防情况。韩玄负责东、西、南三门的守备,当下将近日情况简要做了汇报,道:“敌人现在虽然把长沙城围住,但他们的重兵,主要攻击的是城墙较矮的西门。不过因为主将蔡勋贪生怕死,每次只敢站在一箭之地外督战,士卒不肯尽死力,所以西门虽然墙薄城矮,暂时也可无忧。其他东、南二门因为有天然小河从城前绕过,攻击比较困难,所以这两方面的张允、蔡中二将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只是配合蔡勋,虚张声势而已。”
张羡点点头,道:“这都全仗长史用心。”
韩玄脸现惭色,道:“属下疏于武艺,不能为太守斩将立功,震慑强敌,实在有负太守殷望。”
张羡知道他对两月前败在文聘枪下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难以自宥,便道:“此非长史之过,长史何必过于自责?”
桓阶心想:“时间紧迫,老说这些过去的事有什么用啊?”他原来不是很瞧得起韩玄,认为他论文没有计谋,讲武废物一个,脾气还不小,性子还很傲,除了太守之外,对谁都板着个瘦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过现在大家共坐一条破船,正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时候,就不能多挑剔了。韩玄毕竟还是有胆子,敢和刘表军拼命干,仅此一点,就比郡中大多数官吏强胜百倍。当下插口道:“明公,还是把我们的想法先告诉韩大人吧?”
张羡道:“不错。韩大人,我和伯绪是这么想的。”就把二人在城墙底下商量的办法告诉了韩玄。
韩玄听完,皱起双眉,抿紧嘴唇,低下头去。
桓阶道:“韩大人,莫非你不甚赞成?”
韩玄抬头,道:“哦,桓大人,非是韩玄不赞成,只是有件事,不知二位大人想过没有?”
张、桓二人互视一眼,道:“何事?”
韩玄瘦瘦的陀螺脸上忽然一红,停顿了一会儿,道:“我韩玄只知道为太守和长沙百姓尽忠,国家大事,一概不明。太守和桓大人商量之事,属下自然无由置啄,但……”脸上又是一红。
桓阶有点急了:“韩大人为何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为难啊?”心想:“就你这样还领兵为将。真要到两军决战之时,战场之上岂容你这么但是然而?你非累死三军不可。”
韩玄看看张羡,咬咬牙,道:“太守亦知,我军虽然士气高涨,毫不畏敌。但我军勇士,实在没有一人是那文聘十合之敌。文聘军扼住了南下长沙的三条要路,北上求援,势必非从文聘营中穿过,到时,我怕那派遣之人,是有去无回啊!”
张羡不以为然道:“我们是派人出去求救,并非去和文聘拼命。我已看过蔡、文二将营寨,所占范围甚宽,并无多少纵深,只要出其不意,飞骑而入,当可速战速决,一鼓冲出,不一定会遇上文聘的。”
韩玄看看张羡和桓阶的脸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便道:“既然太守决心已下,属下遵令。这就到军中招募勇士,以备太守使用。”起身施礼,转身而去。
这就是他的好处,不管心里服不服,以长官意志为准,坚决服从。桓阶心里也不由赞了一声,暗想道:“韩玄是武将,久在军中,他所担心的,也许真有些道理。嗯,可是若只为文聘一人便畏缩不去,那更是死路一条啊!”正自犹豫,张羡已道:“伯绪,你看让他们什么时候启程赴京?”
桓阶道:“可是,韩大人所言……”
张羡道:“伯绪,你不用再多虑了。我意已决,这件事关系到我长沙郡的安危存亡,纵是损折一些人手,也必须进行。”
桓阶被太守坚定的信心感染,道:“是,那么让我想想,怎么样才能多些把握。”侧头默默想了想,忽然想起个人来:“明公,我想到一个人,此人若肯相助,北去之事无忧。”
张羡道:“何人?”
桓阶看他一眼,笑道:“去年岁末,我曾和明公去拜会此人,您可还记得?”
张羡愣了一下,道:“你说的莫非是那杀人在逃的白衣狂客徐庶?”
桓阶见他面上现出不快之色,想是还记恨当日徐庶的态度,便只道:“正是徐元直。”
张羡摆摆手,道:“休要提他,就算他愿意出手,我也不想求他。何况,我看他只是一迂狂之士,并无什么真实本领,恐怕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桓阶熟悉太守脾气,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过了半晌,张羡哼了一声,道:“非要请他吗?”
桓阶道:“此人剑法超群,而且义气过人,要闯文聘之营,非此人不行。其实不用太守亲自去请他,我去就行了。”
张羡道:“唔,那么好吧,明日就请伯绪辛苦一趟吧。”
桓阶爬起来,道:“现在我就去,夜长恐怕生变。”
戍时(晚上九点)。南街。
今夜的月亮虽亮,但现在不知道照到什么地方去了,南街上几乎一片漆黑。路上没有人,只听到长街两旁的几棵歪脖老树的枝叶被凉风吹得哗啦啦直响,透着一股森然之意。
徐庶就住在南街的一条小巷里。
桓阶站在街口,瞧瞧天上繁密的星斗,便往里走。
身后两名属吏忙拉住他,道:“大人小心,战乱时刻,谨防贼盗惊吓。”
桓阶一甩袖:“胡言乱语,此处哪里有什么贼盗?”大步前行,属吏急急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桓阶停下脚,想道:“一隔年余,天又这么黑,别走错了路。还是先找个人问问道。”四处张望几眼,前方隐隐绰绰一个跳着担子的人正迎面走过来,老远就闻到一股大粪的臭味。
桓阶急忙伸出左袖,捂住口鼻,右手向身后的属吏招了招。
“去问问他徐先生的住处。”
属吏知道桓大人素来最是爱洁,一人忙抢上去,挡在大人身前,拦住臭气的进逼。一人跑步冲过去,叫道:“那担粪的慢走!”
那人吃了一惊,担子一晃,站了下来:“喂,大哥,我这是浇园的,没什么值钱的。”听声音非常苍老,是个老头。
那属吏气道:“我就是强盗,也不会来抢你这粪水。”
老头松了口气:“不是就好,麻烦大哥让让。”粪桶直荡过来。属吏急忙让路,却忘了问话。
桓阶心想:“真是蠢才,只知道拿国家俸禄,什么事都办不了。”一眼瞥去,身边这手下也是双手紧紧捂住脸眉,不肯稍张。摇摇头,只得松开一点袖子,道:“这位老人家,你知道徐庶先生住什么地方吗?”就这么一会儿,臭气熏天,急忙向道边退后几步,又捂上鼻子。
他声音嗡声嗡气,那老头也没听清楚,啊了几声,道:“我儿子在后面,你问他吧。”从二人身边闪了过去。
这时月光渐起,一缕月光折射下来,映出他满头的白发。确实是个老头。
桓阶心急,想到:“老头子更熟悉情况,徐庶不喜欢跟年轻人交往,他儿子只怕不一定知道这人。”正要再问,那老头行走甚快,这一会儿已走出老远。只听远处有人在喊:“爹,爹,您慢点,您慢点。”一个人向这边跑过来。
前面那属吏没截住担粪老头,心里很烦,见这人空着双手,顿时来劲儿,大喊一声:“慢着。”
那人脚步不停,道:“想抢我的?没听过我快手阿叙的名字吗?”
那属吏啊的一声,立刻跳到一边:“听过听过,请过请过。”
桓阶这气:“怎么,难道你真是强盗不成?”顺手推开挡住自己的那个属吏,迎上去,道:“阿叙大哥,有礼有礼!”
那人道:“咳,你拦我干吗?”不过对方这么有礼貌,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停下来。
借着月光,桓阶看清楚了,对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眉短目细,鼻小口微,五官十分奇怪。心想:“这小伙怎么这么难看啊?别的都小没什么,这嘴怎么跟女人的樱桃小口似的?”再一想,他别处都小,要嘴再大点,这么黑天出来,自己非吓晕过去不可。
小伙子道:“什么事啊,快说,我能帮忙的话明天一定帮你。”
桓阶一听,是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