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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举起杯,微一拱手,看向赵玉:“玉儿,这两位是……”
我这人懒散随便,有坐的地方就不愿站着讲话。所以赵玉引了两位客人一上来,我二话不说,先请大家都入席再报姓名。
赵玉坐在我身旁,挠挠后脑:“这个……”问那年少一点的高个书生:“累哥,这位老哥叫伊……伊什么?”
那书生约有三十四五的样子,一张紫脸皮很是特别,听了赵玉的话,道:“伊籍先生。”他说话可真简省,说了这四个字就闭上嘴,什么副词助词全都没有。
徐庶道:“是新野二贤伊籍和赵累?”扫一眼那紫脸书生,再看看那先生。
那人大概四十岁上下,气度优雅,一直面含微笑,见徐庶问起,笑道:“不错,正是我们两个闲人。我和赵兄也久仰徐兄大名,听说飞侯今日在此宴请徐兄,特地赶来相见啊!”
徐庶不禁奇怪,瞅瞅我。我也奇怪,心想:“你们是冲着徐庶才来的吗?那怎么会是玉儿引见?”
徐庶心道:“我和你们新野二闲只是互相闻名,并无交情。而且今天我刚刚正式在许昌露面,如何这么一会儿功夫你们就知道了?”想了半天,还是不甚明白。
我问赵玉:“你是如何遇上这两位先生的?”心想:“新野二闲?这名字很好听啊。”
赵玉道:“哦,飞叔这样的。我在房里练功,忽然……”扫一眼赵累,改口道:“心里有点烦躁,就溜出去玩,路上碰上他们,说想见见飞叔。我就带他们回司隶府。结果你又不在,婶婶说你们在杜康酒楼,我们就来了。”说着,冲我使个眼色。
我皱起眉头,想道:“别乱挤眉弄眼,你中间这么大气喘,我就知道没什么真话。”徐庶那是当代有数的人物,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徐庶道:“阿飞兄,我还有几位同伴现在一家客栈等我,不如我明天再去拜会你吧?”
我嗯了一声,怪我的来了。急忙站起,道:“我想和元直一道去走走。”伊籍和赵累后来都在刘备手底干活,地位说重要也重要,能力也都是有的,但比起徐庶,那可差得太远了。所以得罪这俩人还不怎么样,可千万别把徐庶给放跑了。
伊籍微笑道:“徐兄何必如此见外?我与令师水镜先生也颇有交往,此次前来许京游玩,他老人家还嘱咐我,如若有了徐兄的消息下落,回去一定要告诉他。如今我刚见徐兄,徐兄便走,让我日后如何向尊师交代?”他年龄大过徐庶十岁不止,却口口声声徐兄徐兄,言语又十分平和有理,徐庶心里不大高兴,本来已经站起来准备开路,这时候却觉得这么就走,可真对不起在座的诸位了。
伊籍站起身,道:“我和赵兄都已在飞侯府上用过饭,如果飞侯和徐兄吃好了,不如大家一起到徐兄所住客栈相聚,飞侯,徐兄,您二位以为如何?”
我其实没吃饱,估计徐庶也差不多。不过我们俩都站起来了,这叫“羞臀难再坐”,伊籍不愧比我们多吃了十来年干饭,就是会来事,这么一说,赵累、赵玉二人也都站起来,赵玉道:“是啊,反正吃饱了。走得了。”顺手在肚子上摸摸,还是瘪的,心想:“我什么时候吃过饭啊?伊……鸡这烂人,尽胡扯。”
徐庶和我一瞧,民心不可违啊,便都哈哈一笑,欣然同意。当下我让刘纲暂时留在杜康酒楼等公孙箭,其他的人一齐出内城,直奔颂隆客栈而去。
颂隆客栈在长寿里中心地带的金昌街上。金昌街是个大街坊,有四百来户人家,颂隆客栈的酒水在金昌街很有名气,生意一向不错,一天到晚人流不断。
山子道居住的地方离这儿也不太很远,我对这一带还算比较了解,开始还担心人太多没地方坐,到跟前一看,店里根本没什么喝酒吃菜的顾客。几乎所有的人挤成一个半圆圈,围在离客栈门口旁边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看什么希奇。
我们从人群后走近前去,向场地中间看去,只见四个人,分成两拨正打得热闹。徐庶一瞧,鼻子都气歪了,这不是阿叙和冯喜吗?再往旁边一看,稍远处阿袖站在场地边缘,正和一个男人张飞穿针——对上眼了。那人面貌英俊,看年纪也不很大,最多二十出头,但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很远就可以感觉得到。阿袖面部表情非常紧张,但双目之中毫无惧意,恶狠狠盯着对方。她左手握拳护在胸前,右手却伸到左腰上,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她二人静止不动,但身边却根本没人敢靠前,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反而冯喜和阿叙这边打得厉害,诸人却满不在乎,越凑越近。不少人嘴里还嘀嘀咕咕:“嘿,这小伙子手可真快!”“哇,这家伙这么粗,闪得倒挺不慢。”“那是,人正练减肥功呢!”
徐庶低声把阿袖、黄叙、冯喜三人指给我看。我点点头,心想:“徐庶带来的这两个少年功底都很厚实,虽然对上清乐社两个有名的打手,也有得一打。倒是那小姑娘恐怕很危险。”双方实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那人随时有出手一击的可能。以他的武功,一旦出手,阿袖不死也要重伤。
我向身后的赵玉和刘目呶呶嘴。这俩人最近常在大街上维持治安,惯熟,见我下了清场的命令,刘目立刻指挥手下卫士取出铜锣,重敲三声,喝道:“司隶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离去。”赵玉则迈步向阿袖和那高手少年走去,嘴里呲呲作响,道:“喝,东方公子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跑这儿欺负小女孩家来了?”
那少年听出赵玉的声音,脸色一变,身体周围散发的强烈杀气突然为之大消。阿袖立感压力巨减,不由得喘了一口气,退后一步。那少年看看她,哼了一声,道:“既然你退让一步,我也不来跟你计较了。”冲赵玉拱了拱手,转身便径自去了。那彭五马六外表横蛮,却都是老江湖,一听是司隶府的人,又见连东方公子也走了,都无心恋战,互相打个招呼,拉个破绽,拔脚也跟着跑了。
冯喜大叫道:“铁巴掌,我还没打过瘾,你跑什么?”
马六边跑边喊:“茅房里的石头,下次再试你的拳。”
黄叙双掌疾如闪电,身随手转,一招一招又一招,虽然面前已经没了敌人,却仍是劲风习习,力道沛然。
徐庶大感奇怪,喝道:“阿叙,还没丢够人?快住手!”
我笑道:“别管他,他跟那彭五一场架,领悟到刀法的另类奇妙变化,对他今后大有裨益。”
黄叙骤然停手挺身,鼠目直视,盯着我道:“你说他使的是刀法?”
我嗯了一声,道:“彭氏断门刀乃快刀之宗,黄兄弟你竟然能以快打快,丝毫不落下风,实在难得。”这两个月我虽然深居简出,难得和外界高手切磋研讨,但我的耳目却一点也不闭塞。那彭五是清乐社六大高手之一,擅长快刀,去年曾以掌为刀,在达货大市集中刹那间一招砍翻扁担社的“三大横梁”,那三人都是双肩同时中着,肩骨粉碎,六条胳膊从此废掉。我对武学的研究向来精益求精,对任何高明的东西都极其有兴趣,听说此事暗中托人专门去看了那三人受伤的情景,最后断定是断门刀法,而且此人的刀法已臻一流之境,竟可化掌为刀。彭氏刀法创立的时期大约就在三国时代,传到后世,有个学名叫做“五虎断门刀”,也许这人就是创立这一刀法的始祖也未可知。
“断门刀?”黄叙樱桃小嘴忽然张得大大的,“啊,我明白了,原来力道要似断非断,未断已断。”猛地又一伸双掌,五指笔直并起,左右砍劈数下,果然得心应手,忍不住啾唇而笑:“哈哈,好刀,好刀法!”
冯喜看看自己的双手,道:“好硬的家伙,肿起来了。”
我瞧了瞧,他手掌本来就比较肥实,这时候也不过稍微有点面包的雏形,便道:“那是你拳头也够硬,不然就不是肿了,而是松了。”
冯喜道:“什么叫松了?”
我微笑一下,看客栈的旁边有几分菜地,迈步走过去,找一处比较润的地方,伸手抓捏起一把湿土,举起给他看:“就这样,便叫松了。”稀泥顺着拳缝慢慢淌了出来。
冯喜明白了:“打烂了啊?”
我把剩下的土扔掉,笑道:“是啊,你的手肿了,我看那马六的手也不会好过,最少也得疼三天。”
冯喜道:“你怎么知道?”
我心想:“他叫你茅房里的石头,茅房里那是什么石头?又臭又硬!嘿嘿,他不疼能这么气急败坏?嗯,让玉儿和你说说。”为了拉拢徐庶,我早决定爱屋及乌,对他手下这些人也都极力争取好感,尤其我对这俩丑小子还真是很喜欢,所以不惜再次犯规,出言点拨。那马六的掌法虽然已有很大变化,但却似乎源出西凉铁掌功,这门功夫玉儿懂的比我多。
转过身,刚想叫“玉儿”,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定睛看去,只见赵玉捂面而退,那小丫头阿袖俏脸通红,右手却扬在半空,凝住了。
阿袖一掌驱赵玉。
原来阿袖和那英俊少年对峙许久,精力早已耗尽,开始还仗着一股狠气硬撑着,等那少年三人一退,又见己方援军赶到,心神一松,两腿便软,身子向着地面就倒。
赵玉刚巧走到左近,他为人单纯,可不明白什么男女之防,授受不亲,见她要跌,急忙赶上几步,张臂一把抱住。阿袖平素虽然刁蛮胡闹,但她乃是大户小姐,千金之躯,什么时候被男人这么抱过啊,顿时羞愤并生,体内突然间有了无穷的力量,不但立刻挣脱赵玉的怀抱,而且顺手一掌,打得赵玉踉跄倒退,脸上长出五朵纤纤玉指花来,至于是否会和冯喜的手一般肿将起来,那就再说了。
徐庶急忙过去,斥道:“阿袖,你干什么?”
阿袖举着手,指着赵玉道:“徐大哥,他……他……”话未说完,脚一软,又倒在地上了。
赵玉狠狠瞪她一眼,一扭身,跳上自己的白马,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