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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枣聪慧的小脑袋转了一圈,大致猜出了事情始末,小书包往地上一甩就转到隔壁去找子詹他弟弟狠狠打了一架。不仅光荣挂彩,更在傅诤回来后,饭也不给吃,直接被丢进小黑屋里罚抄书,不过总算是把傅岑岑的小风车抢回来了。
小黑屋里只有一盏豆粒大小的油灯,傅小枣从小被岑睿惯着,何曾被一个人关过这种地方。脸上的伤疤疼得很,他用袖子抹抹脏兮兮的脸,害怕地看看周围,哆哆嗦嗦地拿起笔。
抄了一小半的时候,西斜的月光从斗窗里漏下,青青白白,照得奋笔疾书的傅小枣更为凄惨。门板上忽然“咚”的一声轻响,傅小枣吓得手一歪,一张纸毁掉了:“谁、谁?”
“嘘……”极轻极轻的一声,足以让傅小枣发现来人的身份,他精神头立即提了上来,端着小油灯咚咚咚地奔到门边:“岑岑!”
傅岑岑趴在门边,吃力地往门缝里瞅:“哥哥。”
傅小枣在那边傻乎乎地笑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道:“岑岑,外面冷,这时候你跑出来干嘛呀?”
傅岑岑沉默了小片刻,用还不太熟练的语速道:“我陪哥哥,哥哥不要怕。”
傅小枣鼻头酸酸的,挤出一抹傅岑岑看不见的笑:“哥哥不怕,你快回屋里去,不要冻着了。”
“不。”傅岑岑罕见地执拗起来,裹紧小斗篷背靠着门坐下:“哥哥是为了我受罚的,我要在这陪哥哥!”
“岑岑……”
岑睿与傅诤寻过来时,就看见傅岑岑歪着脑袋倚着门睡着了。岑睿轻手轻脚地抱起熟睡的女儿,轻声责怪傅诤道:“你看你,罚一个还带上一个。男孩子打个架,多大点事啊。”
傅诤已经有些后悔了,但死鸭子嘴硬:“这么小就会打架,以后还不要造反?”
岑睿冷笑:“四十不惑未过,你就朝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发展了。”
“……”傅诤吃了瘪,打开门把地上的傅小枣也抱了起来,气闷道:“夫人嫌我老了?”
岑睿哼了声,把傅岑岑的斗篷拉严实了些,精致往回走,走了半截看见傅诤还在后面郁闷,憋着笑道:“生气了?”
傅诤凉凉斜她一眼,岑睿踮脚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我看你倒越过越像个孩子了!”
“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好奇宝宝傅小枣迷糊地睁眼问道。
“……”
【番外】掌中珠
恭国,成兴八年三月初九,宁州白塔镇。
“小哥哥,我不是想偷你的钱。”瘦骨嶙峋的小乞丐看着傅诤手里的白面馒头一上一下吞咽着口水。
傅诤看了眼咬了一口的馒头,连着怀里的一个,一声不吭给了出去。日光和天上堆积的云层蜡黄蜡黄的,和脚下龟裂的土地痛一种色调,年少的覅诤沉默地坐在城门口的老树桩上,远处近处皆是一片茫茫灰色。稻田。树木甚至是城墙的缝里的草根全在蝗灾中被啃食殆尽,无一幸免。
一个月前的流民已在这座城池里觅不到踪迹,余下的是孤苦无依的老弱病残靠在城门下捉虱子,搔头,时不时有人将贪婪的目光投在衣着光鲜的傅诤身上。有钱人家的工子哥啊。。。。。。
父亲把他丢在这里,差不多快有半个时辰了,这是他懂事以来一个人待在个陌生地方时间最长的。七岁的傅诤并不觉得害怕,他只是觉得有点儿无聊,再看看那些苟延残喘的乞丐们又有些说不明白的滞闷。
前方徐徐驶来一辆马车,车身上抹着光亮额桐油,挂着个小莲花灯笼,拉车的两匹马驹通体全白,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出行。傅诤盯着粉粉的小莲灯看了片刻,将要挪开视线,马车却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哟,哪家的男娃娃这么俊俏?”车帘尚未掀开,里面的笑语声便传了出来,木窗的格子板拉开了一半,露出半张笑意盈盈的脸,女子的姿容并不多出众,但一双明眸清波流转,璀然动人。
傅诤绷着张脸,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砖头厚的书。
女子越看少年老成的小傅诤越是有趣,有心逗弄他:“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都七岁了!才不是小娃娃!傅诤在心里嘀咕一句,碍于父亲交给他的礼仪之道,硬邦邦的回到:“傅诤,无字。”
“你加在哪里啊?”
“很远。”父亲说过,不要随便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信息。
年轻的妇人看着他小小的身板不禁担忧道“家里的大人呢?怎么把你一个小娃娃丢在这里了?”同时低头看了 看,十分怜惜道“若是我,定不放心阿絮在外孤身一人在外。
“。。。。。。”傅诤不耐烦的拧起眉尖,顺着她的眼神,发现她怀中还抱着个孩子。傅诤突然生了点小好奇,他见过的幼童大多是又哭又闹的,这个好像很乖的样子。。。。
妇人注意到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神飘过去,宛然失笑,将女儿举高了些,笑眯眯道:“你看,我们家阿絮可爱么?”又唠叨着道:“阿絮是我和夫君的掌上明珠,别说一个人放在外面,就是看她哭一哭都心疼得不得了呢。”
傅诤被人识破了心思,狼狈地有些恼羞成怒,小脸在也绷不起装模作样的严肃来,鼓着腮生了一下自己的气,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车窗。女子口中的阿絮看起来一岁都不到,小脸包在金红的牡丹被面里,看得并不清楚。
是个女孩儿,傅诤心想
熟睡的啊絮被母亲与傅诤的交谈吵醒了,小手握成个拳头抵着嘴大大打了个呵欠,漆黑的眼睛睁了开来。猝不及防地与傅诤的视线合在了一起,啊絮像没完全睡醒,傻傻看了傅诤一会,白白粉粉的小脸忽然绽出了灿烂笑容。
“哎呀,阿絮很喜欢你呢。”妇人握着女儿的手喜出望外地亲了一亲。
傅诤一怔,莫名其妙地脸就红了,长这么大第一回被人这么直接地说喜欢。。。。
“夫人,该走了。”赶车的车夫沙哑的截断二人得谈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笑容从女子脸上慢慢退去,对付诤勉力笑了笑道:“那小阿诤我们再会了。记得早点回家啊,来,阿絮,和哥哥道别。”
傅诤看着小人被握起的小手朝他挥了一挥,马车重新上路,一悠一晃地朝着宁州州城的方向行驶过去。
阿絮。。。。傅诤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始终晃着她清亮透切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傅诤看着暗无天日的黄云大地,西北的风沙从黑山黑水一层层刮来,那双眼睛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诤儿,走了。”夜幕降临时,傅淮方负手不紧不慢而来,眼一扫:“馒头呢?都吃完了?”
傅诤摇摇头,按了下瘪瘪的肚子:“送人了。”
“糊涂!”傅淮冷冰冰的训斥道:“无济世之才,还妄想搭救苍生?”傅淮指着荒芜的田地城郭,厉声道:“你能救这些人,这些地方么?!”
“不能。”傅诤还是摇摇头。
“明天一天都不准吃饭!”
“是。”与以前的被罚不同,傅诤这次没多少难过。他想着那双眼睛,想着女子的话“阿絮是我们的掌上明珠”,确实,那双眼睛就似明珠一般璨然生光。。。
再后来,传来与这对母女的消息却是与宁州城内至今未破的一桩命案有关联了。
主母,奴仆皆惨死歹人刀下,小女儿不知所踪。
岑睿醒过来时傅诤不在身侧,淮水的浪涛声从远处隐隐传来,给燥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清凉,屋里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小衣被汗水闷湿了一片,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坐起来清醒了小会,摸索到床头小灯,呲的一声点亮了它。
外间的竹床亦是空无一人,岑睿拿着湿帕子檫了檫后颈的汗,罩了件宽松的外衣寻了出去。
草丛虫鸣唧唧,绿色的萤火虫忽高忽低的跃在叶尖上,带起一条条漂亮的弧线。
岑睿在后院门外的河边找到傅诤,他坐在石阶上身边放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金丝、银片、琉璃珠,最惹眼的是他手里举起的明珠,个头不打,胜在皎然若星,刮花夺目。
咦,铁公鸡拔毛了?岑睿惊讶。
“你怎么躲着来了?”她将裙摆窝成一团揣入手中,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坐下,托腮看他:“你在做什么?”
傅诤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岑睿会找过来,就这么被她发现了,傅大人郁闷不止一点半点的;“热得睡不着。”
岑睿怎会听不出他话声里的异样,咦了声侧头仔细打量他的神情。傅诤冷着一张脸,埋头继续做自己的手感活。岑睿了然的哦了一声:“你生气了?”
废话,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话说你生气和不生气的基本是同一样子,都是面无表情。亏得我眼力过人,聪明伶俐,才能看出傅大人你那点小心思啊。”岑睿毫不知羞地把自夸了一通,眼看傅诤脸越来越冷,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别生气了,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嘛,不都是为了证明傅大人您爱妻如命么。”
“。。。。。。”傅诤手一抖,险些削了自己的手指头,哭笑不得之下脸板不下去了,把她从河边往自己搂了搂:“我本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
河风凉飕飕的,岑睿往他怀里钻了一钻,看着他手里的珠钗,都囊道:“每年都送珠钗,不用猜我也知道啊。”
傅诤淡然一笑,并不解释。
“我已经不小啦!”岑睿一本正经的给傅诤算到:“过了今年生日,我也二十五了,都可以做个十来岁孩子的娘了。哎呦,老了老了。”
“胡说。有哪个姑娘总把老提在嘴边的。”傅诤捏 把她的脸,逗得她张牙舞爪扑了过来,傅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住了她,将人锁在怀中呵斥道:“再动就丢你下去!”
“。。。。。。”岑睿乖乖不敢动弹了,任傅诤用衣袖檫去她额上的汗珠。
傅诤拾起扇子提摇着风,她慢慢与她道:“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二十多年来前,在一个地方遇到一个人。”梦里的天空依旧焦黄如土,天空大地是令人窒息的干燥闷热,马车停在他面前,车里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与眼前人。。。。。。
傅诤低头看着岑睿,她的瞳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