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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没个正经主语,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老人家领了话照例时隔着铁栅栏传达,就算经过反复思量润色,那样的话也还是不中听啊。他抬头遥遥望了眼阳台,问来人:“你看她身体怎么样?”
“没有大毛病,就是精神头儿不大好。”说着管家叹了口气,“这日日闹时时闹,是怪缠人的。”
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周一凡,“这事儿按道理还轮不到我来管,可我在这周家本分了一辈子,也有资格不规矩一回,您说是吧。”
周一凡低了头,望进老人家期盼的眼里,沉默地点点头。
“要说我,您要是真奔着夫人好,那就先治治那些个上蹿下跳的小人。这些年要不是你爸帮衬着,没谁有好日子过,现在倒好,眼见着你爸倒下了,一个个生怕被他人占了先儿,现在喊着闹着要搬进大宅,以后是不是连周氏也得横插一脚?”
周一凡了然,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黑色栅栏,沉默了半晌,道:“我不动他们,是看在这些年周远山不在,他们偶尔也帮着我妈的面子上。年年三十儿坐在一个桌上吃饭的,总归是……”
“要说你这孩子狠心吧,没人不答应,长这么大没叫过你爸也就算了,这都到老了,还被你算计进去了。可要说你真是大逆不道吧,我又不答应了,这么些个不仁不义的东西这档口来欺负你妈,你还……哎……”他说着摇摇头走了,春风和煦,清楚地吹来了三个字,“作孽啊。”
周一凡终于寻了个树荫坐下来,刚坐下来还有点冷,他靠在树上回想,他是怎么恨上周远山的呢?
周一凡三岁半的时候还没正经开口说过一句话,见过他的人都夸这孩子聪明,说你看这双眼睛黝黑晶亮,肯定是个心里亮堂的主儿。这话不假,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心里这条条蔓蔓枝枝节节可是比谁都清楚。
那年周远山独自带他去邻省看病,临走时收拾行李,梁怡沉默着往行李箱里塞他的衣服,他穿着背带裤坐在床上,咋一看上去鬼马精灵的聪明样儿。梁怡红着眼眶摸他的头:“乖,出去要听话,哭是不可以的哦。”
他照例是点头,乌黑的眼仁一闪一闪的,煞是聪慧喜人。在家都答应的好好儿的,可到了车站他就不干了,从没和妈妈分开过的小孩子,站在月台上哭得声嘶力竭。
检票员说车要开的时候,叶怡不得不狠下心来转身,她背对着父子俩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回走,耳边汽笛轰鸣,可比这汽笛声更心碎的是儿子的哭声。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不知疲惫地哀嚎着,当周远山一把把他扛在肩头准备上车时,小家伙终于开口了,“妈妈。”他说,“我要我妈妈!”
那天最后终是没有离别,叶怡激动地抱着自家聪明儿子亲了好几口,既然能说话那就不用看病了。看上去周远山也是松了口气,回去拿着玩具逗他:“叫爸爸,叫声爸爸,小子。”他又开始终日沉默,直到周远山离家。
后来叶怡终于发现,只要周远山在家,周一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的,“爸爸”更是从来没叫过。时间长了以后,周远山也不计较了,只是回来的日子比从前更少。
周一凡撑着额头发怔,真奇怪,怎么能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可是记忆它不挑拣,该记得它从来分毫不差。多少年了呢?打从他记事时候起,周远山和叶怡就没有幸福美满的日子。周远山难得归家,那也是冷战热战轮着来,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儿吵那就关上房门闹个够。终于有一次,他像从前那样蹲在花瓶后面听墙角,叶怡的声音从激越愤慨到最后疲倦绝望,她说:“行吧,我是没有资格管你,你在外面该养谁养谁,但是别带回来临州市,我还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当他和梁星拿到周远山的调查结果时,他是一丝丝的惊讶都没有,就算是梁星将那些照片拍成了一排,惊叹着说都长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也毫无反应。失去父亲这种事情,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写到《一代宗师》,今天有时间又翻出来看了一遍,
好的电影看起来是多方享受,每一帧都美成画,墙裂推荐!!!
☆、第三十五章
但是好歹他也没有勇气翻开眼前的资料,那天梁星在沙发上坐了整个下午看完了所有东西。傍晚的时候抬起头严肃地问他:“你爸多晚退下来?”
“没多久了。”他想起上次周一言回来时的说辞:“也就这一两年吧。”
“那可要小心了。”
后来他在办公室熬了一夜终于明白梁星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远山这么些年位高权重,光是规划局局长就干了近十年,十年可以做多少事情呢?十年可以让多少人盯上你呢?十年可以让你背多久的牢狱之灾呢?
想到了他会卑劣会不择手段,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的……无所不用其极!土地招标前同时收了几家地产商的钱,然后在招标会上让投钱最多的那家中标。剩下的怎么办呢?透露点内部消息,下一次就该轮到你了,或者你不干,想把钱要不去?那可不成,反正要在青州市混,那土地审批总得经过我手吧,那就乖乖吃了哑巴亏,要不你就滚。
那晚上整幢大楼寂静无声,周一凡独自对着一串数字看得眼皮直跳,身后就是苍茫的夜,那无边无尽的好似要吞进世界的暮沉沉的黑。联想到青州市活跃的那几个大的地产商,这么多年伏低做小,周远山退下了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粗粗算了一下,手上说不清楚的资产房产还有几个注册公司,再加上这几年受贿官商勾结的证据,周远山这屁股后头背的,岂止是牢狱之灾?!
他站在二十二楼往下看,入眼处是这个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连四环的高架都能映入眼帘,也难怪人人都想要往上爬,这上面的风景啊,确实不一样。但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权利顶层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正常的父子关系他没有体会过,甚至他已至而立,连一声“爸”都没叫过,现在往回想,向前推个二十多年,他也完全记不清周远山在自己的生活中到底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记事以后的很多年,周远山只是逢年过节会出现在家里的人而已,和那些闹哄哄来又急匆匆离开的亲戚没什么两样。
周一凡第一次站在“周氏”进退维谷,他自小活得冷漠疏离,没有一丝家庭关系的概念,更何况当对象是周远山,他告诉了自己一千个理由不要去管这件事。可是到头来还是心生惶恐,惴惴不安,他进退两难,那么迫切的想要找个人商量一下,但是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想起顾潇楠,上次站在他的办公室中央一字一句地骂他“自私。”她抱着肩,像是平日对他那样戒备又无法忍耐的样子,她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比较好。”
是啊,有时候自己做决定总是会后悔,毕竟我们都曾是卑劣懦弱的胆小鬼,那么怎么办呢?相信别人好了,尤其那个别人还是“顾潇楠”,他日日心心念念却又害怕面对的顾潇楠。
后来他打电话给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昔日同窗,听完了整件事以后他在那边停顿了许久,最后告诉他:“这件事情最好的结果,是坐牢,八年或者十年都算幸运的。最坏的结果……咳,这几年做地产的手里钱多了,做事儿也越发猖狂,只怕到时候青州那几个家伙联合起来……”
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周一凡无比平静,问他:“那如果我要最好的结果呢?”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抢在那帮流氓之前动手。”
“不过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先要把差不多的财产洗干净了,这样才能少几年牢饭。再者,还不能有点风吹草动,走漏了风声,被那些个地产商先把人弄进去了,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周一凡一边深深地吸着烟一边迅速地抓住重点:“这意思我要亲手把他送进去?”
“……”
“也可以借他人之手,不过,也还是要你来操作。”
那些个淡漠的父子之情这时候就显现出优势了,周一凡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便迅速地投入到战斗。这以后,从洗白财产到送周远山进局子就只用了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
梁星曾经问过他:“后悔吗?”
那时候他俩正坐在“周氏”二十二楼的天台上喝酒,头顶是难得一见的绚烂星河,他仰起脖子灌进满满一大杯的白酒,然后借着熏熏然的酒气告诉他:“不!”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怎样,只要听从自己的心就对了,这是面冷心热的顾潇楠教给他的道理,他只要认真学习就行了。
所以,不后悔啊,从不!绝不!
周一凡还坐在那成队的柳树下面,这正午总算没有那么热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四处散落的柳絮,将西装挂在胳膊上,又回身遥遥的望了眼早已经空无一人的阳台,最后,还是挺着笔直的背,离开了。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么执行起来也就不那么困难。他回到办公室把私密的档案调出来,上面二叔三叔受贿,行贿,加盖违章建筑的记录一目了然。周一凡“唰唰”动着鼠标,一会儿就成了邮件附件发送出去了。
做完这些事情秘书正好敲门,签完一沓文件后支支吾吾地问他:“锦荣五十周年的晚会还要不要办?”
他闻言抬头,鹰隼般的眼睛直直地射向来人,“陈秘书,给我一个不办的理由。”
当然没人敢说理由,周一凡重重地将钢笔搁在了桌面上,“啪”地声音吓得陈秘书差点没落荒而逃,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座椅里的男人,飞速的扫一眼接着垂下头去:“好,那我通知各部门按原计划进行。”
“不用原计划了,除了锦荣五十周年,这酒会,现在有了别的意义。你去让财务部把今年年初到现在的财务报表弄出来,到时候财务总监上台演讲。还有公关部,这个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