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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空绮理智渐失的时候,殿外传来夏蝉的鸣叫,一声一声高亢绵长。适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苦楚,恍惚得像是一场梦。
倏地,他听见月隐麟用淡漠的口吻道:“传我谕令,十日之内,血洗储秀山庄。遇有阻者,杀无赦。”
消息传出,储秀山庄如临大敌。
事后查探,一切正如温初晴所料。陆常青确已回归庄内,自幽峰岭劫回的一干人等受其庇佑本欲各回各派,此番听得蟾宫要血洗山庄的骇人消息,大部分人自告奋勇,誓要留守山庄共攘邪教。接连数日,武林中陆续有相关人士在山庄内外集结,个个严阵以待。
是夜,丹霞宫内灯火通明。月隐麟放下手中经书欲寻十九,唤了几声无人应答,倒是当值的女侍听见推门进来,矮身一礼道:“十九已经回伙房歇息了,要传他过来麽?”
月隐麟听她这么说,有些不高兴的道:“我不是让人就近收拾了一间房供他休憩,怎么还要回伙房睡?”
“禀宫主,十九的行礼还没搬过来,所以隔两天就要回去一趟。”
“行了,你下去吧。”
语罢月隐麟自座上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裳就往外走。
丹霞宫分东西两苑。东苑是宫主寝宫,西苑住的多为宫中侍从,其中伙房等次最低,一间房最多能住四个人,但较之别处钩心斗角,这里算是难得的清净之所。伙房前头有个小院,里面植有一株百年老树,树下摆有石桌石凳,天气好的日子,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聚在一起喝喝小酒、对隔壁漂亮的女侍们评头论足,生活倒也悠闲自在。只是那名叫十九的家伙来了以后,日子就不大一样了。
一开始他邋里邋遢的不爱讲话,大家当他是个傻儿,都攒了劲的欺负他。谁知那家伙竟在短短时间内被宫主提拔为近身侍卫,再回来时换了身打扮,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不为过。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女侍们霎时像鱼儿见了猫一样,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大改变,成天有事没事的往伙房这边跑。刚开始还有人打心里不服,但这个十九虽然平时跟着宫主满山跑连影也见不着,晚上回到伙房做起事情却不含糊,干的活一个能顶十个,渐渐的所有人都道他是个不错的人,自然再也没人挤兑他了。
月隐麟行至西苑的时候正值夜半,多数人均已入睡,不大的行苑静悄悄的。甫进院落,便见一人肆意卧躺在参天大树下,仰头望着空中明月,衣着不似平时随便,图样简单的布衣却意外显得身段修长、风骨不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察觉有人,十九猛然翻身坐起,回头见是月隐麟,一时怔住没有反应。
月隐麟特意看了他手边的酒坛一眼,淡淡问:“一个人喝酒?”
十九不吱声,只是一瞬不转的瞧着他,半晌,竟朝前伸出手来,似是想抓住什么。月隐麟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人倒是清醒过来,扭头呐呐说了句:“我还以为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酒醉滋味难叙,十九甫睁眼即陷入了重重幻影。远远地,忽有一绝色美人含笑朝他走来,这画面如此美妙,他禁不住想伸手去触碰,但就在看清那人眉眼的瞬间,虚实交叠,所有幻象急遽消逝,眼前哪有别人?除了月隐麟。惶惶然将酒坛丢在一边,他勉强撑了撑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是怎么也站不稳,只能痛苦的抱头呻‘吟。
“酒乃修者大忌,你不该喝这么多。”
月隐麟的声音非常冷淡,却也十足轻柔,一双雾濛濛的眸子如秋水般泛着粼粼的冷意。
十九头疼欲裂的倚树抱住,两手胡乱抓挠,难受得直哼哼。
月隐麟看他脸色不对,疾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想把人扳过来。只是这一下太过用力,十九转身后脚下踉跄,竟一头栽进月隐麟怀里。十九个头略高,这个姿势弄得月隐麟极不舒服。轻推了推,怀中之人没动,仍是沉沉地压下来。月隐麟正欲发力,骤感腰身一紧,低头看时,原来是十九顺势将两手一圈,搂在自己腰后,几乎是以蛮力牢牢扣住,一时竟挣脱不得。
“唔…别走…求你别走……”
怀中之人虽然神智昏蒙、口齿不清,月隐麟却听得字句分明,不由警觉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呜嗯…啊…头,头好痛…难受……”
月隐麟听他伏在耳边喃喃絮语,喘息间热气直扑颈后,便闪躲似的将脸转到另一侧,抬手在他肩膀使力推了几下,总算把距离扯开了些。
“手给我,别乱动。”
按住十九的手拉到身前,把完脉后月隐麟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脉象显示其内息紊乱,气血沸腾,与习武时走火入魔的情形十分相似,若处理不当后果非同小可——
只是醉酒的话,绝不至于如此。极有可能是十九在饮酒之前动了体内潜藏真气,因其神智有损,故而难以自控。思及此,月隐麟神情微变,厉色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十九受了惊吓反而安静下来,羽扇似的长睫陡然一颤,结结巴巴道:“没、没去哪里…我,我干活累了,口、口渴,他们给我酒喝…不、不好喝……很难受……下、下次不敢了……”
月隐麟见他答得真切,不似有假,面色总算稍缓,“上回我让你看的那卷经书,可有印象?”
自打那日从地牢水洞出来,月隐麟就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经书。十九时常侍立在侧,偶尔月隐麟阅至玄妙处,也会起兴翻开让他看看。所幸十九对书中字画很感兴趣,因而记得颇牢,此番听月隐麟问及,便老实点了点头。
“我现在教你书上记载的吐纳之法。”
语罢,月隐麟拂衣在树下坐定。十九强抑着体内不适,也跟着盘腿坐下。
“此法由我教门秘法昙华经演化而来,须经破阴与聚阳两个阶段,学成后可融先天三宝于一体,助你炼化体内玄力。不过一旦行功聚生元精,切忌不可亵染情‘欲,否则将前功尽弃。”
修习五莲经以化生阴阳为第一要义,机理艰深难懂。但不论是多么深僻难解的心法,经由月隐麟言传身教并不显晦涩。幸而十九虽不擅言辞,习武方面却似独赋天资,至少月隐麟教的每句心法,他只消静下心来即能一字一句理解得分毫不差。放眼蟾宫,这等悟性足可教寻常子弟自愧弗如。然人有七情六欲,修习境界愈高,愈容易受反噬,外阳举而元精生,心魔诞则识神灭。尽管月隐麟事先严辞警告过,意外仍是发生了——不过转瞬的功夫,十九已汗湿了脸颊,呼吸时急时缓,面部泛起不正常的红潮,隐有青筋爆裂之兆。
一时间,月隐麟既怒其不争,又无法放着不管。情急之下只能让他先仰躺着,为防血气爆冲热流不退,便动手替他除去外衣。
不料十九在意识昏蒙中睁开眼,竟扯住月隐麟尚不及抽回的手摁在胸前,眼神赤烈如火。
月隐麟试图挣开,只轻轻一动却引得十九大力翻身压过来。一阵天旋地转,急遽的动作变幻使得两人位置互换,肢体也紧紧绞缠在一起。好软。十九情不自禁的伏低身子,仗着肩宽、腿长,像条大犬一样趴在月隐麟身上,一把将人圈在坏里,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四周万籁俱寂,月隐麟能清晰地感受到十九抵在腿间的形状和喷在颈上沉浊的呼吸,那么烫,几乎将他烧得体无完肤。
“下去。”因顾忌伙房里还有下人睡着,月隐麟不敢大声,话一出口,低低的略带暗哑。
十九听得莫名情动,用一只手托在月隐麟脑后,俯身对着他的唇便轻轻含上。唔,也是软的。唇齿噬咬间,欲念蠢动,察觉月隐麟的手一下搂上自己的肩膀,柔软的身子也跟着微微震颤,十九的呼吸更重了。
两人厮磨着在地上打了个滚,就在十九全身放松的时候,月隐麟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反手就是一记肘击。这一击正中软肋,力道极重,十九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哼,挣扎着动弹了两下,眸中血影消退,似已缓过劲来。
月隐麟极有耐心的又等了片刻,才悠悠唤了一声十九,道:“酒可醒了?”
“醒、醒了……”
十九打着颤,只觉得浑身如散架般隐隐发痛。
“把衣服穿上。”
山风夜凉,毕竟带着寒意。月隐麟云淡风轻地掸了掸满身尘土,神色不见一丝气急败坏,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根本无关紧要。倒是十九念及自己胆大妄为唐突了宫主,已然犯了死罪,禁不住感到一阵本能的恐惧——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想平复下来,可只要一抬眼看到月隐麟,满脑子的绮思臆想便撩拨着他,迫使他头昏脑涨、无法思考。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十九就这样惊疑不定地挨着,想月隐麟什么时候会出手。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后月隐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醒了就好,明日巳时随我出征,今晚早点歇息吧。”
回到伙房,十九呆坐在床上,没有困意。睡在他对面的伙夫一个骨碌爬起来,在幽影里冲他招了招手。
十九叫不出他的名字,只知那坛子惹祸的酒就是他送的,一时根本不想理他。
那汉子却干笑一声,自从床上下来蹭到十九面前,诞着脸道:“小兄弟,平时看你呆傻呆傻的,想不到和宫主还有这么一出。”
十九听不得他猥琐的语气,一股无名火起,怒然低斥道:“你胡说什么?”
“嘿嘿,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不过嘛,那酒可是好物,不枉老子大老远的偷了带来,怎么样?滋味不错吧?”汉子说着,顺手在十九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