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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就是我和她妈妈的孩子,即便没有验证过DNA,也是毋庸置疑的,我今年也是为了这件事来帝京,当年我跟她妈妈发生了一些矛盾,导致我们分开了多年,从小夕出生到现在,我都没有做到过一个父亲应该的责任,实在是无颜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她终究是我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想认回自己的女儿。”
舒湮说得并不详细,但联系到一些傅景湛知道的叶清如的事情,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舒湮继续道,“我本不想这么快就跟她说这件事,毕竟这么多年了,毫无联系,也不知道她肯不肯认我,想要慢慢来,只是没有想到,昨天被她撞见了我跟副校长的谈话,而昨天从她的情绪之中,我能看得出来,她对这件事的抵触,今天,我本来也想要见一见你的。”
傅景湛听着,稍稍沉默,但还是道,“舒先生真的能确定,凉夕就是您的女儿?”
舒湮对傅景湛的怀疑,并不觉得气恼,“我确定,是因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夕的生日是二月二十号,这个时间,刚刚对得上,而且,其实,有了这一层认知之后,就会发现,她长得跟我年轻的似乎的确有几分相似,当然,验证DNA是最好的办法,不过……”
说到这里,舒湮摇了摇头,“如果小夕愿意的话。”
傅景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凉夕从小对生父就有一些比较复杂的感情,她小时候渴望过,只可惜舒先生始终没有出现,长大了之后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到底心里想知道,而且,舒先生应该也还要知道,在国内,一个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长大的孩子,生活会如何艰难,经受过多少误解,我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让你感到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的出现不能实现她心里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期待,即便你真的是他的生父,我也不会让你出现在她是身边,另外,舒先生还是想想如何跟凉夕解释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
——
下午下课之后,舒湮找到了叶凉夕。
比起昨天的纷乱、迷茫和无措,她今天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只是,不是她逃避,她不知渴望过多少次父亲,而是,当真正知道自己可能有一个父亲的时候,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心情去面对。
两人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叶凉夕始终沉默,也不知道该跟舒湮说什么,舒湮明白她的心情,看叶凉夕一直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对面,才缓慢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太唐突,你一时可能也接受不了,对此,我很抱歉,本来想找一个合适一点的时机来告诉你,只是,被你提前知道了。”
叶凉夕低垂着头,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跟舒湮说什么。
舒湮大概也并不需要她说什么,慢慢开口道,“我和你妈妈,的确是在法国认识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舒湮知道,要想让叶凉夕放下心防接受自己这个迟到了二十年的父亲,还得跟她说一些当年的事情。
在帝京沉寂的冬日下午,叶凉夕第一次知道了,叶清如从未告诉过她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当时的叶清如,是国内知名画家叶之时的女儿,只是,父母早逝,她成年之后便自己一人独立生活,但是,她却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和基因,在绘画上,表现出与自己父亲一样令人惊叹的天赋但却与其父严谨的风格大相径庭的绘画才能。
天之骄女,加上名师辅导,年少成名,几乎也不算是什么传奇的佳话,在艺术界,最不缺乏的就是这样年轻而旺盛的生命力,永远能给人惊喜与意外,叶清如年过二十,便已经在国内大范围内名声鹊起。
那时候,提及叶清如这个名字,国内画坛的前辈们无人不叹一句,有的为她的才能,自然也有的对她的否认,但不论是肯定还是否认,她受到的关注都会让许多同龄的年轻画家们艳羡。
而参加巴黎的美展,便是叶清如在世界画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开端,而当时,她年仅二十四岁。
便是在那个时候,叶清如认识了舒湮。
当时的舒湮,早已在巴黎崭露头角,名声大噪,如同此时此刻的叶凉夕一样,以令人惊叹的艺术风格让国内外的艺术家关注不已。
只是,两人的认知,却也并非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叶清如和他的认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同样是风格大胆诡异的画风,叶清如偏向于异想天开,而舒湮更偏向于令人意外的表达。相似的人,要么相互排斥,要么相互吸引,而舒湮和叶清如,俨然是属于后者,舒湮被叶清如画作中充沛的灵韵吸引,叶清如被舒湮的鬼才吸引,两个年轻人,在对彼此的欣赏和爱慕中,渐渐从陌生人变成熟人,从熟人变成恋人,变成爱人。
他们拥有充沛的精力,或许是因为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出于独绘画的热情,欧洲所有的一切都称为他们画笔下的风景。
他们在地中海海天明亮的色彩中,在西欧古典浓郁的乡村与城市,在北欧质朴自然的乡间,充分发挥了各自的天赋与才能,创造了大量的作品,而这些东西,一出现在欧洲的画坛之中,便留下让画界持久的惊叹,只是却谁也不知道,当人们惊叹于两个天才的画作的时候,却不知道,其中不少画作,是两人同时完成的,甚至就着同一个场景,取用不同的角度,像两个孩子一样比赛,看谁表现得更好。
甚至,两个年轻人,还带着一点好玩的小心思,舒湮学着也叶清如的风格画画,叶清如学着舒湮的风格画画,最后却署上彼此的名字去参加画展混淆一通,即便让人怀疑过,却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他们却在背后乐此不彼。
所以,有一段时间,不论是叶清如还是舒湮那段时间的画作,都有彼此的痕迹在里面,只是,外界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有过短暂怀疑觉得那些不完全是他们风格的作品,最后都不了了之,而这之后,却成为欧洲画坛上衍生出来的对两人绘画能力的一些故事。
不用半年的时间,叶清如和舒湮便见证了欧洲各地不少美景,他们共同见过欧洲黑夜朗然的星空,共同见过远郊湖面上撒下的第一缕阳光,共同见过雪山茫茫,万顷银装……朝夕、日月与星辰,河海、山川与湖泊,爱情与事业双丰收,日子浪漫快活得像是梦境一样。
天赋才能让他们相互吸引,性格生活让他们默契磨合,同时也激发了更多潜藏的天分。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不能十全十美,曾经的日子过得多么美好与平顺,后来,当矛盾爆发的时候,一切的破碎,就会变得多么让人无法接受。
以至于叶清如离开法国之后在彻底远离了画界,其中不乏跟这段充满了两人回忆的浪漫时光有关。那是她人生之中最辉煌明亮的一段时光,名气与爱情相辅相成,她所获得的最大的荣誉,每一丝每一点,都渗透了舒湮的影子,以至于当这一切破碎的时候,全部破碎,不留一丝痕迹。
当时的舒湮和家人都早已定居法国,父辈和祖父辈都是从事艺术创作方面的事情,母亲是音乐家,父亲是画家,追求艺术的父母对儿子的养育几乎也是放养政策,舒湮的性格之中带了父母的随和以及无拘无束,但叶清如是华人,她的家不在法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享受在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和浪漫快意之中,乃至说废寝忘食也不为过,在契合无度的生活当中,但面对真正的现实的时候,终归会打倒这一切。
舒湮和叶清如的分开,没有什么家庭阻碍、门户之见或者他人插足,就像很多年轻的情侣一样,哪怕生活过得再契合,也总是会有摩擦,而他们的摩擦,显然比一般人来得激烈。
他们在创作之中契合无比,但在创作之外的现实生活当中,却要面临所有人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两个年轻人都陌生的东西,而在这之前,还要面临叶清如国籍的问题,因为签证的问题她也不能长期在法国呆着,来回往返,长短逗留的问题总要面对,而这期间,但凡一点小小的矛盾,都可能成为年轻人不互相理解的矛盾源头。
年轻和骄傲,让他们不肯为彼此退让和妥协,叶清如想要回国,而舒湮想要呆在法国,无法调和的矛盾,在一次争吵之中,叶清如告诉舒湮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却在下一秒告诉他她将孩子打掉,并且决定回国的时候,让这对年轻的情侣,走上了一条决裂的道路。
“就这样,你妈妈离开了法国,再也没有回去过。”
叶凉夕静静地听着,舒湮的回忆里,并没有替自己开罪和辩解的意思,只是,像是回忆一样,将自己回忆之中,二十年前的一切告诉给叶凉夕,即便是平常的语气里,还能看得出来,在对细节的深刻记忆中,舒湮对这份回忆的珍重之意,在他回忆之中,叶清如和自己在法国度过的那段岁月,是真的美好,美好到叶凉夕这个二十年后的听众,也对父母那段时光感到羡慕。
“后来呢?”叶凉夕问。
舒湮叹了一口气,眸色之中带着悔恨和悲痛,“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当时跟你妈妈的争吵太激烈,我没有想到,她说要离开,第二天,就真的离开了,等我去找她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后来,我几番回国,却再也得不到你妈妈的消息,我留意过国内美术界的消息,得知她最后一次将自己的作品全数交给艺术馆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画界出现过。”
叶凉夕总算明白了,叶清如最后一次离开法国之后,为何再也不再美术界出现,诚如别人的眼中,当年她的妈妈,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既然她和舒湮分开了,决裂了,便不会再出现在舒湮的面前,也许,曾经的那段在欧洲一起作画的浪漫而美好的过往,也随着当时的分裂,变成了一场不堪回首的回忆。
如果是自己的话,叶凉夕想,她大概,也会走上跟叶清如一样的道路,从他们共有的领域消失,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