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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笑着斥她“胡说”,“你又不识字,能看得出什么好不好的?”
“我虽然不知道这写的是什么,横平竖直也是瞧得出来的嘛”,二姨娘笑吟吟地说。
念北先还假装不在意地逗着罗汉床上蟠着的那只大狸花猫,耳朵可是一直支愣着听呢,直到听见五姨娘也连连点头附和说“我也瞧着二少爷的字跟老爷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时,他实在憋不住了,终于一个箭步迈到葛氏面前,鼓着腮帮子高声道:“什么啊?我爹的字是仿的颜体,我这分明是临的虞世南,这怎么能一样呢?你们到底懂不懂啊?”
“哎哟我的少爷,咱们要是懂这个,也就能坐堂开馆去了”,二姨娘拍手笑道。
葛氏脸上绽开了一抹笑纹,故意地想引着念北说话,当下便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颜体字刚劲雄浑,正合你父亲的路数,你这么点儿年纪要想写出你父亲那个笔力来,还得等个几年呢;虞世南的端正齐整,要我说倒还好学些。”
念北本来还拉不下面子跟葛氏说话,可听了她的话又不服气,迸了一会,终于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扭脸冲着高脚几上的石料盆景嘟哝道:“虞世南的字好学?那颜真卿最初还是学的禇遂良呢,禇遂良和虞世南不就是一个路数么……”
母子两个终于搭上了话,二姨娘吁了口气,遥遥地就笑着冲莲心挤了挤眼睛。
冰娘叹了口气,苦笑着对莲心道:“这娘俩也多亏了你是个有心的,不然又要怄两天气。”
莲心忙道:“不过是娘两个拌句嘴,二少爷最是明理的,岂不知道太太是一心为了他上进么?只是一下子抹不开面子认错罢了。”
屋里气氛明显缓和了下来,人人脸上都带了笑。
阿离也徐徐地呼了口气——有莲心这么一打岔,至少念北已经忘了追问自己各式各样的问题了。在这样的场合,单只提到“四姨娘”这三个字,只怕就已是触动了某些人的逆鳞了吧?
她不由抬头望了莲心一眼,见后者一边和冰娘说着话,却也含笑向自己这边望着。阿离心里又是一动。
一时用完了早饭,各自散去。
阿离和金环才刚走出延熹堂,正往西偏院走,娴娘忽然赶了上来,站在阿离面前,红苹果一般的圆脸上笑意盎然,低声道:“六姐后日有事没有?若没有,我想后日请六姐到我那边吃个饭,叙谈叙谈。不知道六姐姐肯赏光么?”
娴娘比阿离还小两岁,个子却几乎跟阿离一般高了,身上穿了件莲青的出锋小毛皮袄和同色的裙子,看起来虽然厚实,料子也还不错,却也是半旧的,且颜色太过素淡了些,并不象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穿的。
是五姨娘的旧衣裳改小了的吧?阿离暗暗猜测,脸上却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八妹妹太客气啦,妹妹请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怎么当得起“赏光”二字?只是我……”
她欲说还休地微微垂下眼皮,唇边笑意犹存,脸上却已带出了一丝踌躇和羞涩。
娴娘心里明白,当下便抿唇一笑,抬眼向四下里瞧了瞧,方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初来,就让妹妹厚着脸皮作一回小东道,算是替姐姐接风洗尘吧。也不过是随便弄三两个不中吃的小菜而已,姐姐别笑话我就行啊,也别放在心上,万万不用想着什么回请我的事。若是姐姐顾虑着那些虚客套,倒叫我不安了。”她顿了顿,眼睛瞅着西偏院的方向,几近耳语地轻声道:“我知道姐姐眼下住在那边院里……诸事不便……”
阿离倒没想到娴娘这样小小的年纪,不但深知这些人情世故,居然还能洞察到自己的难言之隐,于意外之余心中不免一热。当下便温柔地伸手揽住了娴娘的肩膀,含笑道:“既是这样,我一定上门去叨扰就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恐怕要两手空空地去串门子了,真是觉得不好意思……”
“六姐再说这么外道的话我可就不高兴啦,你呀,只带着嘴来就行了”娴娘爽朗地哈哈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难道她把姐姐的月银也扣下了不成?”
这个“她“,显然是指的三姨娘。
阿离不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娴娘眉头一拧,两只小拳头就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
主仆两个回到西偏院,玉凤正在外间屋里等得无聊,一见阿离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又见金环抱回来一件五彩辉煌的织锦斗篷,越发高兴起来,连声问:“这是……太太赏的吗?”
阿离“嗯”了一声,便命金环将斗篷收进柜子里。
“多漂亮啊,这下雪的天正好穿呢,姑娘怎么倒收起来了?”玉凤不解。
“你就是个死脑壳”金环伸手戳了她的额头一下,向正房那边努了努嘴,低声道:“太太赏的,你让姑娘穿给三姨奶奶看啊?
“哦……也是……”玉凤这才醒过味来,随即失落地叹了口气,自语道:“这么好的衣裳也穿不出去,可惜哎……”
金环便说起娴娘请阿离去做客的事,点头道:“八小姐倒不是那等爬高踩低的人,我瞧着府里这么些人,也就她对姑娘最好。”
阿离顿了顿,方抿嘴一笑,缓缓道:“因为这满府里,唯有她跟我一样,是没有娘的人。”
第十八章 礼物
第十八章 礼物
“原来是这样……”金环挑了挑眉,脸上有些醒悟的表情,自语道:“可是,八小姐毕竟还有五姨娘抚养着哪,五姨娘的性子看着倒也还好……”
阿离轻轻嘘了口气,嘴角微微一牵,淡淡笑道:“你只瞧瞧八妹妹身上穿的就明白了,虽比我强,只怕也有限……”
金环细一回想,便已了然。五姨娘已生了一位九小姐雅娘,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又是一味跟着太太的眼色行事的,哪还顾得了那么许多?不过是一个死了的通房丫头生的庶女,无根无基的,偏派到她的院子里,只怕已经够烦的了。说是代为抚养照顾,也就是那么一说吧……
金环原来还想着,八小姐虽也是庶女,毕竟是肯和自家姑娘来往的第一位主子姑娘,阿离去赴约时两手空空的多少有些不象回事;及至想通了娴娘的处境,虽然安心了,倒也不免有些许失望。于是站在那里顿了顿,便扑哧一声笑,闲闲说道:“我说八小姐对姑娘怎么这么热心,原来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儿啊,怪道呢,那咱们空着手去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阿离听了这话,秀眉微蹙,有些不悦地沉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抱团儿取暖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八妹不嫌弃我这样的处境,诚心诚意地请我,我就算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回请她,至少心里也该存些敬意才是。你怎么好再这么说她呢?”
金环蓦然红了脸,忙低了头,唯唯地低声道:“是,奴婢知错了。”
阿离自然不会较真,不过说两句就罢了,因微笑着命金环:“把包袱里我没做完的那个荷包拿过来,我趁今晚上绣完了它,就当件礼物送给八妹妹吧——我瞧着她装糖吃的那个荷包倒已经旧了。”
这个荷包是大红缎子面,原是玉凤的姐姐出嫁前,玉凤娘好容易求动了庄头娘子,请四姨娘帮着做的一身嫁衣剩下来的一块碎布头做的。玉凤的姐姐穿着那身嫁衣上了轿,进了婆家的门,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夸赞——庄户人家的婆娘们,日常做的至多不过是是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哪儿见过这么精细的针线更别提那衣襟上,裙摆上,绣着的大朵大朵的簇簇牡丹了……人人都看直了眼,姑娘媳妇们脸上的艳羡之色更是毫不遮掩地直泼洒了出来……玉凤母女几个从此算是在心里把四姨娘供起来了
那块衣料裁剩下的边边角角,四姨娘做成了荷包,让阿离在上面练习绣工。
阿离尤记得那时候在油灯底下,小心翼翼地拈了针,穿上那珍贵的好丝线,抬头问四姨娘:“娘,我也在荷包上面绣牡丹好不好?争取跟娘绣的一样好”
四姨娘望着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你绣只云雀,迟迟早早可以展翅高飞……”
能展翅高飞的云雀还没绣好,四姨娘却先走了……
阿离怔怔地望着手里的大红荷包,一不小心被针刺中了手指。她低头将指尖上沁出的一滴鲜红的血珠轻轻一吮,再抬起头,神色已恢复如常,平心静气地在那缎子面上飞针走线起来。
……
临到傍晚的时候,荷包已经绣好了。金环和玉凤争抢着细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那只振翅高飞直上云端的小小云雀,简直是赞不绝口。
“姑娘的手艺比咱们府里那些针线娘子的还好呢”玉凤骄傲地说道:“我瞧着五小姐绣鞋上的绣的花儿也就那么回事”
阿离坐在床上,一边活动着有些酸疼的手腕子,一边抿着嘴微微一笑。
便听有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门外道:“六姑娘在屋里呢?”
阿离听出来是莲心的声音,连忙笑道:“在呢,姐姐快请进来。”
莲心呵着手,轻轻盈盈地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六姑娘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吗?我来瞧瞧,看还缺什么不缺?”
“哎呀莲心姐姐你可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姑娘的月……”玉凤就象见到了大救星一样,急忙走上前就要张嘴说话。
阿离早瞥见那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连忙咳嗽了一声,抢先笑着嗔道:“玉凤怎么还站在那里?快给莲心姐姐搬张椅子去呀……金环倒茶来。”
玉凤只得硬生生咽住嘴里的话,不甘心地走到一边挪了个绣墩过来。
金环已不动声色地端了一盅白开水过来,双手捧到莲心面前,笑吟吟地说道:“姐姐请喝茶。”
莲心嘴里客气着:“在姑娘面前哪有我们的坐处”,一低头看见金环手里捧的白水,两道秀眉便挑了一挑,却仍是神色如常地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