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已经是太侥幸了……
只是自己的腿,如果长时间这样被压着,血脉不通,会落下残疾吧?说不定从此就废了……
恐惧又从心里爬了上来,她吃力地回手摸了摸,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手的触摸判断有一块不小的石块压住了腿。大概是旁边的石柱子崩塌时滚落下来的。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腿尚有知觉,微微地能动一动,似乎压得不是太实,大概也是因为头顶那根横梁遮挡缓冲了一下,减轻了力道吧。
阿离顺着自己的腿摸到身子下面。原来青砖铺就的地面此时已四分五裂,出现了许多裂缝和塌陷。她试着将手指插入一个缝隙中,用力向外一板,原本就已碎裂的青砖此时已不再坚固,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扳掉了一大块下来。压在腿上的石块和地面间的空隙立刻增加了些许,腿上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阿离心头一喜,试着将腿向外抽了抽,还是不行。
她又将腿下松动的碎裂的青砖连抠带扒,用力扳下几大块,腿上越发松快起来。
阿离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腿,除了还有些僵硬和麻木外,两只膝盖都能勉强打弯;又过了一会,麻木的两腿开始痛痒难当,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在啃噬着骨头和血肉,难受极了。但阿离从心里直笑了出来,这种难受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说明血脉开始通畅了起来;能有知觉,说明两条腿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她不顾一切地用手在身下的碎砖石泥土里刨挖,以使腿下的空隙大一些,再大一些。黑暗中,手上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割了一下,鲜血刷地一下子涌了出来,钻心的疼。
阿离“啊”的叫了一声,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两下,甜腥的,却又是滋润的。阿离再次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水……好渴啊……
她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摸索了过去,摸到了两片碎瓷片——应该是一只摔碎的茶壶。刚才大概就是这东西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摸着黑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归拢在一起,放在了一旁,不顾手上的疼痛,继续在腿下艰难地抠挖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阿离觉得这个狭窄的所在不再是昏黑一片了,似乎透进了些许光亮,眼前的景象渐渐有了些朦胧的轮廓。她惊讶之下,抬头望了望,头顶高高的砖石瓦砾堆上方,隐隐露出几条细小的缝隙,透过那缝隙,能看见深蓝的天幕已略微泛出些亮光。
“我看见蓝天了……老天……”阿离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忙不迭地又贪婪地抬头望去。没错,高高的头顶上那狭长的“一线天”此时已越发清晰起来,借着那微亮的晨光,阿离能隐约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泥土和血迹。
她激动得几乎要哭了,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觉得光明是那样美好。
有一滴微凉的水珠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阿离的唇上,沁凉的。她不由自主抿了抿唇,好滋润……
正自疑惑间,又有两滴水珠翩然落下,轻柔地顺着面颊滑落进口中。
阿离猛然大笑了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太太,下雨了我们有水喝了”
第十四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正自疑惑间,又有两滴水珠翩然落下,轻柔地顺着面颊滑落进口中。
阿离猛然大笑了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太太,下雨了我们有水喝了”
葛氏没有什么动静。
阿离暂且顾不上她,她想起之前聚拢在一起的那几块碎瓷片,连忙小心地摸了过去,从中捡了一块最大的——有个凹槽,是碎掉的壶底部分,正好可以用来积聚雨水。
外面的雨下得并不大,沿着头顶上高高的那道石缝汇聚成水珠,半天才能落下一滴来。
阿离勉强撑起上半身,努力仰着脸,将那个碎壶底放在鼻子上方,眼巴巴等着那宝贵的水珠一滴滴滑落下来,等了好久,才攒了浅浅一壶底的水,还不够一口喝的。
她小心翼翼地对着那尖角抿了一小口,慢慢地咽了下去,那沁凉的感觉从口腔直达腹部,干燥欲裂的喉咙里被这一口水一路缓缓地滋润了下去,说不出的熨贴惬意。
玉液琼浆也没有此时这一小口雨水来得甘美。
阿离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回头叫道:“太太,有水了你……你能动么?”
葛氏在阿离脚边的位置,适才因为太黑,看不清她具体的情形,只能感觉到她在那里轻微地动了一下。
此时,头顶的天空更亮了一些,辽阔的苍穹褪去了那层深蓝,变成了浅淡的碧青,虽然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总算可以勉强看到眼前的东西了。
阿离扭头望过去,见葛氏半坐半靠在那里,身后倚着一个倾倒后摔成两截的古董架子,下半身几乎被砖瓦石块埋没了。最触目惊心的是,有一根木栅栏拦腰折成两段,其中尖利的一头戳进了她的腹部。她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看上去格外凄惨和恐怖。
阿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捂住嘴,抖颤颤地叫了一声“太太”,手一抖,几乎将手中那一口宝贵的雨水打翻在地。
葛氏的头无力地仰靠在后面的架子上,脸色白惨惨的,听见阿离的叫喊,勉强将两眼微睁一线,嘴唇蠕动了几下,微微地吐出几个字:“我……好疼……”
阿离紧紧咬着嘴唇,回头将手里的瓷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稍为平整些的砖石上面,将身子伏在地面上,两手死死攀住面前紫檀雕花床的床腿,借着一股力奋力向前爬去。
双腿下已稍许有些松动,这样狠命地一拉扯,倒真的向前挪动了几寸。
阿离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回过头来继续狠狠地徒手在腿下刨挖起来,刨了一会,再继续奋力向前挪。每挪一寸,全身的骨头都象要碎裂开来一样疼痛难忍。终于,腿上越来越轻,一条腿已经挣脱了开来。阿离努力撑起上半身,借着那条自由的腿作支点,屏息凝神,两手扳住腿上的大石块,狠命向上一抬,略抬起了两指多高,右腿借势也抽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阿离只累得连连气喘咳嗽,头和胸部受过撞击的地方随着咳嗽又钝痛起来,她顾不上这些,慌忙在僵硬麻木的腿上连连揉捏了几把,便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盛了水的瓷片,匍匐着向葛氏爬了过去。
“太太,水来了……”她努力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一手撑着地,另一手将那瓷片小心地凑近葛氏唇边。“来,喝水了……”
葛氏勉强睁开无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阿离,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行了……不要浪费了……你留着自己喝……吧……”
她费力地抬起手,似乎想握住阿离的手,抬到一半终于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嘴角边不断地向外涌出鲜血。
阿离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咬着嘴唇,她继续柔声道:“不会,你不会死的……太太你忘了,再过两天念北就要放榜了,你不想看看他中了秀才么?”
“我恐怕是……等不到了……”,葛氏费力地咧嘴惨然一笑,抖抖索索地哑声道:“阿离……你是个好孩子……我从前对你,对品南,对你母亲……所以注定有今天的……报应……我亲手杀了……杀了老皇,上回还发过毒誓的,看来要……要应验了……躲不过去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葛氏已是喘作一团。
阿离眼睛里有些热辣辣的东西涌了出来,她抬起袖子替葛氏擦着口中不停流淌出来的鲜血,温声道:“太太别说话了,养养神,喝口水吧。”
葛氏的喉咙已经喑咽了,但她努力将脸扭到一旁,决然地拒绝了那装了水的瓷片,轻声道:“不真的不要……浪费了……你留着……你还要出去的阿离……”
她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望住阿离,冰凉的手指用尽力气握住阿离的手指,几乎是用恳求的声调哑声道:“阿离……我想求你……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
阿离的鼻子一阵发酸,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微哽,道:“好的,太太请说。”
“我想求你……出去后好好照顾……照顾念北,还有贞娘……只有你才能……贞娘是个没心没肺的……以前对不住你的地方……我替她向你赔不是了……她的日子过得……过得不好,我求你以后……多帮帮她,还有念北……他……他还小……求你不要记恨我……”
她一边说着,便将头低下去,吃力地向阿离行礼。
阿离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连忙扶住葛氏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清晰地说道:“我知道只要我能出得去……她们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太太尽管放心”
葛氏轻轻叹了口气,声若游丝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很后悔,你这么好的孩子,你母亲其实也很好……可我从前……从前为什么……”
她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头便歪向了一边,慢慢阖上了眼睛。
“太太太太”阿离叫了两声,伸手在她胸口摸了摸,便呆怔怔地缩回了手。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阿离抬头望着头顶那一线雾蒙蒙的天空,脑海中一片空白。
茫然而悲凉。
雨仍然在下着,阿离默默地匍匐回去,将地上所有能捡到的碎瓷片都归拢到一起,接着那从缝隙中漏下来的雨水。一滴,两滴……狭小的空间只能半躺半坐着,阿离就那样怔怔望着瓷片里的水珠越积越多,然后拿起来默默喝掉。
……………………………………………………………………………………………………………
又是一天过去了。
这仅能容身的空间连坐着都很困难,只能蜷缩着,趴累了就歪一会,歪累了再趴着。当头顶缝隙中的一线天空再次昏暗下来以后,地洞中渐渐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阿离两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一天一夜过去,她已经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一直没有人来,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