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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娘大睁着眼睛笑道:“四姐,太子殿下把你叫过去一定有好事吧?快说说,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清娘也不理她,只定睛瞅着阿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听丫头们说,六妹做的那油浸鲤鱼肚子里吃出个神物儿来,是么?”
阿离点了点头,淡淡一笑:“的确是吃出个东西来,神不神就不知道了。在场的除了六贤王,谁都没瞧见啊,六贤王看了一眼就一把火烧了,可惜了……不过四姐倒是可以去向六贤王问一问,兴许他会告诉你?”
清娘目不转睛地瞅着阿离,终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冷笑道:“好,很好都说右贤王暴虐,我偏不信这个邪赤夷未必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你们等着看好了”
说着,一拧身子,一瘸一拐地昂然走了出去。
贞娘惊异地望着清娘的背影,难以置信地咂着嘴道:“她还挺理直气壮怎么倒象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了?”
阿离倒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向娴娘轻声道:“明日就要上路了,你们路上多加小心,多防着些……”
娴娘正在凝神想着心事,听见阿离的话便扬头一笑:“知道我的正经事还多着呢,可没工夫陪着她玩心眼儿。记得以前三姐说过,你不服?那就打到你服为止,最省事了。”
阿离也没说什么,只抬头看了弄玉一眼,便压低了声音向娴娘道:“你进了京,若是大哥还不知情,你就找个机会告诉他;至于你们要如何共图大业,我是不懂这个,只能提醒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她说一句,娴娘应一句,姐妹几个一直聊到掌灯时分方才各自睡下了。
此时太子陈煦和右贤王已在董自忠的陪同下回了巡抚衙门安置,慕容俊因要一路护送,也只得与阿离暂别。短短两天下来,两个人倒比从前更加亲厚了几倍似的。阿离望着葳蕤的一队人马渐行渐远,慕容俊端坐于马上的背影也终于消失不见了,心里由不得一阵空落落的,在大门外呆站了一会,方才慢慢转身踱回了院中。
……
秋尽冬来,一天冷似一天,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辽东葛家一连来了七八封信催促弄玉快些回去,弄玉只是一再地拖延。眼瞅着就要进腊月了,葛家终于派了六七个女人一路赶到了江宁,亲自接弄玉回府。
“六姑娘,奴婢们奉了我家夫人的命,来接我们姑娘回家。我们姑娘在府上待的工夫真不短了,没个过年还耽搁在亲戚家里的道理。”
两个女管事操着浓重的辽东口音,笑呵呵地向阿离道。
“那是当然”,阿离忙道:“自从我家里遭了难,多亏了弄玉姐姐不嫌苦不嫌累地帮着我,这才把难关度了过去。我简直都不知该怎样感激她才好了,断不能连过年都不放她回家去……”
两个女管事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齐齐地欠身谦逊道:“亲戚们互相帮扶是应当应份的,不算什么,六姑娘尽管安心就是。”
弄玉从里间走了出来,四下里瞧了瞧,方叫了一声:“叶妈妈,秦妈妈。”继而从从容容地问道:“辛苦你们了,家里都好么?”
两个女管事见弄玉出来了,连忙从脚踏上站起身,上前笑道:“老爷太太都好着呢,就只是日日思念姑娘,实在等不得了,这才派奴婢们亲自来接您回去呢。”
弄玉低头沉默了一会,方缓声道:“知道了。”
阿离知道弄玉的心里还牵挂着品南,因走到她的面前,勉强附耳轻笑道:“耽搁姐姐的工夫的确是不短了,又是大年下的,怎么怪得舅老爷和夫人心焦要不然……姐姐就先回去一步?你放心,姐姐这样的人品才情,傻子才会视而不见呢等哥哥回来……”
弄玉抬手止住了她,柔柔一笑,“当初我极力地要留下来,只是见六妹妹形单影只,一心想要帮六妹的忙罢了,并无其他。况且……”
她不由得便低了头,两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衣带,轻声道:“大表哥人才出众,又心高气傲,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的,六妹妹从此后不用再惦记这件事了。”
她顿了顿,又强笑道:“妹妹也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惭愧似的。等我回到辽东以后,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笑笑,一切都还和这里一样,你不用担心我。”
弄玉脸上笑嘻嘻的,阿离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心中酸酸的,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也故作轻松地笑道:“那么,几位嫂子在家里歇一两天,就即刻陪着姐姐启程回辽东吧。年关将至,时间紧迫,还不知舅老爷和夫人在家里怎么盼着姐姐呢,宁可在路上的时间宽裕着些才好。”
葛家派来的几个女人笑着齐声说好,阿离便忙着安置她们的住处,又督着厨房赶制出二十来样路菜,预备给弄玉带在路上吃的。
十一月二十,弄玉终于要启程返回辽东了。
因天寒地冻,河道结冰,这一趟回返却是要走旱路了。一大早,五六辆马车早已候在了曾家院门外,葛家请了当地最有名的镖局一路护送弄玉回家,七八个精壮镖师坐首尾两辆车,弄玉居中,葛家的几个女人陪在前后两辆车内。
弄玉披了一件灰鼠皮披风从院内缓缓走了出来,上了车,又忍不住回头向院内那一溜低矮的土坯房留恋地望了一眼,脸上由不得露出一丝凄婉之色。
阿离知道,她心中舍不得,只是说不出口。她能苦苦撑到现在,恐怕也是因为当初品南曾说过,等他从京中回来时,会亲自送她回家的。
第四十八章 品南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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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品南回乡
阿离,贞娘,雅娘,念北姐弟几个搀扶着曾雪槐默默地依门而立,手搭凉棚,遥遥望着弄玉的车队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雾潆潆的地平线外,心中都不免有些伤感。
阿离终于勉强笑道:“外头冷,父亲小心冻着,回屋吧。”
曾雪槐叹了口气:“弄玉那丫头是个好孩子,知书识礼就不必说了,就那个温柔大方与世无争的性格就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我是满心希望她能进咱们家的门,就只是你们大哥如今的情形……我也不敢替他作主了。把弄玉强留在家里,没的倒耽误了人家……哎”
阿离只能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缘分,父亲不必太过伤感。”
曾雪槐这才微笑着看她一眼,道:“要说缘分,阿离才是个最有福气的。慕容二郎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心情纯良,并不因为咱们家里落魄了就生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之心,反倒待你比从前还要好了。一个姑娘家,这辈子还能图什么呢?有这样一个能真心相待的人就足矣了。”
阿离脸一红,作势在父亲肩膀上轻轻擂了一拳,嘟哝道:“父亲就只会夸别人他重情重义,难道女儿就是无情无义的么?”
曾雪槐呵呵笑道:“当然不是他重情,你重义,所以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嘛”,一边笑着,又自己摇了摇头,道:“如今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我就只盼着孝期一过,赶紧让慕容家把你娶过门去,你们小夫妻俩舒舒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咱们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已经拖累你太久了”
阿离红着脸正色道:“我走了,雅娘和念北怎么办?我必要眼瞅着他们一个娶一个嫁了才出门子呢要不然,父亲就再给我们娶一位后母回来?有人帮着料理家事,我也就放心了。”
曾雪槐摇头笑了笑:“你爹早没了那心思啦难道我一日不娶妻进门,你就不嫁人不成?你能等得,人家慕容家里可等不得慕容二郎今年也有二十往上了吧?家里就这么一棵独苗,那两个老的早就盼着抱孙了,岂能容你任性胡为?”
阿离低头嘟哝道:“他要等不得,就另娶别人嘛,谁又没拦着他……”一边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背转了身扑哧一笑。
“阿离也学会拿乔了,哼”贞娘向雅娘撇嘴笑道。
“就是,真酸,真矫情”雅娘向阿离作了个鬼脸,随声附和地笑道。
念北不便掺和进她们姐妹间的笑谑,早悄悄地溜到一边去了。阿离连忙红着脸“嘘”了一声,扬声叫念北:“二弟,走,回屋去了”
曾雪槐在几个女儿的搀扶下,蹒跚着笑呵呵地向屋内走,一边感叹:“人少了过年都没意思,往年……”
往年家里人口多,葛氏,品南她们都在,虽然暗地里不和睦,但一到年节,有那喜庆的气氛衬着,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自然热闹。今年放眼一望,便觉得冷清了许多。
不过曾雪槐的“伤势”在女儿们的精心侍候下,已经“大有起色”,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动”了,这倒也算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了。
另外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田里收下的的粮食瓜果菜蔬颇为丰足,曾三福又带着人足足加盖了三个大囤才将露天堆放着的稻谷勉强都塞了进去;院子里摆满了晒的各色豇豆干,青菜干;窖里堆满了南瓜和马铃薯;圈里的几十口肥猪哼哼着不停地拱着门,后院里的大公鸡跳到鸡舍顶上引吭高歌;李兴媳妇带着女人们高高挽着袖子,在灶间里进进出出,忙着煎炒烹炸准备年饭,那诱人的饭香菜香混合在袅袅的炊烟里,让人不由自主就心情愉悦起来。
城里的几家铺子也在年底送了帐本来,每家都是盈利的。阿离算完了帐,让玉凤去把贞娘请了过来,将其中两本帐拿给她看,又将一个小小的印章递给她,和颜悦色地笑道:
“这两家铺子原是夫人的陪嫁,现在夫人不在了,理所当然应该由五姐继承过去。我不过是代为照管了一下,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喏,结余的银两都存在大通钱庄了,这枚印章五姐收好。”
贞娘愕然望着阿离,又低头看了看帐本,轻轻摩挲着那枚小小的私章,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背转了身,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