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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便有好事的伸着脖子往曾家姑娘们这里打量着,冰娘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严厉地瞪着贞娘;又有跟着出门的两个管事妈妈也笑着上来劝:“明年灯节再出来逛吧,只怕太太在家都等急了”,贞娘这才撅着嘴不吭声了,不情不愿地随了众人一起走到街口,上车回府。
进了家先往延熹堂来见过葛氏,却见葛氏脸上笑mimi的,不似平时模样。冰娘便说起适才在灯市上的见闻,问:“那姓慕容的小将军不知是谁,好意气风发的样子我父亲呢?可是到衙门里接收匪首去呢?”
葛氏笑道:“可不是?你父亲这回又要受圣上嘉奖了你们刚才提起的那个白袍少年名叫慕容俊,他父亲慕容渊和你们父亲有几十年的交情,现在因病辞官在家休养。他慕容家世代武职出身,辞官后把儿子交到了你亲手里。你父亲先把这慕容俊安置在江北大营里历练,原先不过任着一个小小的游击,偏赶上湘鄂前线吃紧,朝廷军队连连大败,湖广总督阵前自杀。你父亲派兵驰援,这慕容俊主动请缨前往。你父亲只说他年少气盛罢了,又怕他万一有闪失不好在他父亲面前交待,先是不允的。谁知他几番请战,他家老爷子竟也支持,这才勉强封了他个参将,随大军一起过去了。又谁知这孩子倒真是不简单,连破贼匪数座城池,最后竟连那姓陈的大匪首也一并生擒了这次大获全胜,他押解着那匪首一路回到江宁,再交由你父亲将他押进京中,倒是个不居功自傲的好孩子。”
第八十八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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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跟踪
清娘忽然掩口轻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那位……就是先前水师提督慕容大人家的公子啊很小的时候好象见过一两次,后来慕容大人退隐以后跟咱们家来往得不多了,也就没了消息。原来,这慕容公子一直在父亲的北大营里效力呢?”
二姨娘也笑道:“那慕容大人一口气生了五位小姐,好容易生了个少爷,养到三岁还死了;直到四十几岁上才得了这么个幺儿,怎么不知道心疼,倒肯把儿子送到前线上搏命去?也够狠心的”
葛氏叹道:“他们那些武将出身的人家,不都是这样的?哪一个的顶戴前程不都是拿性命换来的”
二姨娘顿了顿,忽然点头笑道:“算起来这慕容二郎今年也有十六七了吧?听人说生得很俊,也不知道定下人家了没有……”
葛氏睇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果然又闲得没事做了——这是又惦记着给谁家说媒呢?”
二姨娘“嗳”了一声,叹气道:“太太又打趣妾婢了——我们这做姨娘的又不能出门拜客,我能认识谁家呢?不过是有了好事总先惦记着咱们自己家罢了。可刚仔细一想,咱们家的姑娘里又没合适的……”
主仆俩此时在堂屋里说闲话,姑娘们都在东次间围坐在一起吃元宵,隔着一道门,说这些话倒也算避了嫌。可不知为什么,二姨娘说最后几句话时,声音有意无意地提高了些许,正在里头凝神细听堂屋动静的清娘脸上立时有些变色,手里的勺子一个没捏稳,滑落到面前甜白瓷小碗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葛氏和二姨娘立刻止住话头,起身走回东次间,见清娘正讪讪地用帕子擦着溅在手背上的几点汤水,不禁抿着嘴唇暗暗一笑。
阿离站起身,笑着说:“我吃好了,这种黑芝麻馅儿的很甜,很好吃。”
葛氏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老爷也喜欢黑芝麻的……”因向那多宝格上摆着的西洋自鸣钟瞅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些焦灼之色,自言自语道:“都这时候了,你们父亲怎么还没回来呢?今儿可是灯节呢,难不成还在衙门里忙公务不成?”
话音才落,便听院子里有丫头齐声向内禀报:“老爷回府啦”
葛氏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前去,正见曾雪槐一挑帘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阿离见父亲身着簇新的石青刻丝九蟒五爪朝服,头戴珊瑚顶戴,俨然是气宇轩昂的封缰大吏装扮,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全不似平时在家时的一身棉布袍子,一双青布鞋那般随意的中年儒生模样,不禁暗暗地多瞧了几眼。
曾雪槐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笑容可掬,一走进房里便朗声向葛氏笑道:“夫人,那慕容二郎果然是个少年英才在讨逆将军兼前敌总兵病卒于阵前,群龙无首,军心涣散这等困境之下,能以一个副将之身,临危不乱,先以八百敢死勇士偷袭贼匪帅帐得手,而后代掌帅印,号令三军,连破敌营,竟然反败为胜,打得贼寇溃不成军,建下了旷世奇功今日得胜归来,我适才见了,真是丰神俊朗,和从前又不相同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只顾站在那里抚掌而笑,颇不似素日不苟言笑的严肃样子,连葛氏都忍俊不禁起来,笑道:“瞧把老爷乐的您先坐下喘口气,喝口茶,再跟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慢慢说不行吗?”
二姨娘早将桔香手里的朱漆托盘接了过来,里面一盏龙井,一碗元宵。曾雪槐也不待葛氏与他奉茶,自顾自便将茶碗端起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将那碗元宵端了起来,就站在那里一口气连吞了四五个,这才抹了抹嘴角叹道:
“最可叹的是慕容二郎今年才只不过十七岁,十七岁啊这等的将才怕是只有三国周郎才能与之相比吧?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他一边称赞,一边叹息,忽又触动心事,喃喃自语道:“瞧瞧我的儿子,再看看人家的儿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怎么……”
他的脸色不由有了几分黯然,阿离连忙笑道:“女儿们今天在灯市见到那位小将军了,果然是英姿飒爽,英气逼人。见他押着一辆木笼囚车,里头锁着的那人就是匪首么?千里迢迢将那人解回江宁,是要再从水路押解进京面圣么?”
曾雪槐点头笑道:“圣上钦点的朝廷大员已重新接管了湘鄂,新军也已驻扎过去了,我们先前增援的那批将士自然还是要回来的。先前慕容二郎只是代掌帅印,我今日已为他写了请功奏折,快马递去了京城,这回我一定要请圣上重重地封赏他”
“那老爷要与他一起进京么?”葛氏忙问。
“封缰大吏不得圣上旨意,岂可擅离职守?夫人糊涂了。”曾雪槐含着笑轻斥了葛氏一句。
“那老爷呢?圣上理应也是大大地嘉奖一番吧?我猜封赏的旨意差不多也快下来了。”葛氏凝神思索了片刻,又点头笑道。
曾雪槐扭头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已做到了总督的位置,又已加授了兵部尚书和副都御史之衔,再封赏还能赏什么呢?权倾朝野未必是什么好事,高处不胜寒哪夫人年轻人刚露锋芒,正是前程无限的时候,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还要去跟他们争抢些什么?要是有可能,我倒愿意每日喝喝茶,钓钓鱼,种种花,悠哉游哉地过完下半辈子……”
葛氏脸色一僵,强笑道:“老爷不会是起了退隐的心思吧?只怕圣上未必肯答应呢。”
曾雪槐淡淡一笑,“不说这个了。慕容二郎赶着今天进了城,也是为了赶回家去跟他老子娘过节,适才在衙门里办完交接忙忙地就走了,倒没给我机会。我已知会了亭山,明日我要在家里请他父子吃饭,一是给二郎接风庆功,二来也是跟老朋友叙叙旧。夫人务必要给我好好操持一下。”
葛氏忙道:“这个老爷无需挂心,妾身定会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曾雪槐在葛氏这里又略坐了一会,便站起身,一边戴帽子往外走,一边随意道:“时候差不多了,夫人先带着丫头们往老太太那边去吧,只怕已经开始摆筵了。告诉老太太一声,我往园子里走走就过去。”
才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随口笑道:“倒忘了把官服换下来了。”
葛氏忙开了紫檀壁柜,捡出一身曾雪槐常穿的家常旧衣,与他换上;又命桔香去点了一盏羊角风灯给他提着,这才将他送到门边,低声道:“老爷略微转一转就回来吧,园子里风大,老太太那里还等着老爷开席呢。”
曾雪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便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葛氏也就入内去换了吉服,带着姑娘们往曾老太太那里去。今天是上元佳节,曾府按例是要摆团圆宴的。
阿离慢吞吞地从椅上站了起来,却并没有立刻跟着姐妹们向外走。
她透过南窗向外望去,见曾雪槐独自提着一盏风灯正走出院门。这样的元宵佳节,阖府人等都在等着大老爷主持席面,他倒偏捡了这么个时候往寂静无人的后花园散步去?似乎不大合时宜;况且,天已黑了,葛氏甚至都不派个丫头小厮相随,两个人的情神却都很自然,这就更加不合情理了。
阿离下意识地便想到了东篱里关着的那个疯仆,心中隐约觉得这里面会有些什么联系。
她不动声色地将桌上自己那盏残茶轻轻一拂,茶碗应声落地,茶汁四溅,泼了她一裙子。
“哎哟,瞧我这毛手毛脚的”阿离皱着眉轻斥了自己一句,转头不好意思地冲葛氏道:“母亲和姐妹们先过祖母那里去吧,我回去换件衣裳就来。”
葛氏也没在意,只说“那你快些”,便带着冰娘等人走了出去。
阿离向自己望月轩方向慢吞吞走了几步,回头见葛氏等人已去得远了,立刻吩咐金环和玉凤:“你们俩回去给我取一套干净衣裙,拿包袱包了,到园子里芝兰馆八小姐那里去找我”
金环瞪大眼睛看着阿离,惊诧地说:“可是,八小姐她刚才不是已经跟着太太往老太太那里去了吗?”
阿离沉声道:“不用多问,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
金环不敢再问,只得满腹狐疑地跟玉凤往望月轩去取衣裳,不提。
阿离见四下无人,便转头遥遥地跟着曾雪槐,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一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