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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鼎搂搂被褥,低着头从他身边而过,走进书房。
商延觉得自己好象还没什么睡意,反正是不准备去温柔乡了,捉弄捉弄人也无妨。他跟在她后面进去,顺手带上门。
桌上灯焰有些跳跃。商延顺手剔了剔,然后懒洋洋地靠在床边看青鼎铺床。
青鼎细心地把褥子抖了抖,以便他睡起来更松软些,然后把抱来的棉被叠在原有的那一床上面。由于她出来时没有用簪子绾上头发,所以长发散了一肩,她不得不空出手来拂开滑落到脸边的头发。
商延看得有趣,于是悄悄走到她身后。
又落下一缕,青鼎伸手去拂,却蓦然身体一僵。一只大手已经帮她将头发拂到耳后,粗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让她的脸不可遏止地红起来。她记得他们今天以前还形同陌路,他转变太快,会给人太多幻想。
商延的气息似乎近在咫尺:“我帮你,你继续。”
“好……好了。”青鼎轻声道,说着赶紧站直身子就想走,连转身都不敢。她怕转身看见他眼睛明亮眉毛挺拔,又会迷迷糊糊不知所措。
她发间是什么香气?清幽幽的,很温馨的气味。一个多月前他好象在马上思索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继续思索。
忽然,她站直身体,毫无预警地,头顶正好撞在他鼻子上。
“哎……”商延捂着鼻子低呼出声,痛得两眼发花。
青鼎急忙转身,伸手去拉他捂鼻子的手:“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是不是很疼啊?”
他皱着眉呲着牙,忽然瞅见那小女人仰着盈盈一张脸,关切又心疼的模样,他心里涌过温暖而奇怪的感觉。好象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她,眉目清秀,下巴尖尖,黑发如云,眼睛正看着他,在烛光里映出漾漾水意来。
他想难道是这一屋子的暧昧灯色在作祟,让他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真挚美丽的表情?
青鼎并没注意到这些,她拉开他的手,专心地看看他鼻子,然后松了口气:“还好,没流血,你放……”她正对上他怔怔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折断。天,她怎么抓着他的手?她赶紧甩开,像碰到烙铁。
接着她想走,但是他好象站不稳,高大的身躯已经压倒性地倾来。她跌坐到床上去,睁大茫然的眼:“我……我我铺好床了。”
“撞了我不用道歉?”他眸色深深,深到让她害怕跌进去就出不来了。
“对……对不起,我说过了的。”她看着他,惊慌失措,两手撑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慢慢往后缩。他这种表情她从没见过,不是愤怒不是冷漠不是不屑一顾,那是怎么了?
商延看着她一头漆黑长发撒开在白色被褥上,眼睛里充满弱不禁风的羞怯,于是心里叹口气,他想他叫她进来铺床是错了。他觉得头有些昏,想不清事情在怎样发生,又将如何结束。
他知道,这时候有点暧昧,这气氛有点暧昧,这香气有点暧昧,她的姿势有点暧昧,但都是一点点而已,怎么就勾起他浓浓的情欲。
“还不够。”他含混的声音和他的唇,一起压上她的唇。
该不该这样?
她脑子里一塌糊涂,根本想不清这个问题。
吃起来味道不错,生涩但是芬芳。他用舌头轻巧熟练地顶开她的牙齿,辗转又纠缠。
身下的身躯像棉絮一样柔软,微微颤抖。他摸索着伸向她怀中,入手是圆润温暖。唉,他心里叹气,真是个乖孩子,一点不抵抗,他要不要继续呢?
这时有人帮他做了决定。“咚!”一声巨响。
“小姐,你没……”月儿像截木头伫在门口,没办法合上嘴,也没办法眨一下眼。她看见什么?
元宝无比痛惜地蒙上眼。这蠢丫头,咬他的手不要紧,干什么要愚蠢到撞门而入?可惜啊,眼看就要圆房成功,眼看他元宝就要脱离每夜被揪去妓院守夜的命运。
夜风哗啦啦吹进来,帐中情欲骤然冷却,两人立刻分开。
谁蛊惑了谁?
商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很多事情只发生一次,对错只在一念间。他只好冲出门去,也许这个时候吹吹冷风比较合适。
元宝狠狠瞪了木在门口的那白痴一眼,悲愤而去。看来今晚还是要去温柔乡守夜。
患难
很奇怪,少爷这几天安分得很,天天晚上回府看帐册,好象忘了温柔乡这回事。元宝挠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元宝。”商延皱皱眉,拿过桌上的笔,在帐册上勾出一个红圈,“拿这本帐册去给少夫人看看,问问她这批丝绸是怎么回事。”
元宝撇撇嘴:“少爷,那多麻烦,元宝在中间传话难免有疏漏,这样好了,元宝去请了少夫人来,有什么问题少爷可以当面问清楚。少爷,好不好?”
“多事。”商延心里忽然一慌,那晚之后,两人似乎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见面的场合和时间,如此一来已是几日不见。这事想起来就让商延郁闷,他不过是稀里糊涂亲了她一下,不,一会儿,又没多做什么,结果搞得自己像做贼一样,想起来就心虚,尤其讨厌的是,他总在想如果那晚月儿没闯进来,他们的关系会变成怎样,但又总想不清楚。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明天再说了。”他闷闷地合上帐册。
“不好了,少爷——”
又是谁大呼小叫?生在这富贵之家,肩担沉沉重任,他是幸还是不幸?
“少爷,杭州出事了!”来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杭州来急信,说一艘运木材和沉香的船沉了,死伤不明,货主和工人家属闹到衙门里去了,二管家一急,就病倒了。”
“什么?”商延霍地站起来。
商府里灯火通明,人人面色凝重。
“少爷,还是让老奴陪你一同去,你正式接手商家生意时日不长,有些东西你……”
“我说用不着。大管家,你好好留在京城,现在是月底,事情非常多。再说你长年在京城,未必了解杭州的情况,二管家会协助我,你放心好了。”
“可是少爷……”大管家的话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陪相公一起去。”
商延转身,青鼎正快步走过来。
她站定在他面前,仰头看他:“可以吗?”
“不是去游玩。”商延道。
“我知道,可我至少现在还是商家少夫人,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火光中,她目光坚定,不移不弃。
“来人,给少夫人拿件厚披风来。”他看着火光在她眼里跳跃,忽然就做了决定。说完他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备马!”
“不坐马车?”青鼎有些微惊。
“骑马比较快,也方便。”
“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会骑马,”商延转身看见青鼎还没动,干脆走回来一把拉了她就往外走,“我会就行了,要去就快点。”
月儿站在长廊上叹口气,小姐执意要去,是她无法劝阻的,她很希望小姐回头是岸,但是小姐头也不回。
冷风呼呼地从脸边刮过,青鼎试探地从商延怀里伸出半个头,但立刻被冷冷呵斥住:“别乱动,要是摔下马,我可不下马去捡你。”
青鼎只好又缩回他胸前,乖乖偎着他。她一直为这种亲密的姿势感到脸红又甜蜜,她想起月儿劝阻她不要去杭州时说的一句话:回头是岸,她想她回了头都看不到岸,更何况被他密密的气息包围着,她连头都没法回。
唉,她叹口气,渐渐睡去。
商延舔舔有些干燥的嘴角,他最近总是头脑发热,比如刚才,他都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带这累赘来,现在大风一吹,他全清醒了,也后悔了,不过就是晚了。还好,抱着她的感觉还不坏,多少暖和。
杭州。
“少爷,您来……少夫人?”二管家一听说商延连夜骑马,日夜兼程地赶来,欣慰得病好了大半,只是他想不到少夫人也来了。
“二管家,先讲讲这边的情况吧。”青鼎勉强一笑,直接切入事情主题。
商延瞥她一眼,她看起来非常不好,面无血色,满眼疲累,然而还没坐下就急着了解状况,这让他忽然有些内疚,他们不过是盟约夫妻,她何苦这样尽心尽力?
“喝喝热茶,暖暖身子。”他推了杯热茶到她面前,含含糊糊道,“二管家,快讲。”
“哦。”青鼎低头捧了热茶,暖气顿时传遍她全身。
“算起来那批货是初一那天出的港,本是从江西运过来,再由杭州转运通州。货主姓江,据说是通州一带的大商贾。他本是要亲自押船北上,但又由于临时有事,从陆路回去了,所以全权托付给我们,临行前江老板叮咛再三,说这一船是上好木材,俱是五尺以上的神木,加上还有两箱沉香珍品奇楠香,因此要我们格外小心。于是老奴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管事,八名……”
忽然商延抬手截住他的话,眼睛却并没看向他。
二管家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蓦然发现青鼎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商延很明白,昼夜不歇马不停蹄的赶路实在是让她不堪疲倦。
他站起来,走向她,“管家,我的房间收拾过了没有?”
二管家有些惊异地看着商延轻轻抱起青鼎,急忙道:“当然,当然。”怎么和大管家来信上面说的不一样,看来少爷很关心少夫人嘛,至少不会是在冷战之中。
“你去书房等我,记着把和货主订下的契约拿给我看,还有叫两个帐房先生和两个长期押船的管事过来。”
“是,少爷。”二管家瞪着商延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少爷好象是不一样了。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最坏的打算和最好的情况都已经列出大概损失明细。
彻夜未眠让商延头痛欲裂,他刚想合会儿眼,但下人匆匆来报,出事的梨角湾已经打捞出沉船,事故起因正在调查中,不过官府已经可以确定死伤和失踪人员数目,有待家属去认领。
商延只好喝杯浓茶,和二管家匆匆去了衙门。
“元宝,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