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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紫正色:“妈,我是在说结婚的事。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和孟溪林之间根本没有感情,我心里一直都只装着一个人。”
宣筠黑着脸将筷子往台上一拍,四周围着的佣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
气温陡降,空气仿佛冻结成冰,寒风呲呲地从裂缝间穿梭。
宣妈妈怕他发火,自己先揽过女儿,狠狠拍了她一下,说:“昏头了,昏头了,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
宣紫只觉得头疼,看了看被她打红的手背,说:“要你们接受一个人就这么困难吗?”
宣筠突然推着椅子站起来,面色发青,额角有因愤怒而跳动的经脉,整个人像是燃着的柴火,噼里啪啦地自头烧到尾。
宣筠冷笑:“五年前是为了他,五年后还是因为他,究竟这个男人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什么……什么男人。”宣妈妈吓得直抽气,死死盯住宣紫说:“你快向你爸爸道歉,说你愿意嫁给溪林的!”
宣紫从她的桎梏中逃脱,一字一顿地说:“我没错,这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我连决定自己嫁给谁的权力都没有。五年前,是因为我想让他活着,我才答应和孟溪林订婚,现在,你们又要拿什么来要挟我?”
“哼,要挟?他也配!我会为了那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费心思?”宣筠边说边往宣紫这一处走来,脚步沉沉,风自身旁旋起,气势逼人。
宣妈妈赶忙拦住他,冲自己女儿摆手道:“你先上楼去好好反省,我一会儿和你爸爸上来收拾你。”
宣紫不肯,她妈妈红了眼眶,声音嘶哑着吼出来:“上去。”
她咬了咬下唇,心一横,抓过桌上的手机匆匆往楼上跑。
宣筠在楼下喊:“你教育出的好女儿!”
宣妈妈带着哭腔:“她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我会让她改的!”
“改改改,改了多少年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她从上到下哪一点让我满意的!”
宣紫踩着楼梯两步并成一步,逃进自己的房间,将门重重关上。
她拿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抑制不住地粗重呼吸。手抖着将手机解锁,找到安宴的号码。
嘟嘟嘟……
不接。
再拨。
直到对方终于发现来电,按下接听,宣紫便如同是水中得救的旱鸭子,猛地被人拎起头来,她拼命地呼吸。
门外,脚步声渐响。
宣紫急忙说:“安宴,你来我这边一趟吧!”
***
晚风微凉。
车子后排的女人轻声说了句:“把前面窗子关小一点。”
安宴钦了下按钮。
默默坐在儿童座椅里早就没了声,玩了一整天,只在吃饭前睡了一小会儿,晚饭的时候又被一个接一个的游戏吸引,上车的时候就像没了电的玩具,咿咿呀呀地闹了片刻便睡了。
车里,只有两个醒着的大人,各怀鬼胎,气氛便有些凝滞。
幸好从泠住着的地方不远,他将车停进车位,去后座抱出默默。从泠拎着一包孩子的东西,走在前头。
“喝一杯咖啡再走吧。”安宴将默默抱进房间的时候,从泠倚着门缘和他说。
安宴给默默盖好被子,冲她冷冷道:“喝了一晚上了,还不嫌饱?”
安宴径直走去玄关,穿自己的鞋子。从泠跟着走出来,在自己包里翻了翻,取出一支白色的录音笔,递去安宴手边。
“有空听一听,”从泠说:“看我是不是冤枉了她。”
安宴捏了捏手中这枚冰冷的固体,似笑非笑地说:“从泠,你是真的要让我恨你才开心吧。”
从泠倒像是知道他要讲这句话,因而有备而来,她往这男人身边靠近一步,说:“恨好啊,至少能记得我了。”
安宴如果想默默,我大大方方接她过来,说句好听的,孩子是无辜的,她喜欢我,我也不讨厌她,乐得给她当后妈。
……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再爱他,恨他,我也绝不会放开他。相反,我就是要和他结婚,和他在一起,要他拿一辈子来还我,这是他欠我的。
……
刮了半宿的风,云被吹得四散开来,露出灰蒙蒙的月。不多会儿,更重的帘幕拉开,乳色的光线暗淡下去,风雨欲来。
锁着窗子,车里分外安静,静谧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
安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这支录音笔,为什么没有拒绝从泠的别有用心,为什么一遍遍确认宣紫的声音。
就好像有人在面前挖了一个很大的坑,竖着牌子提醒他勿入,还是忍不了心底的好奇,走过去,掉下去,落进无底的深渊里。
……自作自受。
手机一直在响,他瞥了一眼,确定是她。现实却如同被定格,他僵硬的身体不允许做下一个动作。
直到那阵铃声没完没了,吵得他更加心烦,于是接过来,按下接听,宣紫说:“安宴,你来我这边一趟吧!”
他乏力地笑了笑,说:“宣紫,你愿意和我结婚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7
Chapter 37
安宴说:“宣紫,你愿意和我结婚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即便隔着长长的不可见的距离,宣紫眼前仿佛有他落寞的背景,和带着浓浓倦意和困窘的神情。
她先是一怔,继而很意外地问:“怎么说这个?”
安宴降下车窗,自储物仓里摸出一盒烟,点上一支,乳色的烟雾弥漫,他被呛着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嗓子便有些哑。
“默默的事你一直在耿耿于怀,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和从泠叫板?那么爱呢,爱在你心里到底值几斤几两,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结婚如果不是因为爱而结合,你何苦要教自己委曲成全。”
宣筠在重重敲门。
“你态度的转变,你和我结婚,究竟是为了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我说过不能让你走,我说过想要我们在一起,可如果婚姻只是让我们变个方式来折磨彼此,这样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宣紫抵着门板,急得满头是汗,面前却分明站着一个面色冷郁的自己,冷静得可怕。
她猜得到这反常背后的挑拨,叹道:“安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安宴忽然笑了笑,却像是荒原万里扫过的一片孤火,卷着漫漫灰烬直至熄灭的那一刻,萧条凄厉。
“是啊,那就先分开一段时间来想想什么时候讨论吧。”
他挂了电话。
宣筠拿钥匙开了门,宣紫没多做挣扎就让开了,门板砰地撞上门吸,震颤两下方才止住。
他手一挥,宣紫结结实实吃了一耳光,耳中嗡嗡一阵噪响,脸上立刻火辣辣地肿起一片手掌印。
宣妈妈疯了似的跑过来,先关上门,几乎要和他扭打在一起,尖叫道:“打人别打脸,你有火往我这儿发,你不要打我女儿!”
她力气微薄,用了吃奶的力气来阻挡,自以为杀伤力巨大。在人高马大的宣筠面前不过是挡车的螳螂,轻轻一挥她就跌坐到地上。
宣妈妈大喊一声:“哎哟!”
宣紫几乎立刻红了眼眶,跑过去扶她,对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怒目而视,反激得这男人心里的一把火烧得更旺。
他不管不顾,抬脚就往宣紫身上狠狠一踹。
宣紫忍着痛咬碎牙,愣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脚下发软,踉跄一下摔下去,可头一歪,仍旧要拿那副仇视的眼神锁死他。
宣筠心中一怔,几乎被她的样子吓住,下一秒,因为这样的认知更用力踹下去。
宣妈妈大哭,扑上去抱住宣筠的腿不肯松,抖抖索索地说:“求你别打了,我会教好女儿的,求你别打了……”
宣紫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弄上的床,只知道浑身每一处都在痛,散了架的木头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口腰部和手腿四分五裂,却只能无能为力地面朝着天花板。
不过疼痛对人有好处,至少在占满痛觉神经的脑子里,不用在另辟地方摆放安宴的位置,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可以忘了。
半夜时分,宣筠来过一次。她这才仿佛灵魂归位,黑暗中,紧紧盯着着他宽大的背影,满是戒备。
宣筠在她的床边坐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惨白的月光自落地窗里射进,照耀在他脸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眼尾蓄着几条深深的皱纹,嘴角下垂的曲线亦使他老态毕现——宣紫惊诧短短几年,他竟这样衰老下来,那个坚如磐石随时傲立风头的男人,也有今天。
许久,他说:“你就是个性太强,但凡肯服软一点或是和我说几句好话,也不至于弄到这副样子。你不要一心把我当坏人,你是我女儿,我做所有事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好的。”
宣紫嗤声笑了笑。
他置若罔闻,仍旧不紧不慢,语气淡然地说:“婚姻和恋爱是两把事,你习惯的生活,那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你的。你爱他,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他呢,你问问他愿意为你舍弃多少。
“这几天你别出去乱跑了,好好在家住一段日子,我尽快让人安排你和孟溪林出去。你不习惯其他人照顾你,就……就把你妈也带上,安顿下来,以后不要回来了。”
絮絮叨叨的,真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宣紫将头往旁边一侧,不去看他,低声说了一句:“睡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又坐了多久,待宣紫因腹部的剧痛而满身是汗地惊醒时,窗外天光大亮,早已不见他的人影。
身体下有股潮热的源头自幽密深处流出,她掀开被子看到雪白的被褥上一片红色,或许该是月经来潮,可这疼痛的程度明明让人难以忍受。
她吓得手足无措,去摸桌上的手机,将通讯录从上至下翻了两翻,还是退出去打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
一夜大雨,直到天亮方才小了一些。
安宴将车子驶进树下,板正风衣的领口,降下车窗,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