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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声对祭祖一事有计划,不宜同行,只能率先前往。凌晨三点,傅寒声叫醒了萧潇,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纸钱和鞭炮,一路开车前往荆山陵园。
最先去的地方是傅家墓园。此行只有两人,山水居上下几乎全员放假,大年初六才正式回归,傅寒声更是放了高彦和张海生的假,警卫也要过年,当老板的,不能那么苛刻。所以山水居,除了曾瑜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值班看门警卫了。
荆山陵园,台阶一层层铺陈而上,傅寒声提着不少重物,萧潇要帮他分担,被他拒绝了:“会累。”
萧潇只能作罢。
天未亮,台阶两边虽有路灯照耀,但仍显昏暗,萧潇看不清楚路面,傅寒声提着东西腾不开手,就让她抓着他的外套衣摆上山。如此一来,就像是他带着她上山一般,负重程度可想而知。
他累,但不说,还不时的跟她说着话。
那是萧潇第一次随傅寒声走进傅家墓园。傅家祖辈都葬在这里,一一拜祭下来,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祖辈墓碑前是要下跪的,傅寒声在每处墓碑前烧完纸,下跪磕头后,会对萧潇介绍,那是傅家的哪位长辈。萧潇也便跪下来磕头,这是中国传承几千年的亲孝风俗,不能省。
“这是我父亲,潇潇公公。”站在一处墓碑前,傅寒声用打趣的语气掩盖了心中的波动,他拍了拍父亲的墓碑,像兄弟打招呼,跟早已入土二十多年的父亲介绍萧潇:“她叫萧潇,你儿媳,是不是很漂亮?”
他这么一说,萧潇也不便在墓园之地表现出伤感来,跪在墓碑前给傅父磕了三个头,她说:“爸,我叫萧潇,新年快乐。”
傅寒声手搭在墓碑上,静静的看着她,眸子是柔和色,待她起身,弯腰帮她拍了拍长裤上沾染的尘土,提着余留下的纸钱和香烛:“走吧,去唐家墓园。”
唐家墓园,萧潇唯唐奎仁最亲,以往傅寒声通常都是唤唐奎仁“唐老”,但祭祖是不能这么叫的,唤了唐奎仁一声“外公”,荆山陵园祭祖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2003年清明节,我曾在唐家墓园入口处见过你,那年你17岁。”下山途中,傅寒声牵着萧潇的手,慢慢的往下走,也开启了有关于2003年的过往话题。
萧潇微愣,仅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眸子,专注的看着路面。2003年清明节,傅寒声登山扫墓,若是看到她也很正常。
那天的记忆实在是太糟糕,就像今天前来唐家墓园祭祖,她刻意避开了当年父亲骨灰洒落处,她不愿她的情绪被破坏,所以听到傅寒声这么说,她只是“哦”了一声。
同样,这声“哦”,让傅寒声意识到,她不愿他提及那天,所以他紧了紧她的手,不说了。
离开荆山陵园是六点,已有曙光乍现,但天还未大亮。曾瑜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两人在山水居吃过饭,便开始贴剪纸和对联。
贴对联的工作交给了傅寒声,萧潇只抱着对联和剪纸跟在他的身后。他站在梯子上,时不时的会询问她的意见:“贴偏了吗?”
tang萧潇站远了观看,然后近前告诉他或偏,或不偏,哪里需要调整……
除了山水居,两人又去了锦绣园。锦绣园的对联,傅寒声让萧潇自己贴,他在一旁指导着。还真是佩服极了娱乐记者的敬业度,大年三十还不闲着,一直追拍到了锦绣园。
过年了,傅寒声心情未受干扰,甚至还对追拍记者道了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傅董,傅太。”记者受宠若惊。
傅寒声平时对娱记不亲和,但也不冷淡,如今却是略有亲善,这跟萧潇有关,怎么写他倒是无所谓的,但涉及萧潇,就又另当别论了。笔杆子在娱记手中,所以关系处的太僵持也不好。
……
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若是平凡夫妻,萧潇相信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也是一样的。他在大年三十这天,不仅顾虑到了傅家族员,也念及了萧靖轩。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凌晨三点就起床祭祖的原因,因为在C市祭祖、贴完对联之后,他预备带萧潇乘机飞回南京。
对此,萧潇全然不知情。
“大年三十祭祖,这是礼数,纵使你嫁我,也不能荒废了规矩。”他说这话时,是在高速公路上,目的地直奔机场。
萧潇还能说什么吗?她曲着手肘架在了车窗上,感受着温润亲和的风,嘴角笑容淡然。
——生活啊,如今看你,也不尽然只有晦涩。
……
抵达南京,还不到中午时间段,乘坐出租车前往墓园。
墓园鞭炮声不绝于耳,在上空萦绕回荡。墓碑上,萧靖轩静静的看着傅寒声和萧潇,傅寒声放了鞭炮,再然后跪在萧靖轩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头,他叫了一声“爸”,他说他会好好待萧潇。
这是一个男人最朴实的话语,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言语,却让萧潇红了眼。
萧暮雨的墓碑设立在萧靖轩的旁边,傅寒声没有过去,他拍了拍萧潇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
南京那天天气不太好,不似C市有阳光,快到中午时间段,所以墓园除了鞭炮声之外,略显空旷。傅寒声走的慢,他背对着萧潇打了一通电话到傅宅,是宁波接的电话,傅宅一片欢声笑语。
宁波说他们都到家了,询问傅寒声在哪儿?
傅寒声跟他浅聊了几句,让他唤老太太过来接电话,温月华说:“午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还不知他和萧潇并不在C市。
“我和潇潇在南京,中午回不去。”他让温月华不要等他们,并说下午乘机回C市,晚上他会带萧潇一起回傅宅用餐。
温月华在电话那端嘀咕了一句:“怎么回南京了?”
傅寒声沉默了片刻,语气轻淡:“妈,大年三十,傅家香火旺盛,唯有南京萧家无人拜祭,潇潇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傅寒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周围遍布的墓碑,那上面是一张张模糊的脸,有多少人,未曾好好享受生活,便已猝然离去?
大年三十,这个亿万富翁,他握着手机,瞳孔微微收缩,无端恐惧。他和所有世人一样,最惧怕的唯有死亡和失去。
☆、有一种凝望,叫微微一笑【4000】
2007年春末,傅寒声和萧潇签订了两年婚约协议。
2007年盛夏,萧暮雨去世前一个月。
南京医院,萧潇离开病房打水,当时萧潇电话在响。手机在萧潇的双肩背包里放着,萧暮雨翻找手机时,被他看到了那份婚期协议。
萧暮雨在萧潇手机里找到了周毅的电话。周毅,萧暮雨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傅寒声的得力助手,一个叫周毅,另外一个叫华臻,这是金融圈众所周知的事。
一通电话打给周毅,萧暮雨说:“我想见见傅先生。”
傅寒声当时在国外,他是在某天凌晨走进病房的。那是傅寒声和萧暮雨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矾。
萧暮雨几日前病重,戴着呼吸机,连话也说不出。所以,傅寒声在窗前说话,萧暮雨躺在床上聆听。
傅寒声知道萧暮雨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惧怕什么,所以他引用了柏拉图的话: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他问萧暮雨:“这种无望,你懂么?”
“你安心走吧,只要她翅膀还在,我在沧海那头等她。”这是傅寒声对萧暮雨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日,萧暮雨提笔,在纸页上吃力的写了这么一行字:“不要伤害她,不要让她一个人……”
2008年2月6日,这里是南京,是萧家父子的安息地。萧暮雨墓碑前,傅寒声没有逗留,已亡者占据妻子心头,他无法坦然处之,他怎能逗留?若是妻子面临墓碑难过,他……也该难过了,所以他避开了。
况且,有他在,她或许会不自在吧?
……
萧潇走过来时,就看到傅寒声坐在墓园台阶上,旁边散落着一些枯枝,他捡了一根细细的枯枝,一截一截的折断……
萧潇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乌黑的发,心里湿漉漉的,仿佛滋生出了无数的海草,轻轻的撩拨着她的心。
此刻,他不是首富傅寒声,只是一个男子,一个无声给予她温暖的男子。
“地上不脏吗?”
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她,眸子深邃,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抹微笑,站起身的时候,顺手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他以为她还要再待上一会儿,所以才会寻地方坐下来歇歇。
祭拜完了吗?
傅寒声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中午11:30左右,开口问萧潇:“还有要祭拜的长辈吗?”
还有一位,也就是莫老太太。
坐车赶到郊区,莫老太太的墓碑前,还有一些纸钱被风熄灭火焰,尚未烧完。萧潇泛下心头疑惑,难道是苏越?他曾在几日前给她打过电话,说他会和苏父一起前往南京,所以还是很有可能的。
萧潇蹲在墓碑前,把纸钱点燃。傅寒声站在一旁,是一个涵养极好的人,一路上并不追问墓碑主人是谁,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和等待。
出租车在山坡下等着,回市区的途中,车载广播正在播报除夕跨年晚会外露节目单,猜测将会出现哪些明星……
车里,他始终都握着她的手,偶尔会问她是否饿了?
2007年的时候,萧潇天地一片灰暗,她那时候不曾知道,在她至亲去世后,还会有一个男人,如此关心她的衣食住行。
暮雨去世后,每次回南京,她都会觉得很冷,很空。但此刻,她的心是安静的,他就在她身旁,仿佛能承载她所有的喜悲。
萧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缘?
在南京吃得午饭,点了几道菜,一上午跑了太多地方,两人都饿坏了。吃罢饭,他把餐巾递给她,前去柜台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