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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她自知失言,忙用绢帕掩了口,连洁白的颈项都跟着红了起来。
春晓也愈发羞涩,心中不免生出些欣羡与感慨,贺青源对梁芷萱爱得痴缠,却能隐忍至此,足见他用情之深,非寻常人所能比拟……
二人正有些尴尬,贺青源已经带着两名家丁进了门,他们怀中、手中满是各色物事,除了绸缎布匹、精巧点心,还有许多笔墨诗书。
梁芷萱站起身来,笑吟吟地一样一样拿给春晓看:“点心自不必说,这些布匹是给春华的,还有这笔墨,为了它们,青源前些时日特意去了一趟江南……至于这月白色带墨竹的料子,则是我一眼就看中了的,待到开春,妹妹拿去裁两条裙子吧。”
见春晓尚有推辞之意,梁芷萱微微嘟起红唇,有些不满地说道:“无论好坏,这些物事都是我亲手所选,莫非妹妹仍看不上么?如此看来,今后还是拣些真金白银罢!”
春晓无奈,只得称谢收下,三个人又闲聊了一刻,梁芷萱款款站起,歉然说道:“你我姐妹多日不见,本该好好叙叙的,只是我出来久了,需得回去给尘儿喂奶……”
春晓连忙站起,温和笑道:“姐姐折煞春晓了,应该是我去看望姐姐和浥尘才是,劳烦姐姐跑这一趟,春晓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将他们送到门口,贺青源忽然想起什么,返身说道:“春晓姑娘,后来我大哥可曾来过?”
春晓迷惑摇头:“不曾……怎么,莫非彩月姐姐有什么事么?”
贺青源淡淡一笑:“事情倒是没有,只是最终仍是得了个女娃,贺家主母心中难免不悦罢了。我还以为,大哥又会来此寻你,讨要什么生子良方呢。”
听他说得轻蔑,再想想李婶和彩月,春晓心中有些不忍,便轻声说道:“这传宗接代之事,其实半点由不得自己,生为女子,已然颇为艰难,贺二公子且宽厚些吧。”
贺青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沉吟半晌,缓缓点头:“贺某本来也懒得理会这些,只求与芷萱相携到老……好,我就听姑娘一句,从此将那些事情全部放下便是。”
第六十三章 冬日暖意
目送梁芷萱的马车远去,春晓回到店里,忙到傍晚方歇。
这个清朗的冬日夜晚,不知为何,春晓辗转反侧,却久久不能成眠。旁边榻上春华的呼吸早已均匀沉实,春晓索性披衣而起,来到清幽的回廊之中。
夜风森寒,春晓不由抱紧双臂,正琢磨着回房添件衣服,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极其不悦的男声:“深更半夜,你不好生安睡,跑出来吹风作甚?”
春晓受惊回头,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倚靠在廊柱之上,只是夜色深沉,看不分明。
见她茫然无措,那人轻声嗤笑:“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月余未见,姑娘竟已不认得程某了。想来也不奇怪,姑娘与那山贼相处欢洽,眼中自是容不得旁人。”
春晓闻之气结:“你……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齐大哥为人坦荡,现下也已不是什么山贼了,倒是你,趁着夜深跑到这里来,究竟意欲何为?”
夸赞齐枫宇的话一出口,程松朗蓦地站直身体,一步步逼近过来,春晓顿觉四周寒意更盛,阴冷迫人。
在她面前半步处站定,程松朗定定望着春晓,沉声说道:“你当真觉得他好?他为了你,连山寨都可以不要,你很动心?”
春晓又急又气,不觉落下泪来。混乱之中,她蓦然挥拳打上他的肩头:“不许胡说!你,你,你这人好不自重!”
程松朗顺势捉住她的手腕,看清春晓脸上蜿蜒的泪水,他不由一怔,随即轻叹一声,拥她入怀。
寒风肆虐,他的怀抱却十分温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春晓忽然有些晕眩,只得放弃了挣扎,乖乖倚上他的肩头。
程松朗轻轻抚过她的秀发,柔声说道:“莫要再哭了,冬日的夜风太硬,当心吹伤了脸。”
春晓却哭得更加厉害,抽噎着说道:“你,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你是特意来戏弄我的么?”
程松朗扶起春晓,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愈发轻柔:“天地可鉴,究竟是我戏弄你,还是你戏弄我?你只见你齐大哥清减,如何却不见我憔悴?”
春晓闻言一怔,细细看去,程松朗果然瘦了一些,而且面带倦意,眼睛也不似从前清亮,便顾不得许多,心疼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最近累得紧么?”
程松朗露出笑意,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无妨,一看到你,我便什么苦楚都忘了……”
心神普定,春晓此时觉出羞赧,忙用力将他推开,见他满脸不解,又不禁有些好笑,思前想后,低声说道:“夜深了,我要休息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程松朗点一点头,迟疑片刻,低声问道:“正月家中事多,这几日我怕是无法出来,元夕那日再来看你可好?”
听到“元夕”二字,春晓的面色不由又红了几分,只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程松朗却伸手将她拦住,将自己的披风覆上她的肩头:“我送你。”
这个举动实在太过肉麻,春晓强忍笑意,任由他护着自己走过仅有几步的回廊。
在卧房门口站定,她除下披风还回,不敢再与他对视,只低头说道:“你也早些回去吧,保重。”
将房门关好,春晓倚在门后,回想方才种种,心跳不已。过了一刻,她忍不住开门去看,廊下夜风盘旋,却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除夕这天,春晓早早炖好了肉,蒸了一锅豆包、一锅开花馒头,又包了百十个大馅儿水饺。吃过午饭,她将豆包和馒头分成两份,打成两个包裹,让春华先给秦先生送了一份。
到了傍晚,乡民们大多回到家中筹备年饭,街上骤显清冷。春晓正在家里等得心焦,齐枫宇终于领着红宝上了门,看着红宝冻得通红的脸蛋,春晓忍不住嗔怪道:“今日是大年夜,街上本就没有什么人,你为何不早些过来呢?却让红宝白白跟着你受冻。”
齐枫宇只是淡淡一笑,红宝却站出来为爹爹鸣不平:“春晓姐姐,你误会我爹爹了,我们本打算午后就过来,谁知山上来信,说是有位叔叔打猎伤了腿,爹爹便赶去给他送了些伤药银钱,这才耽误了行程……”
春晓不觉失笑,伸手抚着红宝整齐的额发,温和说道:“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那个闷葫芦总是一声不吭呢。嗯,还是红宝最好了,心直口快,说话做事都爽利得很。”
说着,她将另外那份吃食交到齐枫宇手上,又额外加上几条酥鱼、一碗炖肉。见红宝和春华难分难舍,春晓迟疑片刻,轻声说道:“不如你们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大家一起过年,也好热闹些。”
红宝听了眼睛一亮,巴巴地望向爹爹,齐枫宇却缓缓摇头:“不用了,我也在家里备了不少吃食,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递到春晓手上:“当了大半年的兄长,却不曾送过像样的东西给你,那日在集上见到,觉得与你尚算相衬,就买了下来……”
春晓打开荷包,里面却是一根雕着翠竹图案的银簪,通体简洁,并无多余装饰,却显得颇为清雅。想起梁芷萱送的那匹布料,春晓不觉莞尔,若是穿上那布料做的衣裙,再配上这根银簪,倒的确相衬得紧呢。
她旋即又有些迟疑,齐枫宇虽然说得坦荡,但若是收下,实在有些师出无名,可若是不收,又难免显得自己小人之心……
正在犹豫,红宝凑了过来,嘻嘻笑着说道:“春晓姐姐,你莫听爹爹那套,他只管说得好听,又哪里有这么好的眼光呢!要不是我一眼看中,他就是把梅林镇整个翻过来,怕是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物事送你。”
春晓不觉莞尔,见她露出笑容,齐枫宇心中一松,又掏出一串铜钱递给春华:“春华,这些铜钱你且拿去,算是大哥给的压岁钱。”
第六十四章 心有所感
见春晓并无反对之意,春华欢喜地接过铜钱,又凑过来看姐姐的银簪,春晓看向红宝,却见他委屈地扁着嘴,急忙快步走进卧房,取了两件崭新的棉袄出来。
将棉袄在红宝身上比了比,春晓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和春华年龄相近,因此我便自作主张,依照春华的身材帮你也裁了一件。嗯,我看着尺寸正好,这两个颜色也都适合,喏,你自己选一件吧。”
红宝又惊又喜:“这棉袄是给我的?唔,摸上去好软好舒服呢……”
春晓含笑答道:“是我年前就请师傅做好了的,你和春华一人一件,原本想着待会儿吃过年饭再拿出来,新年穿新衣么。”
红宝摸摸左边这件藏蓝色的,又瞅瞅右边这件沙褐色的,揪着棉袄上的盘扣不肯松手:“可是,可是两件都很好看啊,我也不知该选哪件才好……”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春晓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正热络,店门忽然被人大力砸响,只听一个男声带着哭腔喊道:“袁姑娘,袁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媳妇吧!”
春晓不由一惊,莫非又是哪家的产妇出了状况不成?她和齐枫宇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带着红宝从后墙离开,自己则快步出去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衣衫虽旧,却被精心补缀过,而且浆洗得甚是洁净。春晓认出他是镇上卖馒头包子的刘二,当日尚未开店之时,她的奶食摊位就设在他的面点摊旁,刘二对她也一直颇为关照,如今见他满头汗水、表情慌乱,不免也有些着急,忙关切问道:“刘叔,您先别急,有话慢慢说,婶子她怎么了?”
听春晓问起,刘二一个堂堂男儿,竟然将嘴一咧,“呜呜”哭了起来:“袁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夫妇多年无子,我媳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