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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如何解,却一概不知。”
“从此,这位陶家的小大郎绝迹杏林。万人皆说他是因那次‘误诊’失了颜面,被京城杏林联手逐出。其实我们这些人都知道。这是陶家小大郎在闭关了!他肯定是在专门研究南疆及各地的毒物!”
“不过,也因了这件事,他的婚事一直悬而未决。后来倒是有人想要跟他结亲,但给了个条件是不要再去碰那些蝎子蜈蚣等毒物,一怕吓着小娘,二怕将来伤着孩子。小大郎一口回绝,只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跟这些害人的东西打交道了,想进我家门就进,不想进就走。”
牟一指说到这里总算告一段落,然后自己去倒了碗水喝了,捋捋胡子,笑呵呵地续道:“这人应该整比你大十岁。现在还把自己关在房里天天研究那些东西。要说,我们家燕娘虽然胆子大,可估计对那些东西也都敬而远之的。所以,祖父今天是特意想来问一问,燕娘愿不愿意嫁给他?”
谁知道,牟燕娘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愿意。”
牟一指一愣:“为什么?”
牟燕娘莞尔:“这人现在必定跟我一样,一心都在他手里的药上,我呢,恰好一心都在我手里的药上。殊途同归。按说我们应该很是有些默契,我相信若是两个人到了一起也能过好日子。可是祖父,他一个人不等于他一家人啊。他是长房长孙,这一辈里头估计到现在还是最出色的一个。他家里人便说出大天来,也是想要找个能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娘子,找个能给他生孩子养孩子的女人当媳妇的。”
“祖父,您仔细看看,您家燕娘是那种女子么?”
牟燕娘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定定地看着牟一指,认真地问。
牟一指苦下了脸:“不是。”
牟燕娘抿嘴一笑,推了老头儿一把:“祖父,我想好了,我这辈子都要行医,济世救人。若是有人容我这样做,我就嫁,没人容我这么做,我就一辈子不嫁——”
牟一指刚要开口,就被牟燕娘从枕头下头翻出来的一缕头发吓住了:“你这是,这是……”
牟燕娘一笑:“断发明志。若是家里人有异议,那就让他们等着给我收尸好了。咱们一拍两散!”
牟一指干咳了半天,长叹一声,摇摇头,佝偻着腰走了。
牟燕娘看着祖父的背影,眼中又是一阵酸涩。
低头看向牟一指没有拿走的那张简简单单的履历,那上头用了稍大一些的字体,写了一个名字:陶谷。
牟燕娘看着那个名字,有些出神,低低地念:“陶谷,陶谷么……”
……
九
牟一指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尚药局渐渐地有人开始称呼他为“牟老”。
牟燕娘看着为一个家呕心沥血的祖父,心里越来越心疼,越来越焦急。
不能这样熬着啊。
为什么不告老?为什么不辞官?
牟燕娘转过头去看家里面的爷娘叔伯,心里头莫名涌上来的,都是恨意。
一群吸血的蠹虫!
一群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渣滓!
牟一指是牟家唯一的活招牌了。
牟燕娘的叔伯父亲,没有一个的医术能在京城叫得响,甚至比牟燕娘自己都差得多。
有这样的老子,牟燕娘的兄弟妹妹们,就更加没有一个能够替牟一指分担一二了。
牟燕娘咬了咬牙,挺身而上,主动给牟一指当起了助手。
爷孙俩的医术一脉相承,牟燕娘又聪明,牟一指又没有藏私,所以一个病患到了眼前,一旦确诊,该用什么药,用几分,用多久,牟燕娘一清二楚,压根不用牟一指再一一叮嘱指点。
爷孙俩的默契和效率渐渐地在京城里传开。
而牟家二房的心思也越来越活,二夫人悄悄来找牟燕娘,就差跪下,只求她:“嫁给我家侄儿吧!保证不拦着你行医!或者,你招赘他进来都行!只要把你的医术留给你弟弟……”
牟燕娘冷冷地看着她:“然后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借着我的手,剪除掉大伯一家子,或者干脆在祖父过身后自立一宗,让我来干活儿做事,你们坐地收钱?!”
二夫人给她道破心机,面红耳赤,但是仍旧敢端着母亲的架子撒泼:“你的就是我的!如果你以后不嫁人,你给这个家做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你别忘了,大唐律例在那里写着呢,你翻不了天!”
大唐律,子女之财归于父母。
牟燕娘的眸色越发阴寒,转过身去,冷冷道:“你这话,等祖父死了再说吧。否则,不要怪我撺掇着祖父把你们都逐出去,把我过继给大伯!”
一句话几乎要把二夫人说得跳起来掐死她。
但终究顾忌着牟一指,只好叫骂了几句“没良心的小妖精、白眼狼”便走了。
这种事情,如何能逃得过牟一指的耳目?
牟一指开始琢磨:要不,让孙女自立门户?立个女户,自己照拂着,又有这样一身出众的医术,不怕以后没饭吃——大唐的医女少,民间的医女格外地少。若是有个女大夫,各家的女眷们看病也方便得多。看看如今牟燕娘有多忙就知道了。
谋之于牟燕娘。
牟燕娘当然又惊又喜,点头不迭。
只可惜,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要律法上的父母点头。
牟二郎听了二夫人挑唆,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缘由又说不明白,颠来倒去只那么几句:“真让她立了女户,外人要怎么看待我这个父亲我媳妇那个继母呢?何况,孩子们以后来往也不方便。再说了,她立了女户,不一样要我们照看?反而那时候挣来的钱倒都不用交给家里了……”
牟一指被这个钻到钱眼里的儿子气得半死,一顿棍子打了出去。
可牟燕娘自立女户的事儿,也就这样黄了。
一拖二拖,就拖到了兴庆七年。
这一年,牟燕娘已经三十岁。
而牟一指,已年过古稀。
……
十
牟一指从清宁宫回来,满脸都是惶恐和汗水。
大冬天的,牟燕娘急忙迎了上去,先递了汗巾子擦汗,然后才捧了热茶让牟一指歇气:“祖父不要急,不要慌。”
顿一会儿,等老爷子喘匀了气,才问:“出了什么事儿么?怎么您的脸色这样难看?”
牟一指低声把邹惠妃中了奇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牟燕娘第一个就想起了陶家,忙道:“不是说陶司医也跟着伺候惠妃娘娘的么?就算他不行,还有他们家大堂兄啊!”
牟一指苦笑:“老人去世,他们合家子回乡奔丧去了。华山脚下,大雪封路,陶家的人,容易回不来啊!”
牟燕娘也皱起了眉头:“就没有别的法子再拖一拖了么?”
牟一指疲惫地摇头:“只怕是难。我这回是在惠妃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回家来就是为了好好翻一翻医书药典,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
牟燕娘立即反对:“不行!您最近的心火盛,合该好好安枕几日,养一养心。如果再这样着急上火地查东西,我怕您会生一场大病!”
牟一指慈爱地拍拍牟燕娘的脑袋,笑了笑:“你祖父也是医生,自己有数。何况,裘太后和邹娘娘都把这一胎托给了我,信任若此,你祖父却辜负了。这一辈子,我还是头一遭失信于人呢!”说着,老大夫已经站了起来,走向自己的书房。
牟燕娘咬着嘴唇站了半天,才一跺脚:拦不住,就拼了命帮忙去吧!
下午,一个小内侍来了,说是找牟一指要几丸儿药。牟家的人自然赶紧狗颠儿着送了进来。
待见到了牟一指,小内侍又咋咋呼呼起来:“哟,老爷子你这儿好东西不少啊,我得细看看。”
牟家的人听了这话,还以为这是来打抽丰的,身子一僵,接着赶紧的又都跑了——还是留给老爷子自己出钱吧!
等他们都走了,小内侍看牟燕娘在一边帮忙整理文书,微微一笑,问道:“敢情这位就是牟老的那位长孙女了吧?”
牟一指揉一揉额角,疲惫得不行:“是。小武公公来此何干?”
油滑的小武低头叉手:“我师父令我来跟着牟老,万一您有甚么差遣,家里有人拦着,或者是外头有人拦着,我能随时拿着师父的手令去办。”
牟一指松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小武公公机警,没当着我那一家子孽障说出来意,很是少了些麻烦啊。”
小武微微一笑:“我们在宫里这种人遇到的特别多,所以我应付起来才不吃力。牟老不用招呼我,有事吩咐就是。端茶倒水是我的本分差事,我做起来很顺手的。”
牟一指摇摇头:“小武公公只怕呆不久。”
小武笑着一歪头,向着窗外大声道:“牟老啊,您就收下我这个外门弟子吧?!尚药局的奉御亲自求情,还求不来您点个头啊?反正我从今儿起就不走了!您不答应,我就耗在您这儿了!我看谁敢不让我待,我告诉我干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牟燕娘听着这一串子,忍不住地皱眉。
牟一指却失笑起来,点点头:“是个好法子。”
就这样,小武留了下来,不仅端茶倒水,就连偶尔看牟一指晃头揉眼,都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帮着老爷子拿肩、按摩太阳和眉眶之类的。虽然在牟燕娘眼睛里,这就是个门外汉的瞎揉,但对牟一指来说,却是难得的闭目休息时间。
终于,牟家的人发觉了不对劲,大房先来了,直截了当:“您这又是为了给哪个贵人治病耗心神呢吧?别管她们了!尚药局有奉御,太医署有掌院,没了一个贵人,还有其他的贵人。您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万一您要是为这么点子事儿熬出个好歹来,我们跟谁哭去?”
小武不等牟一指发脾气,就插口:“哟哟,这是蛊惑着老御医玩忽职守呢?到时候上头降罪下来,横不是你顶着对吧?你哪位啊?我必得知道知道,以后有功夫,咱们好好聊聊。”
大房吓得一溜烟儿走了。
二房来了,仗着是牟燕娘的爹娘,指桑骂槐:“瞎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