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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娘娘不是冷血心肠。”
“怎能见得?”
花夕颜微勾的唇角,悠然自若。
对方见此表情,神色又严了几分:“废话本官也不与娘娘多说了。到明日午时,若本官见不到娘娘,娘娘等着收丫鬟这条小命吧。没了这个丫鬟,本官不见得有损失,娘娘自己衡量。”
花夕颜脸上一点声色都不动。
对方的口吻在等了会儿,不禁露出了些急躁:“娘娘若是聪明,不会将这事告诉圣上或他人,否则被本官发现,那丫鬟的小命照样由本官收了。”
说完这话,对方不再二话,果断鸣金收兵。
秀眸里的眸光微闪。倒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再和她说话难保被她套出话来。虽然她已经大致套出对方的身份来了。
小五在那团绿烟消失后,立马盖紧瓶口,回头,见着她已是坐回椅子里,一幅沉思状。
“要不,娘娘——”小五道,“我们先把这圣水处理了。”
“怎么处理?”花夕颜问。
小五愣眨了下眼珠,答不上来。
若真是能简单处理掉的东西,还能叫大宛的圣水?
恐怕这看不出正邪的妖物,烧不动,更是刀枪不入,做法的话,此物如此诡秘,为大宛的神物,又怎能让外界知道了如何对付它。
小五骨碌转了下眼珠子,说:“娘娘,要不,让绿翠为娘娘——”
花夕颜冷哼一声:“以为本宫是废物吗?”
连个丫鬟的命都保不回来。以后,有什么人愿意追随她?跟随她的人的命只有在必要的时候献出来,但绝对不是这样的牺牲,一点价值都没有,还显得她这个主子很无能。
小五笑:“这样娘娘的软肋是握在那人手里了。”
花夕颜横他一个白目:“你这倒是合着对方欺负本宫?”
“臣不敢。”小五笑嘻嘻地鞠个躬说。
这小子的贫嘴功夫,堪称一流了。花夕颜没时间和他继续耍嘴皮子,只问最紧要的:“他刚才说了本官,应该是大宛国的大祭司了。可是,这大祭司不是守护圣水的吗?离开了大宛国,国王能同意吗?”
小五嗫嚅了声:“臣不清楚。臣虽然在大宛呆过,但是,很多东西止于道听途说,不是很可信。”
不管如何,这男人极有可能是大宛国的大祭司。花夕颜又问:“你知道大宛的祭司叫什么名吗?”
“大祭司一般,都是出自同一个宗室,这个宗室的人血缘特别,能和圣水心灵沟通,于是冠了一个叫于水的姓氏。如今在位上的大祭司,据臣前几年在大宛所了解到的,叫于水奎。也不知后来有没有更替人选。像娘娘刚才所见的,这男人能操纵圣水。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很有可能是大宛的大祭司于水奎。”
“也就是说,哪怕大宛的皇室都不一定能办到。”
“有人是这样说,但如果不能,臣是想不明白,这大宛皇室怎么能凌驾于这个宗室之上。”
按理说,这圣水的妖物是宝物,甚至能号称无所不能。得圣水者,比起大宛皇室优势在那儿,却愿意臣服于大宛皇室,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儿。而且,这大祭司找她,不惜抓了她手里的丫鬟要挟她,究竟是要和她谈什么。一切都值得推究。
花夕颜就此敲定:“明日本宫会一会他,看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娘娘?”小五面露惊恐。
她这一去,又是对方精心设置的地方,去到那儿,岂不是变成任人屠宰的羔羊,束手就擒。
横了他一目:“本宫有那么容易被人抓吗?别忘了,你第一次遇到本宫时,是什么状况。”
小五神情肃颜,回想到那时候在林子中,想抓她的那个胡妖孽,费尽心思搞偷袭,照样败退无疑。
她,绝对不是普通人,而且是,能让百鸟朝凤的女人。
在房间说着悄悄话的两人,突然听见外头灯火光明。柳姑姑急匆匆走进来报信,说是御驾到了。
小五回宫中通报,到他接到消息,赶到这儿来,是差不多这个时辰。
花夕颜琢磨了是后,整理下衣物,走出去迎接圣驾。
御驾是连夜,趁着夜色赶来,想必突然听见念慈暴毙的消息,龙颜十分震惊。
轿子抬进行宫内,一群人伏拜在地。花夕颜走出厢房时,正好见他从皇轿上下来。迎上前,福身:“臣妾见过圣上。”
“槿汐劳累了。”他伸出手,执住她的手。
不知是不是夜的关系,从他指尖传过来一道冰凉。
花夕颜的手就此被他握着,低头,说:“臣妾有负皇命,没能挽留到念慈师父。”
“她这一去,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这也是朕为何匆忙赶来的原因。”淡淡的龙威,像是夜色的冰凉,让人听不出底下有多少情绪。
只是个太皇太后,虽说是他的皇祖母,然而在他未出生时已是离宫,可以说,祖孙俩基本没有见过面,实在谈不上太多的感情。存下的,只能是念慈去世之前,为他的朝廷,为他的帝位做出的一丝努力,让他心存谢意,而不是对胡氏那般恩断义绝。
“念慈师父的丧事不能对外发布。”他捉紧她的手指尖,说。
她点头:“一切听从圣上安排。”
“但是,即便她削发为尼,不问世事,终究是朕的皇祖母,朝廷的太皇太后。朕,不能让她尸骨遗落他处。明日,即命人将棺木抬进云岭。高祖对几个发妻感情都是很深。留了个位置给发妻以便日后夫妻能永远在一起。”
所以,念慈死后的去处,是不用他们多想的。高祖都安排好了。
本是想去看下另外一位皇祖母的情况,但是,听说陈氏还在睡,黎子墨打消了探视的念头,只拉着她的手,走进大堂里坐坐。
柳姑姑带人端上两碗滋阴清火汤,给他们两人享用。
指尖捏着勺子在碗里舀了下,云眉微低,黎子墨道:“槿汐在念慈师父去世之前,是不是在其床前?”
知道他定是要问这个问题的。但是,念慈说的那句话,她都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低眉垂眼,答:“臣妾刚踏进行宫,听御医说念慈师父病危,马上前去探视。念慈师父抓住臣妾的手,是想对臣妾说些什么。可惜,话没说。一口痰堵在了她喉管。接着,臣妾没来得及叫来御医,念慈师父闭上了眼睛。”
她说话的时候,他侧目仔细地聆听。听完,轻轻舀着碗里的汤,并未再续这个话题。
一阵沉寂之后,花夕颜道:“圣上今夜都到这儿了。回去怕是更晚了,不如在这儿歇息一宿。”
“嗯。”
听到他这句答应,她立马让人准备房间。
将汤碗搁在案上,他道:“朕想再去看念慈师父最后一眼。”
因此,她陪着他,往放有念慈棺木的房间走去。
棺盖移开,加入东陵皇室神籍的念慈,与常人百姓死后不同,面容身体保持死前的模样,不会腐朽,长达一千年。
云眉下的墨眸,长久地落在念慈的颜上,目光悠长,不知是从这张脸望到了何处。
她站在他身边,只听他轻声说:高祖去世那会儿,他未出世。也不知高祖长什么样。只知道有个皇爷爷,很是厉害,娶了三个发妻。先帝那会儿,临死则不忘警告朕,要时时警惕朕的亲生母后。如今看来,高祖是有福之人,有个发妻,到死之前,对朝廷,对东陵的江山,念念不忘本职。
与他随行的官员之中,是有负责拟稿记录的尚书,听皇帝站在太皇太后的棺木前说话,可能是要作为悼念太皇太后的悼词,连忙用笔记下。
墨眸,往那奋笔疾书的某官脸上凉凉地扫了一目:“朕有让你写东西吗?”
知道了自己多此一举的那官员,立马将写了几乎一半的纸放在蜡烛上烧,烧到一干二净。
花夕颜站在他旁边,清楚他对念慈说的这些话,至少有一半,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要的,正是希望她有念慈这种精神,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效忠到死。
只要她能做到,他愿意与高祖一样,对她无论生前死后,都是最好的待遇。
花夕颜以为,明誓还不如多做。天子疑心永远是不可能因一两句话消除的。但是,做了什么东西,天子看着,心里自有分明。
看完念慈,棺木盖上。为了赶着凌晨之前抬进云岭,不被百官和百姓察觉。黎子墨急令,令奕风带一队护卫,护送棺木,手持他的谕旨,即刻出发往云岭。
奕风等人听令。八个人抬着棺木上车。
花夕颜才知道他早已有备而来,灵车都已是准备好了。再回头看他身穿的龙袍,为一身素白,连通常上面绣有的鎏金九龙都不见到个影子。她自己今夜换的,也是身白衣戴孝。
相比胡太后,念慈还是幸福的。胡太后死那会儿,她记得,他连身衣服都没换,照旧穿啥就是啥。
她与他并肩立在门口,目送念慈的棺木徐徐被抬出行宫,消失在夜幕里,像是被世界的尽头吞没了。
或许是被院内的声响所惊吓,陈氏从昏迷中醒了。
两人就此睡意全无。走进房里探视陈氏。
太医先给陈氏把过脉,回身禀告:“圣上,娘娘,太皇太妃身体略有好转。”
花夕颜尾随他,走近床前两步。李顺德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龙袍拂过凳面,坐下。
陈氏看着他的脸,像是有一刻的怔:“圣上?”
“是的”黎子墨道。
陈氏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长得和高祖像。”
这话倒是让花夕颜内心里怔了。想这明诚皇高祖,在史册上的记载,一直像是个好色的风流皇帝,与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怎么个像法。
当然,陈氏这话,只是说容貌长得像,而且,声音也像。
孩子长得不大像父亲,像爷爷,这也不是件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