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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伸到半空中,停顿了很久。
手一松,那银色的物体坠落了。
再见,我的阿修罗。
什么东西能永恒呢?
所有东西都会腐朽。
24
他走后,我打电话让家里司机来接我。结果随同来的居然有老爹。
老头子看了我的伤势后没大惊小怪,直接拉我进了医院。我要求不进市一医院,他同意了。
养伤出来后,一切粉饰太平。我去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去公寓,但是最终没舍得把那房子卖掉。
只是之后看到经济新闻,我才知道钟家大权更迭,钟扬瘫痪后钟家长房完全掌控家族势力。
可惜经济新闻没有关心钟家那位扶不起的阿斗少爷,我控制着自己想要知道他怎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最终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当天晚上,老爹告诉我,听说钟启越要回国念书,。
我沉默地离开,假装没听到这个消息。
念书么?也好,尘归尘土归土。
我嘲笑着:希望那个人回来的时候,稍微长进一点有品一点。
二月中,我约了钟启楠出来。
如今春风得意的男子如约而来,在那个咖啡馆里坐下的时候,我感慨物是人非。
他刚坐定,我就微笑:“恭喜你。”
“恭喜?”
“恭喜你,成本少少,几张照片就得揽大权。”
对方一脸平静:“谢谢。可惜连累到你了。”
“你本来就想连累我的不是么?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你要整钟扬,我自然明白,为什么不放过我家?”
钟启楠依然一脸平静,喝了口咖啡悠悠道:“谁让你跟朱槿走得那么近?”
我瞠目结舌,所有关节都想通了。最后只能苦笑:“原来如此。”
“以前她钟意的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的确妒恨你。不过现在我想通了,陆巡,对不起。”
我冷冷看着他:“即使如此,你能得到她么?不能吧。”
钟启楠脸上露出了一丝狼狈,最后说:“这个就用不着陆少操心了。”
“放心,你们这档子混水我也没打算管。这次是我自己把把柄扔到你手上,我认栽,不过钟启楠,你如果再对我家里人和钟启越下手,我就算再不成器也要跟你拼一拼。”
钟启楠睁大了眼睛:“我以为你跟钟启越分手了。怎么?陆少这次这么长情?”
“这个也用不着你操心。钟启越是单纯,不过也不傻。你也该知道,要真惹火了他你也没那么好收手,劝你见好就收。你还是在朱槿身上多动些脑筋,只可惜我料你也搞她不定。”
他的脸阴了阴。
我冷冷笑着。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忽然说:“如果没有你,上次她的那个心上人唐以闻早就回老家去了。陆巡,你少撇清,你早已经身在局中。”
我嗤之以鼻,从钱包内抽出钱放到桌上后起身。钟启楠没有拦我,只是愣愣的出神。
二月下旬,钟启越去了美国,听说学校在南加州。那或许是个好地方吧,阳光灿烂可以驱散一切阴霾。相较起来,H的冬天如此的阴冷。
他乘的那趟班机是早上九点半出发的,不过延时了十五分钟。
他离开的时候是一个人,只拎了个黑色的提包。那天的他穿的居然还是那件青色的长衫。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衣服。
他的背影很寂寞。
我在大厅的拐角处抽了一根烟,最近我又开始熟悉了香烟的味道。很快有人过来礼貌请我熄掉香烟。我把烟尾捏到了掌心里,把那人吓了一跳。
我希望钟启越一辈子不知道,那一天我送走了他。
三月二十六日凌晨,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二十三年前的今天,钟启越出生了。
那时候他朝我无礼地要礼物,而现在,我们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海洋。
这一个月来我很少会想到他,只是在最深的梦境里才能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小公寓的窗口前,把那串钥匙扔了下去。在梦里我总是伸手想抓住那串晶亮的物体,但每每在手指快要触及的时候从指缝中漏去。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手指间只是一片虚空。
等到我终于放弃地缩回手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世界全黑了,我什么也看不到。
每当这个梦境袭来,奇怪的是我并不悲伤,我只感到无比的沮丧,那种浓黑的沮丧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等到终于能睁开眼时,我总忍不住立刻打开台灯。
不知道今天的晚上会不会做这个梦呢?我嘲笑自己如同女人的纤弱神经。
正要闭上眼的时候,窗口传来了轻轻的响声。
我愣了愣,转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有。
再要闭上眼睛时,又听到了细细的剥啄声。
我爬下床,往窗外看去时,正好看到一块小小的石子敲到了窗玻璃上。我打开窗看去,楼下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围着块围巾,站在窗下看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很悲伤。
我屏住了呼吸。
我开始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人?那个人应该远在海洋之外,在我的手掌触不到的地方,为什么偏偏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我家楼下,看起来仿似罗密欧敲响了他情人的窗。
我想我应该爬上床睡觉,但是结果我趿着拖鞋在黑暗中奔跑,无声无息地穿过走廊打开了门。那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钟启越在我家门口搓着手,看着我跑到他的面前。'caihua/qiu'
25
我拉着他沿着出去的路奔跑,跑到铁门边两人熟门熟路地爬过了那镂花的大门。门口惨淡的灯光闪烁,我放开了他的手。他退开一步,用力勒紧了他的围巾,好像那样子能把他勒死。
我应该说些什么,结果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能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好像多看一秒是一秒,过一分钟我就会死去。
钟启越终于把他那个该死的围巾围好了,然后抬起头来。他的脸在灯光下近似透明,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剪短了,我原来喜欢的那个栗发的男孩不见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黑发的沉默的男子。
他跺了跺脚,好像很冷的样子,我忽然发现他的背后背着个背包。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终于张了张嘴,我屏息等着他说话,结果他还是没说出口。
好吧,应该我说是么?
“生日快乐。”我只能想到这句。
他冷淡疏离地点了点头:“谢谢。”
“你……刚从美国回来?”
“……”他低下了头,我能看到他的睫毛被路灯光镀了一层金,却看不到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我只是想……听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他微笑,笑容不稳定地好像立刻就会僵掉。
我又说了一声“生日快乐”,但是之后,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他低下头耸了耸肩,把那个背包往上耸。我很后悔,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哪怕一支笔一张纸也好,然后我只穿着可笑的拖鞋,身上是草草披着的外套。
他再次抬起头时对我说:“那么,我要走了。”
“哦。”我短促地应了声。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
他的黑色的眼睛映出我的眼,睁得很大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钟启越没有动,只是低下头看着我的手。
我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冰凉冰凉,我的心跳得那么厉害,耳朵能听到所有血管咆哮的声音。然后他抬起头,朝我冷冷笑:“放开我。”
我终于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我再度拉住了他,拖着他在午夜的街道里奔跑。
他一愣,可是居然还是没有挣扎,他一直跟着我跑着,那些风吹得我们的眼前一片昏黑。冬天的夜晚,没有生气的街道,我想起好久之前的那个夜,他跑在我的身边微笑着。而今天,连星星都已经不见。
跑到离家不远的小公园里时,他喘气喘得已经很急了。我把他的背包拽下来背在自己身上,他也没有抗拒。我有个错觉,我们都希望一直一直这样跑下去,最好神鬼勿近,永远都是黑夜。
然后我看到了我想像中的东西。
那一堤的桃花。
那个公园的小湖边夹岸种了无数的桃花,单瓣的,正在绽开。当钟启越看到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些花树急促地喘着气,却一动不动甚至不舍得把眼睛挪开。
我扒在一棵桃树前,对他微笑:“生日快乐。”
他笑了。
在桃树底下,他一步步走近,伸长手就可以触到粉嫩花瓣。我看到他的手指停在离花瓣一厘之遥居然不敢再靠近,好像怕惊醒了那些花儿的梦。他的样子看来可笑,我吃吃笑着,全身放松。
他没有碰花,他的手指怯生生地触了触我的脸,好像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
手指碰到我的皮肤的那一刻,我觉得相触的地方要着起火来。我拉住他的手,把他拽进怀里。
他的身体很烫,或许是因为刚才奔跑的样子。他靠在我的胸前,很是温驯。
然后他扒开我的衣服,一口咬住了我的胸膛,那么那么用力,好像要把心口那块肉都撕扯下来。
我一动不动。
再次仰起头时,他的眼睛居然有些晶莹。我以为我们都不会流泪,或许我错了,因为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滴落到他脸上。
好吧,这是个莫名其妙的结局我承认,一切本不应该走到这一步,只不过因了我与他各自古怪的固执,变成了这样的僵局。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勒住了我的腰。
我们疯狂接吻,好像这一刻即是世界末日。
舌与舌交缠,几乎不能呼吸,他的手绕进我的衣物底下,贪婪地抚摸着我的肌肤。他的背心微有汗意,可是我宁愿把他绑到自己的肌肤里,也不让他离开。
世界都黑暗了,有什么关系,我们拥有彼此。
有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