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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云山，涵碧园。
于知雅端着果盘从外走进来，她穿着一身改良旗袍，身上有着世家之女的温润优雅，四十多岁的她，笑起来依然有着被宠爱的单纯天真。
花厅中，顾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看书。
她见儿媳妇来了，笑着合上书页，往身边一放。
“这是今年送来的新鲜水果，您尝尝。”于知雅把果盘放在顾老太太面前。
顾老太太笑道：“你也吃。”
“好。”于知雅应了之后，想起什么，“对了，阿倾今天要回来对吧？”
顾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顿时沉寂下去，顿时没了胃口，把水果叉放下，轻叹了一口气。
于知雅不解：“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平时小儿子回来得少，但每次回来，顾老太太必定开心得合不拢嘴，这次怎么态度就变了？
顾老太太无奈道：“还能是因为什么？我怕他回来，会跟他父亲吵架。”
于知雅更不懂了，为什么会吵架？
“他这次回来，怕是要说跟姜锦那个小姑娘的事情。”顾老太太悠悠而道。
顾寒倾和姜锦在一起，正式交往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顾家二老呢？
只是两位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免得被逼着表态。
这次，顾寒倾在回来之前，忽然提到有事要说，顾老太太就知道要遭。
顾寒倾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十八岁以后就再也没用父母操过心，有事他都会自己做主，而不用像这般郑重其事地告知要与父母商量。
既然顾老太太都知道，顾老爷子当然也知道。
但意外的是，顾老爷子听到后的反应很平淡，并没有顾老太太预料的雷霆大怒。
“那就回来说说吧。”
这是顾老爷子的原话。
顾寒倾也没有异议。
唯有顾老太太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顾老爷子的平淡也许并不是同意，而是他在酝酿更强烈的反对。
这是第一次，顾老太太希望阿倾回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顾老太太，没有注意到儿媳妇于知雅刹那间变了的脸色，她胸口猛烈起伏两下，尤其是在听到姜锦这儿名字的时候，几乎控制不住失态。
小叔子顾寒倾……跟姜锦在一起了？
顾老太太的希望没有实现。
手边的电话响起，是门卫那边的通报。
顾寒倾，回来了。
顾老太太倏地起身，怎么也安心不下，一定要出去看看。
于知雅思绪难平，竟然没有及时跟上去，而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指甲掐着掌心，眼神变幻莫测。
顾老太太在花园堵住了顾寒倾。
此时顾寒倾正在前往书房小楼的路上，他进来之前就问过，老爷子吩咐让他到了就直接过去。
登时顾寒倾就知道，老爷子的态度怕是比想象中的更为反对。
这也没关系，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妈，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匆匆前来的老太太，身后也没跟一个人。
顾老太太冲上来就抓住顾寒倾的手臂：“你先等等，跟我聊聊再说。”
顾寒倾知道她想说什么。
“爸还在等着。”
老太太眼睛一瞪：“等着就等着！这么一会儿还等不起了？你跟我过来！”
发飙起来的老太太比老爷子更可怕，顾寒倾也奈何不得，只好被老太太拖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屏退旁人，只余母子俩面面相对。
“你这次回来想说的事情，是什么？”老太太紧紧盯着顾寒倾。
顾寒倾漫不经心地眺望愿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老太太咬咬牙，险些失态：“如果你想说跟姜锦那小姑娘的事情，就先不要急！等等再说！”
“拖延一时，有意义吗？”顾寒倾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看样子他是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跟老爷子说个明白。
老太太急得不行：“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跟你爸对呛吗？你明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万一把他气着了……”
“妈。”顾寒倾平静打断她的无意义猜测，“爸是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远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你明知道你爸会是什么态度！”
“我知道，所以才要说。”
老太太实在是拗不过顾寒倾，儿子太有主意也不是好事，根本不听父母的劝阻，一意孤行的他谁也拦不住。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老太太拳头一捏，毅然决定。
顾寒倾轻笑道：“你跟我去什么？”
“万一你爸打你怎么办？”老太太心想，就那老头子的火爆脾气，万一顺手操起砚台来砸到儿子额头上，她怕是心疼得要死。
顾寒倾看老太太主意已定，知道是劝不住她，只得同意。
母子二人一起来到书房小楼。
顾老爷子正在二楼上写大字，研墨提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
静。
这怕是在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不要轻易动怒吧？
“爸。”
顾老爷子头也不抬，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了？”
“我来，是有事要说。”
顾寒倾开口，在铁血强势的父亲面前，他的磊磊威势，也毫不逊色，竟与父亲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气氛不觉有些紧绷，态势一触即发。
第395章 天平倾斜
顾老爷子手下笔尖一顿，笔身微颤，一滴墨水就顺着滑落，滴在纸面上，留下一团淡墨色痕迹。
“滴上墨，这纸，就废了。”
老爷子挪开压在宣纸两头的乌木镇纸，捏住薄薄宣纸的一角，轻轻一抖，宣纸哗啦啦作响。
顾寒倾面不改色，回道：“纸脏了，丢掉就是。”
老爷子眼神深邃地看着他：“那如果丢不掉呢？”
“丢不掉的是人心，不是纸。”顾寒倾同样意味深长。
顾老太太看看老头子，又看看小儿子，隐约知道两人在打哑谜，在具体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却不懂了，难免有些心慌意乱。
气氛忽然凝重了。
随着老爷子搁下笔，顾寒倾毫不畏惧地与父亲气势所对抗，空气的流动速度都跟着放缓，凝重而粘稠，常人在风雨飘摇中怕是呼吸都难以自持。
不知道沉寂多久。
“阿倾，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就快说吧！”旁观者老太太终于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想要尽快开始话题结束话题。
老爷子颔首表示赞同，一边走到雕花扶手红木真皮沙发上坐下。
“坐下来说吧。”
老爷子说着，亲自给儿子和自己倒了两杯茶，乌木色桌面仅有两个紫砂茶杯，茶汤呈淡黄色，茶叶上下翻滚舒展着身体。
顾寒倾刚落座，就听老爷子对老太太说：“你去帮阿倾看点吃食，他每天在军部劳累，想来吃不到什么好东西，难得回家补补。”
老太太明知老头子这是在变相地支开她，却故意装傻不知，就是不想随便离开，谁知道她不在，这父子俩会闹出什么动静？
老子是个脾气犟的，儿子更是个脾气犟的！
这谁也不服谁，遇上争锋相对的问题，不搞出个天翻地覆出来才怪！
老太太心里不安，总想着她在这里能调和一下。
但老爷子一意坚持她离开：“我跟阿倾聊一会儿。”
老太太紧抿着嘴唇，扬起眉毛眼看着就要发飙了。
顾寒倾忽然回过头来，对老太太温声道：“妈，我和爸单独聊聊，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老太太的火气一下子就泄了，无可奈何地看着这对铁了心要赶她离开的父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行行行，我这就走，免得碍了你们父子俩的眼。
老太太把羊毛披肩一扯，踩着绸缎小高跟，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老爷子还在苦笑：“你妈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说不了两句就要发火，还整天抄佛经修身养性，我看呐，倒是养出火气来了。”
顾寒倾没有接话，默默喝了一口茶。
老爷子素来爱茶，以前打仗的时候，没事都要找点茶沫子泡，连茶沫子也没有的时候，树叶也能凑合凑合泡水喝。到老了，这个爱好更是发扬光大，一手泡茶手艺精妙绝伦，这泡茶也是被他泡得恰到好处，茶水中的苦味和甘味维持着巧妙的平衡。
可惜就是老爷子位高权重，当年的老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去了，能得到他亲手泡茶这份荣幸的人可不多，小儿子顾寒倾算是一个。
顾寒倾喝这茶就知道，老爷子早就知道他要来。
这茶很特别，要反复冲泡三次才能把茶味揉出来，能掐着最巧妙的时间点，算着儿子到来的时间，老爷子也是老谋深算。
正因为如此，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隐瞒。
“爸，我有女朋友，目前感情稳定，有下一步深化关系的打算。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有空的话，我会带她回来拜访二老。”
老爷子捏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中，徐徐抬眼，看着顾寒倾。
浑浊老眼中，有一刹那，矍铄惊人。
……
老太太从书房小楼出来后，一直心神不宁，总念着那楼上房间里的一切，便就近找个亭子坐着，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要是动起手来，她也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把儿子救下来不是。
按照老头子那暴躁脾气，哪怕这些年磨去一些，老太太也毫不怀疑他会操起砚台砸在儿子脑袋上这种事情。
“妈，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件事情爸和阿倾会处理好的。”于知雅也坐在老太太身边，帮她布置果盘，还泡了一杯花果茶，给老太太安安心。
不知何时，于知雅已经整理了情绪，至少面上看不出半点儿不对劲，刚才那个听到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