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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说:“你可以向我提问题,我想,你可以很轻而易举得到所喜欢的任何资料。”
“的确如此,”厉先生说:“这是对取得资料的一种方法,所采取的聪明预防措施。不过实际上来说,美克,我喜欢从你嘴里亲自说出我能知道的一切,很高兴听一听你一直到现在的经历。”
当然我不喜欢这一点,料想他知道我不喜欢。在我这种地位上的人,没有一个会喜欢呀。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是第二天性嘛。我得把求学和以后,在这种观点的指引下,把事情略略掩盖一点,说些少数事情,把真情实相多延伸一点。
我对这一招并不觉得难以为情,认为这是自然而然。我想如果你要活下去,要做的就是这一码子事情,为自己创造出好形象来。人们以你自己的评价来看你,而我可不愿像狄更斯笔下的小伙子。他们在电视上看那些小说,我得说这是为了自己的好谎话。他的名字叫岳里儿来着吧,老是低声下气,搓着两只手,实际上却在那种委委屈屈的后面想办法定计划,我可不要像那样。
我遇到年轻人在一起,就有充足的准备吹上一番,或者对一个有指望的老板,演出好的表现。话又得说回来了,人都有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显示出最坏的一面反反复复来谈并没有好处。不,我为了自己一向干得很好,叙述自己一直到最近的活动。但却从没有想过,要向厉先生作这一号儿的事情。他相当厌恶向我打听私人事情的念头,但我根本不相信他不会这么做,还不是问了。所以我就把真情实相毫不修饰都告诉他,就像你说的一样。
开端的事实很肮脏,我父亲是个醉鬼,不过我有个贤惠母亲,她拼命工作费尽力量帮助我受教育。我对于自己的频频改变职业,换了一个工作又一个工作的事实,并不隐瞒。
他是个好听众,很有鼓励性,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然而,我却不时意识到他是多么精明,只插进一点点儿小问题,或者批评,有些批评也许我毫不戒备就冲进去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错,我有点儿这种感觉,最好要小心点。过了十分钟以后,我很高兴,这时他往后靠在椅子上;这次调查庭,如果你能这么称的话--但却一点儿都不像,似乎结束了。
“罗先生——美克,你对人生有一种冒险进取的态度嘛。
那并不坏,你和爱丽在建筑的这幢房屋,再多说点儿给我听听吧。”
“这个,”我说:“这幢房屋离一处名叫‘查德威市场’的镇市并不远。”
“不错,”他说:“我晓得在什么地方,实话实说吧,我跑过去看了一下,要说得更实在一点,就是在昨天。”
这可略略使我吃了一惊,从这一点看,他可是旁门左道这一号儿的人物嘛,装成不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呢。
“那地方很漂亮,”我辩护地说:“我们要盖的这幢房屋也会很美,建筑师那个家伙叫桑托尼,不知道你听说过这个人没有,不过……”
“呵,听说过,”厉先生说:“在建筑界里,他很有些名气。”
“我想,他在美国有过建筑工程。”
“不错,他是个大有才能、很有前途的建筑师,不过倒霉的是,听说他的身体不好。”
“他以为自己命在旦夕了,”我说:“不过我不相信,我认为病会治好,人也会复元,做医师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希望你的乐观有见地,你是位乐观人士嘛。”
“我谈的是桑托尼。”
“你们做得很好。”
这老家伙用上代名词“你们”,我认为很好。那就不会让人想到,是爱丽自个儿买的了。
“我已经和克劳福先生商讨过了。”
“克劳福是谁?”我略略皱起眉头来。
“克劳福先生,是英国黎克法律事务所的律师,他经手办这桩地皮买卖,这家事务所很不错,而我揣测这块地买得很便宜,我甚至可以说,对这么便宜的价钱十分吃惊。因为我对英国目前的情况很熟悉,甚至说到这桩买卖,都有点觉得困惑;我想克劳福能用这么低价买到手,自己也出于意料之外;我想你也根本不知道,这片地皮怎么凑巧这么便宜,克劳福对这件事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事实上我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来时,看上去他还有点儿难以为情呢。”
“呵,这个,”我说:“那片地挨过毒咒的。”
“你说什么呀?美克,我没听明白。”
“毒咒,您哪,”我解释道:“吉卜赛人的警告,那一类的事情,当地人都知道那里叫吉卜赛庄。”
“呃,一个传说吗?”
“不错,似乎相当困惑,我不知道是多少人编出来的,又有多少是真的。好久以前,出过一回命案或者别的事情吧。一对夫妇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些人传说是做先生的开枪打死那两个,然后又自杀,至少裁决书是那么说的。可是所有形形色色的传说满天飞,我想没有一个真正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那已是好久好久以前了。打那以后,那块地产转了四五次手,但是没有一个人在那里待得久。”
“呵,”厉先生恍然大悟地说道:“不错,地道的英国民间传说嘛。”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而你和爱丽不怕那种恶咒吗?”他说得很轻松,微微含笑。
“当然不怕啦,”我说:“爱丽也好,我也好,都不信那种邪门。实际上,那是件吉祥事呢,因为有了那个,我们才买得便宜啊。”我一说过,心中马上想到,在某方面说是吉祥,可是想到爱丽所有的金钱和财产,以及其余的所有一切,买了一块地皮,便宜也好,最高价也好,那都当不得一回事呀。后来又想到,不,我错了!话又得说回来,她爷爷由一个码头工人变成百万富翁,像那样儿的一个人,一向都巴不得低价进高价出呢。
“这个,我倒并不迷信,”厉先生说道:“从你们的财产上来看,这处地方相当壮观,”他打了一下顿:“我只希望你们将来搬进那幢房屋里住下来时,不要让爱丽听到太多的这一类传说。”
“我会尽自己的力,每一件事都不让她听到,”我说:“我并不以为会有什么人,会向她说些什么。”
“住在乡下的人,非常喜欢翻来覆去说那一号儿的传说,”厉安德说:“美克,可得记住,爱丽可并不像你一样的坚强,她很容易受人影响。仅仅在某一方面,可使我……”他将所要说的活停了下来,一只手指头敲着桌子:“现在我要同你谈一件很困难的事,你说过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葛莉娜。”
“没有,我刚才说过了,到现在还没见过。”
“奇怪,非常稀奇。”
“这个?”我探询地望着他。
“我原来几乎可以断定你已经见过她了,”他慢吞吞说道:“你对她知道有多少啊?”
“我知道她和爱丽在一起有过一段时间了。”
“爱丽十七岁时起,她们就在一起了,她的职务有责任也有信托,初来美国兼有秘书和女伴的身份,可瑞,谷太太,也就是爱丽的后母离开家时,她又是一位女伴,而可瑞离家,我得说是经常会有的事。”他说到这一点特别冷冷淡淡的:“我推测,她是个出身很好,各方面都出色的女孩,一半瑞典人,一半德国人,爱丽自然而然就变得依恋上她了。”
“我推测也是。”我说。
“我想,在某些方面,爱丽几乎太依恋她了,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
“不会,为什么我要介意呀?”就事实上来说,我已经——这个,我自己已经想到过一两次,这也是葛莉娜,那也是葛莉娜。我弄得——这个,我知道不关自己的事,但有时实在是腻味透了。”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表示过,要你见见葛莉娜吗?”
“这个,”我说:“要解释起来不容易。不过我想,不错,我想她或许温温和和地暗示过那么一两回,但是,呃,我们需要彼此交往。除此以外,呃,这个,我想我自己并不要同葛莉娜会面,我的爱丽,不要同别人一起共有。”
“我明白,不错,我明白,爱丽没有提议要葛莉娜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她倒是提议过。”我说。
“但是——但是你却不要她来,为什么?”
“我说不上——真格儿的也说不上。只觉得这个葛莉娜,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或者婆娘,一向在样样事情里横插着一杠儿。你知道的,替爱丽安排生活、寄明信片啦、寄信啦、填文件啦、安排整个行程啦、把行程告诉家庭啦。我觉得爱丽有点儿依赖葛莉娜,让葛莉娜管理她,而她去做葛莉娜所要求做的每一件事。我——呵,我很抱歉,厉先生,或许我不应该说这些事;可以说我完全是嫉妒。反正,我当时就冒火,说不要葛莉娜参加婚礼,婚礼是我们两个人的,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所以我们就去了婚姻登记所所长办公室,由他的办事员和打字员作了两位证人,我敢说,那是我的意思,不肯让葛莉娜到场,而要爱丽属于我。”
“我明白,不错,我明白了,而且我想,假如我能说一句的话,美克,你很聪明。”
“你也不喜欢葛莉娜吧。”我说得很机灵。
“美克,如果你连葛莉娜都还没有见过一面的话,可不能用‘也’这个字眼。”
“是呀,我知道,不过,这个,我意思是如果你对一个人听说了好多关于他的话,自己就可以形成对他的一种印象,一种判断吧。呃,这个,就叫它吃飞醋吧,为甚么‘你’不喜欢葛莉娜呢?”
“这并没有偏见,”厉安德先生说:“不过,美克呀,你是爱丽的先生,而我心中总是以爱丽的幸福为重,我想葛莉娜对爱丽的影响力并不理想,她自己负担的太多了。”
“你想她会不会在我们中间挑拔是非?”我问道。
“我想,”厉安德说:“我没有权利说任何那一类的话。”
他坐在那里,小心翼翼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