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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人。在长寿的三十六人中,七十以上的有六人,汉武帝、吴大帝、唐
高祖、唐玄宗、辽道宗、明太祖;八十以上的有五人,梁武帝、武则天、宋
高宗、元世祖、清高宗。清高宗享寿八十九岁,居中国帝王寿数之最。而二
百三十五位帝王中除十一位寿数不明者以外,其余的平均寿数是三十九岁。
岁数均以传统的虚龄计算。
和平时期平民多死于疾病,战乱时期平民多死于兵燹。而帝王的死因则
是各色各样,其中死于疾病的约占三分之二,死于它故的约占三分之一,这
三分之一是帝王所特有的死亡方式,包括死于篡弑、死于丹药中毒、暴死而
原委扑朔迷离、死于荒淫。
死于疾病
病魔对于所有人都是同样凶恶的。医学自古代发展至今,有着艰难的探
索,渐进过程。愈是遥远的古代,医疗、医学水平愈是远离现代科学。由于
历史记载不详,今人很难根据史料总结出导致大多数皇帝死亡的各种疾病是
什么。
因病而死的皇帝,史书上多未说明死于何病。而且病死的皇帝也少有卧
病多年、日渐危重者,而多是一、二个月发病,不久病故。凡史书上出现“帝
不豫”三个字,就等于标明该皇帝的死期不远了,其实“不豫”就是身体不
适,一个人一生可能得很多次病,“不豫”很多次,然而身为皇帝,一旦宣
告不豫,那就危乎殆哉了。难道皇帝的生命就如此脆弱?
既然生在帝王家,帝王一个人自幼享用的一切就比平民高上千万倍。庶
民百姓为衣、食、生计财产奔波忙碌终生,付出一生心神和体力代价,其间
还受到天灾、人祸的多次袭击,疾病难以获得及时、精确的医治,要想活得
愉快、长久实在很难。然而皇帝的美衣、玉食是其基本享受;全国一流的医
师不离左右;禁卫森严以避免外来的伤害;出外卤薄大驾,在宫内行走也需
坐辇,皇帝连摔一个跟斗几乎都不可能。这种安稳的生活,如何能不快乐长
寿?然而,皇帝的生命的确是脆弱的。康熙皇帝就曾感叹古来没有几个白发
天子。皇帝的生命之所以脆弱,是因为导致其长寿的因素远不如导致其短寿
的因素更强,更能使皇帝难以摆脱。
皇帝是这样一种稀罕物:他除了发号施令外,不需要做任何具体的事。
虽然有些皇帝能文能武,但更多的皇帝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宦官、甚至打
不过宫女,是世上最无防卫能力、最虚弱的人。但事实上,戕害其生命的力
量,多是来自他自己而不是外人。首先,做皇帝决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有多
大的享受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付出,并不是一一具体地表现在每个皇帝
的行动上,而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荷。官员丢官后可以归田,归田后还有可
能再返官场,皇帝则是没有退路的,要彻底坐下去,牢固地坐下去。宝座位
于无限风光之险峰,坐在那里安然与否,只有皇帝的内心知道。只活了三十
八岁的宋神宗,当读到苏轼的“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之词句时,叹
道:“苏轼终是爱君!”如果一旦皇位不稳,则处处隐藏着杀机、性命旦夕
不保;被从帝座上赶下来,想退身为平民亦不可得、想苟全残生也办不到。
自南朝宋武帝刘裕开了杀害亡国皇帝的先例后,皇帝们一代代位亡则身亡。
所谓圣明君主终生殚精竭虑、孜孜勤政,不就是因为害怕丢失皇位、无葬身
之地?正如康熙皇帝所说:“人君无退葬之地,岂当与臣民较安逸哉!”唐
太宗在遗诏中说:“自栉风沐雨,遂成弭诊,忧劳庶政,更起沉疴,况乃汉
苦周勤,禹胼尧腊。。”就连后世一致指责的暴君秦始皇每天都要批阅一百
二十斤的竹简奏章。如此忧烦,如何能安养天年,做一个与天地同呼吸、忘
身物外的寿星?
因此大多数皇帝根本达不到寿星之龄,在离寿星之龄尚远时就注定要死
于心脑、内脏的疾病。
其次,多欲而非寡欲、躁动不安而非宁静闲和,伴随皇帝们的一生。荒
淫是帝王共有的禀性,只是程度深浅不同。帝王绝对不会为了长生而接受寡
欲之说,想当年中原逐鹿,不惜抛头、洒血最终拥有天下,岂是为了寡欲?
在皇帝能够享受的衣、食、色等大欲中,以色为先,而且尽可能推向极致。
纵情声、色之时,皇帝们没有意识到享受与享寿在暗地里做着交易;或者意
识到了,只能求助于房中术、长生术,而任何术都不可能在皇帝身上显灵,
扳回他急步奔向死亡的双腿。
皇帝的病因极不单纯,多属疑难杂症,发作时积患已久。御医虽是当时
最高明的医师,但医治皇帝所患的某种病例并不多,不敢确保诊治无误。求
医者由于是皇帝,御医顾虑重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经常发
生的悲剧不是御医被杀,就是皇帝速死。
皇帝的肌体被认为是神圣无比的,在皇帝身上动针药是极大的冒险。唐
高宗患严重的头痛病,一度晕眩得看不清东西,御医张文仲、秦鸣鹤会诊,
请示:风上逆所致,针砭头部出血就能痊愈。武则天在帘后听说要给皇帝刺
头出血,乃怒斥:真是该杀!圣体哪能刺出血?御医赶快顿首请命,高宗苦
于头眩,说:御医是看病,有什么罪?我头晕目眩很厉害,快让他看病吧!
御医乃敢取针刺高宗头。针灸之后,高宗说:我看得见了,此音未落,武则
天在帘后一再拜谢,说:天赐我神医!幸亏针刺成功,否则御医祸将及身。
皇家对御医未必信任。御医为皇帝诊病时,常有太后或皇后在帘后监视,
时时提出质疑。例如宋宁宗患痢疾,曾御医入视。按完脉,奏明病证。尚未
开处方时,立在御榻后的杨皇后插话:“曾防御,官家吃得感应丸否?”曾
某连称:“吃得,吃得”。杨皇后又插一句:“须是多把与官家吃”。曾某
承旨,开药二百丸,宁宗如数吃下,腹泻得以控制,又吃了二百丸,痢疾全
好。
皇帝或代表皇帝的皇后、太后作主张,就是对御医的不信任。对医药、
病理稍有些修养的皇帝,宁肯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御医。康熙皇帝就曾指斥太
医院长官黄运和御医霍桂芳:“此劣等大夫们知道什么!”光绪皇帝也曾指
示御医按照他的方案开方用药,御医不敢不遵守。
小病固能胜任愉快,然而对难以治愈的、突然恶化的重病,御医简直是
一手给皇帝号脉、一手提着自己的脑袋。唐懿宗曾将同昌公主的死归咎为御
医用药之误,杀了主治医生韩宗绍及助手二十余人。当宋宁宗不豫滋久,急
召曾御医入内时,曾某惊魂不定。给皇帝诊视后,竟失控而呜咽不止,宁宗
问:“想是脉儿不好也?”曾某归家后,自诊其脉,对家人说:“我脉亦不
好”。竟猝死于宁宗去世前的一晚。明世宗遭宫女杨金英等谋杀未遂,但颈
部被帛带紧勒,气已绝。事发后,负责急救的是太医院使许绅。作为太医院
的最高长官,许绅的医术当时无人能过之。许绅冒着极大的风险,调治峻药
给皇帝灌下。早晨八时(辰时)灌下的药,到下午二时(未时)皇帝才有动
静,喉咙出声,呕出紫血数升,然后才能说话。经过许绅连续数月的全力调
治,嘉靖皇帝方得痊愈。许绅受到加官厚赐之赏,然而紧张的神经一旦松弛,
很快大病不起。许绅临终前说:“吾不起矣。曩者宫变,吾自分不效必杀身,
因而惊悸,非药石所能疗也”。
许多皇帝病危时,下诏向全国征求医术高明者。谁敢应诏?
御医在皇帝患重病时,往往不敢下无把握之药,以避免承当责任。诊得
皇帝脉象凶险,口中却说脉象尚好,开些甘草、陈皮。皇帝升遐,朝廷总不
能归咎为御医误用药品所害,只能以医术平庸或不克尽职而予以例行处分。
由于御医的谨慎小心、明哲保身,许多皇帝失去险中求冶的可能,很快崩殂。
求生的欲望有时会促使皇帝去冒险,相信巫术或道术,有时是身不由己。
例如曹魏明帝寄希望于自称的天神下凡的某农妇,该农妇用符水为人疗疾,
多有应验。魏明帝病重时,饮用“神女”的符水,然而无效。“神女”遭杀
身之祸,三十六岁的魏明帝曹睿也命归黄泉。南朝齐明帝萧鸾自知病重难愈,
敕令各官府求白鱼以为治,他自己身穿绛衣,服饰全部改为赤色,用来厌胜。
巫师奏云:“后湖水头经过宫内,致帝有疾”。齐明帝撑着病体,亲自巡视
太官(御厨)旁的水沟,左右启奏:“太官若无此水则不立”。萧鸾决意塞
水断流,然而无济于事。齐明帝死后,塞水的事就罢了。
二十三岁的明嘉宗在天启七年五月初六日不豫。魏忠贤盼望皇帝康复,
以图继续他弄权的好日子。他将库中所贮的金寿字大红纱翻腾出来,给近侍
穿作贴里,在御前起禳祝作用,还不时大声传言:“圣驾万安矣”。大臣霍
维华赞助魏忠贤,进献“仙方灵露饮”及蒸法、器具。由魏忠贤主持治病,
太医院院使吴翼儒等御医只得唯唯听从。仙方的做法是:用银锅一口,内放
桶状木甑,甑中有篦,篦中安长颈大口空银瓶一个。用淘净的米按程序添水
甑中,即热气透一层,添一层,围在瓶外。银锅之上,扣一尖底银锅,其尖
处正对银瓶之口。用水蒸气,尖底银锅外洒冷水,使锅内的蒸气迅速化为水,
滴入银瓶。最后取出滴满的一瓶“灵露”,其实就是米的精华。天启皇帝日
日饮“灵露”,人变得浮肿,却不见病情好转。八月二十日,天启吐一口血
痰于白纸上,似肉非肉,似痰非痰,凝结如筋。老内臣见此物,有嗟叹落泪
者。两天后,明熹宗“龙驭上宾”。
死于篡弑
二百三十五位帝王中,在位期间被杀害的有四十五人。如果包括下台以
后(各朝末主)被杀以及史书隐讳而普遍被史家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