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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河边杀手伤人的事件,吓退了不少行人,令喜庆的气氛里也掺杂了些许惶惶不安。
萧瑟瑟在轿子里捧着漆器宝盒,摩挲着锦瑟图,听绿意在轿子外头说,瑾王府就要到了。
远远的有爆竹和锣鼓声传来,瑾王府处处是红绸囍字。哪怕玉忘言再不情愿这婚事,该做的依旧会做得不落人口实。
萧瑟瑟到了,轿子外是欢呼鼓掌声,今日的宾客来的不少,众人起哄让新郎去踢轿门。
萧瑟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轿身随着轿门微微震动,她知道是玉忘言踢轿门了。车帘也随后被掀起,萧瑟瑟被绿意扶着,下了轿子。
“小姐,这是红绸子。”绿意从新的喜娘手里接过红绸,递到萧瑟瑟的手里。
萧瑟瑟和玉忘言各执红绸的两端,当间缀着朵绸缎系成的牡丹花,在万众瞩目中朝着正厅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对萧瑟瑟而言却长的模糊。
记不得是多少天前,她也是在同样的欢呼声下,跨过太子府的煊赫门槛。
那一步,她跨错了,错到含恨而终。带着一身的伤口重新来到新的门槛前,这一步跨过后,她会有怎样的未来?
“啊!”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了声。
想是因为推挤的缘故,有人不小心跌了出来,正好撞到萧瑟瑟。
萧瑟瑟踉跄,绿意忙扶住她,听得那人惶恐的说道:“瑾王妃恕罪,老臣是无意的,老臣该死!”
爹!
萧瑟瑟的身子僵住。
这个声音,是张锦瑟的生父张潜,他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萧瑟瑟疯狂的想要抛下盖头,投入父亲日益衰老的胸怀。可是,这一张盖头隔着的却是两世的形同陌路,她除了站在这里,竟什么也做不了!
“瑾王。”有官员道:“刚才我们都太激动了,不小心推了张太仆出来,还请瑾王见谅。”
张潜将腰弯的更低,“瑾王,老臣知罪。”
玉忘言道:“无心之误,本王不会追究,太仆就不必介怀了。”
“多谢瑾王。”张潜退回到人群中。
爹……萧瑟瑟无声悲鸣。
知道张锦瑟的死让父亲悲痛万分,他苍老了多少,颓废了多少,萧瑟瑟甚至连看都无法看到。
她能做的,只是捏紧红绸,同玉忘言到了正厅。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真是恭喜瑾王了,宾客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由本宫来主持婚事吧。”
萧瑟瑟的身子剧颤。
太子玉倾扬!
竟然是他!
似是察觉到萧瑟瑟的抖动,玉倾扬望来一眼,语调是那么的温柔体贴:“瑾王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萧瑟瑟紧咬下唇,将满腔的怨恨强行封锁。
绿意答:“我家小姐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哦?”玉倾扬笑道:“那本宫就开始主持拜堂了。”
同来的几位皇子纷纷出言赞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萧瑟瑟宛如在受着凌迟之刑,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她和玉忘言,两颗心都要被绞碎了。
隔着盖头她只能看见红色,红的像是刑场杖毙时染满囚服的血。
玉倾扬,如今你可还能忆得起当初与我拜堂时的种种?
我什么都还记得,却更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的卑鄙与无情!
慢慢等着吧,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偿还一切!
短短的拜堂下来,好似是终于走过漫漫长夜,萧瑟瑟被绿意和一个王府婢女扶着,送去了洞房。
直到在洞房的榻上坐好,萧瑟瑟才松开了紧握的右手,手掌上一道弯月形的血迹,她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抠破的。
“呀,小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绿意激动的问。
王府的婢女此刻已经出屋,绿意又没有带伤药,只得跑出洞房去找人,给萧瑟瑟找药。
红色的嫁衣旖旎在榻上,萧瑟瑟从怀里捧出漆器小盒,里面的锦瑟图安安静静的平铺着。她不确定玉忘言今晚会不会来,但这幅锦瑟图,是她的承诺,她定要亲手交给他。
如此等着、等着,正厅的喧嚣已静,窗纸上结霜渐浓,饭菜已冷成了冰,玉忘言仍是不来。
绿意怕是也迷了路,没有回来。
萧瑟瑟疲惫不堪,却抱着漆器小盒起身。
她要去找玉忘言,只因她担心他的心绪。
正要开门出去,门忽然被推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鱼贯而入。
为首的几个,穿着各色月华百褶裙,指着萧瑟瑟就嘲笑起来:“姐妹们都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瑾王妃。还以为王妃入府就能高人一等呢,右相家的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被王爷给晾在洞房了?”
“就是啊,王妃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跟我们姐妹一样罢了。”
“还以为王妃能得宠呢,再好的出身,也不过是同我们一起守活寡!”
“哼,我们守活寡只是因为王爷还忘不了那张锦瑟,可她萧瑟瑟守活寡,是因为她是个傻子!”
这话如针一般刺痛了萧瑟瑟,美眸骤寒,望着这群女人。
这就是玉忘言的妃妾们,为首这四个定是侧妃。
萧瑟瑟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侧妃道:“王爷不会来,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他八成又在一个人喝闷酒,你这傻子懂什么?他爱的是张锦瑟,而你呢,你就是个给他添堵的傻子!”
萧瑟瑟心头涌上悲怨,抄起桌上的瓷碗,狠狠砸在侧妃身上。
“你!”侧妃被砸得惊叫,瓷碗破碎。
“你这傻子干什么!”
萧瑟瑟呼道:“你们骂人,骂人的都是坏蛋!来人啊,有人欺负新王妃,快去告诉宫里的公公,瑾王府的女人都欺负新王妃!”
这下子侧妃们急了,她们本是来找茬的,哪知道惹恼了这傻子,竟是要引火烧身?
一名侧妃冲上来就想捂住萧瑟瑟的嘴,萧瑟瑟看出她的举动,直接狠狠咬了一口,再一踢,就将侧妃撂倒在地惨叫。
萧瑟瑟趁机推开众妃妾,边朝外跑边大喊:“来人啊!她们欺负新王妃,快告诉宫里的公公和我爹!”
“王妃,怎么了?”山宗带着侍卫们很快赶来。
众妃妾一看见山宗,脸色都绿了。
萧瑟瑟委屈道:“她们、她们欺负我,骂我是傻子,说我只会给王爷添堵……呜呜,我要告诉宫里的公公,是天英帝让我当王妃的,她们又没有天英帝大,为什么还欺负我?”
妃妾们心中一寒,这傻子王妃竟把她们说成了藐视君王,这可是重罪!
有侧妃口快道:“不是这傻子说的这样——”
“你又骂我!我不是傻子!”
“你……”那侧妃气不过,两只眼睛紧紧瞪着萧瑟瑟,过了半晌才使劲平静下来,极其不甘的说道:“王妃,我们没有取笑您的意思啊,您误会了。”
“你们明明骂我,大家都听见了!山宗也听见了是不是?”萧瑟瑟拽拽山宗的袖口。
山宗十分不喜欢玉忘言的这群妃妾,这都是天英帝塞过来的,中间还有人说不准是哪位皇子安□□来的卧底。比起这些心怀鬼胎的女人,山宗自然倾向于萧瑟瑟,何况此事明显萧瑟瑟占理。
妃妾们也不是傻子,看山宗的眼神就能看出端倪,眼下要是再争执,岂不就坐实了藐视圣上的罪名?
众妃妾没办好,只好怏怏闭口,怨毒的瞪了眼萧瑟瑟,不欢而散。
萧瑟瑟仍紧抱着漆器宝盒,山宗的视线投于其上,说道:“请王妃回洞房,辛苦一天,早点休息。”
萧瑟瑟问:“我一个人休息?王爷不过来了是吗?”
“王妃早些休息吧。”山宗避开了问题。
萧瑟瑟说:“可是我还有东西要给王爷。”
“在下替王妃转交。”
“不,我要亲自送过去。”萧瑟瑟说,“王爷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要是敢骗我,你就是小狗,要给我买糖吃。”
山宗星眸微眯,顿了一顿,复和颜悦色道:“在下这就带王妃过去。”
“真的吗?”萧瑟瑟高兴的说:“那太好了,先不用你给我买糖,我让绿意明天给我买!”
说到绿意,绿意这才气喘吁吁的回来,方才她迷路了,药也没找到,眼下十分愧对萧瑟瑟,不想主子又跟着山宗急匆匆而去。
绿意只好回洞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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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蜈蚣
瑾王府占地面积不小,建筑回廊的布置也错综复杂。萧瑟瑟有山宗领着,一路顺利的来到一方小院外。院子里开满海石榴,又叫茶花,红艳而华丽,像是女子的嫁衣。
满院的花将脚下的路引向房门口,房中灯火昏昏,将一道独酌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被冰花修饰得晶莹,轮廓微颤。
那是玉忘言在饮酒。
萧瑟瑟低低问:“王爷经常喝酒吗?”
“有点。”
有点?萧瑟瑟喃喃:“他今晚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是吧。”山宗知道玉忘言的心情,即便想拦着,也不忍心拦。
萧瑟瑟推门就走了进去。
她这唐突的举动,令山宗微怔,没有阻止。而玉忘言感受到来人,放下酒杯,侧过半张脸来。
昏暗的烛火燃在墙角,烛泪滴滴落于盛放蜡烛的铜盘。时明时灭的火光,在玉忘言的侧脸上描画出橘色的边角。
他并不颓废,却有着让人心疼的失落;没有令人窒息的沉重,可眼底的悲戚痛苦,又是那么摄人心魂。
有那么一瞬,萧瑟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仿佛一切都停滞于此。她望着那个人,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裂纹中跳动。从没有发现他竟是这样美,就如乍暖还寒的风,将人裹住,堕入深潭。
萧瑟瑟低首喃喃:“你……不要再喝酒了。”
玉忘言不语,手腕撑在桌上,手中还握着酒杯。蜀锦织成的衣袍微乱曳地,墨发与衣袍上都有着烛火投射而来的细细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