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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忘言的手,在袖下将短剑握得颤抖。蜀锦织就的衣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谁的血,衣裳覆盖的身躯道道伤痕,疼痛不断的袭来,然后所有的疼痛,都比不过心口那破洞般的疯狂担忧。
何惧道:“绿意提到,她和表小姐先到了刺史府,然后改道去了城外的别庄。在去别庄的路上,表小姐命令绿意带着虫笛回来。”
“别庄?”邓伦猛地撤下袖子。
“你知道些什么?”何惧的剑,瞬间就搭在了邓伦脖子上,“说!死士的剑可不长眼!”
“下官、下官也不知道……”邓伦恐惧,苦着脸说:“湖阳这里的大户人家,很多都、都在城外买了私产……”
玉忘言道:“先去刺史府,无论如何,也要找回瑟瑟。”
待山宗清点了人数,确认水匪们已经弃寨撤走,玉忘言率官兵们返回湖阳。
官兵们伤亡惨重,只能先将受伤者抬回去,再来清理尸体。玉忘言叫了应长安来,处理伤者,又让何惧去喊绿意来。
安排好官兵们,玉忘言和邓伦这就要去刺史府,这时候被人告知,玉倾云到了。
这对邓伦来说犹如晴天霹雳,玉倾云来也不给个信,他这湖阳刺史没去相迎,罪名可大了。
但玉倾云顾不得他,在刺史府门口,玉倾云看见了衣衫染血的玉忘言,神情一怔,忙道:“瑾王,你们……”
“稍后再说。”玉忘言眉峰紧锁,望着街道的彼端,何惧正好将绿意带了过来。
“王爷、王爷!”绿意气喘吁吁喊道:“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小姐到现在都还没消息,绿意快急死了!王爷你快救救小姐吧!”
玉忘言道:“你们昨晚到了刺史府门前后,又拐去哪个方向?”
绿意忙指向一条街,“这条街!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的,我记得那个店家的招牌!”
玉忘言对邓伦道:“刺史大人,官差们驯养的狗,牵出一条来。”
“是、是。”邓伦赶紧发号施令。
不多时,便有官差牵着狗出来。玉忘言看向何惧,何惧明白了什么,把萧瑟瑟的虫笛拿了出来。
虫笛被装在萧瑟瑟缝制的口袋里,因这是何家小姐才能传承的,何惧不敢擅动。
玉忘言拿过虫笛,命人将狗牵到那条街上,让狗嗅了嗅虫笛和袋子的味道。
这刺史府用来捕捉犯人的狗,嗅觉灵敏、训练有素,当即朝着一个方向奔过去。
“跟上它。”玉忘言发令,何惧与一队亲卫随行,邓伦也追了上去。
“哎,瑾王!”玉倾云喊道,见玉忘言去得急,便对随来的一名将军道:“把我们的人都带上,跟着瑾王去。另外,绿意姑娘,你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了也得走啊!”绿意喘道:“我要去找小姐!四殿下,带我去找小姐!”
“绿意姑娘别急,在下这就带你去。”玉倾云道:“匀一匹马给绿意姑娘,我们出发吧。”
☆、别庄相见
萧瑟瑟没有想到,她能那么快就见到玉忘言。
约摸刚到中午,她就察觉到别庄里的骚动和婢女下人的慌乱神色。
她打开窗户,往湖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驿道上有人马过来。纵然看不清,她却确信,她看见的是玉忘言。
“瑾王妃!”
几个婢女守住了房门,“你、你不能出去,要等在这里!”
萧瑟瑟仍在望着那边,她好像看见,玉忘言与她视线交错。五层塔模糊了彼此,但她的心狂跳着,难以平复喜悦。
“我不出去。”过了很久,萧瑟瑟才悠悠恢复婢女们,“来救我的人到了,豹爷呢?他不去挡着吗?”
“豹爷他、他才不怕!别庄里藏了好多人,瑾王带的那点人手,就算打进来也是死!”
听言,萧瑟瑟目光一沉,喜悦的心瞬间充满了担忧。
她在窗边缓缓坐下,葱白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碗。碗里的小鱼被惊动了,匆忙游着,萧瑟瑟拔下发簪,握在手里。
忘言不会有事的。
他连昨夜的危险都能度过,还会输在今天吗?
她信他,一如相信自己。
七碗水,一支发簪,她也有武器。
她会安然无恙的造出一片安全领域,等着忘言抵达这里,同他一起回家。
别庄外,玉忘言与何惧带着存活的王府亲卫,渐渐接近。
玉倾云和绿意也在,但玉倾云所带来的官兵,早在刚出城的时候,就被玉忘言下令,做了别的安排。
是以,此刻抵达别庄前的人,不过几十个。
“小姐……小姐就是被抓到这里了吗?”绿意从马上下来,急切的问道:“小姐会被关在哪里?是不是那座塔,那座塔最高了!”
“绿意姑娘,请放松心情。”玉倾云和蔼的安慰,“有瑾王在,怎么会教瑾王妃出事,你放心就好了。”
“四殿下,我、绿意……”绿意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别庄的大门开了,一群亲卫打扮的人涌了出来,各个持着武器。
玉倾云怔了怔,说道:“他们的衣着打扮,我怎么瞧着像是宗亲家的卫兵?”
邓伦脸色泛白道:“这、这……他们都是南林候的卫兵啊!”
“南林候……”玉忘言念着这三个字,字里行间充满了愤怒和冷酷决绝。
他看着敌人们,冷声说道:“本王玉忘言,来带回王妃。南林侯爷要是在,就喊他出来。”
对方互相交换了眼色,却将武器提得更高,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别庄里还有越来越多的敌人涌来,摆明了不准越雷池一步。
邓伦支支吾吾道:“看样子,南林侯爷是不在了,下官觉得……觉得这里现在是水匪在做主。”
“该死的水匪!”何惧怒而拔剑。
玉忘言道:“南林候,这笔账,本王牢记在心,势必讨回!”
“哼,谁在这里说大话!”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只见卫兵们让开道路,任一名彪悍汉子走了出来。那汉子正是豹爷,虎背熊腰、黑皮肤、虬髯,挥着面大刀笑道:“你就是瑾王爷,命还挺硬,昨晚上居然没死!”
“阁下何人。”玉忘言冷冷问着,心中怒涛翻滚。
邓伦忙说:“他就是水匪的第二把交椅,人称豹爷!”
何惧道:“南林侯府果然和水匪是一伙的,一起掳走了表小姐!”
玉倾云看了眼邓伦,道:“看起来,刺史大人也跟水匪们打过不少照面。”
“这……”邓伦语结,苦着脸道:“本官也是苦于无法铲除他们……”
玉忘言仰头,望向五层塔,心念一动,没来由的觉得,萧瑟瑟就在塔里。
见他的目光投向五层塔,豹爷道:“瑾王妃就在我们手里,咋的?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玉忘言厉色扫来,锋利的像是剑刃的寒光,带着扑面的杀气和怒气。
豹爷感受到这种压迫感,脸上还是得意的笑,心里却控制不住的发毛,“老子他妈告诉你,管你是什么王爷,老子人多!赶紧束手就擒吧,不然就杀得你们一个不剩!”
“废话真多。”何惧道:“擒贼先擒王,就让你看看死士的剑有多快。”
豹爷一惊,正要指挥卫兵向前,忽然,五层塔上,发出一声响动。
这响动,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塔的五层。
只见五层的窗户被人用很快的速度一一打开,萧瑟瑟就立在一扇窗前,望向他们。
“瑟瑟!”
这一刻的玉忘言,心脏失跳了一拍。
她在塔上,他在塔下,交错的视线像是火花,急速的点燃他的牵挂。百尺的距离很长很长,他迫切的想要看清萧瑟瑟的脸,问问她可有受伤,害不害怕。
他看见,她的手在动,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敲击什么。他真恨这样的距离,让他无法看清,无法抵达她的身边。
五层的婢女们见萧瑟瑟擅自开窗,赶紧说道:“瑾王妃想干什么?可不要自寻短见!”
“自寻短见?你们是怕我一跳下去,就没有要挟王爷的筹码了吧。”萧瑟瑟玩着手里的簪子,漫无目的的敲击七个碗。
“放心,我不会跳下去的,我可是惜命的人。”唇角绽开冰冷的笑纹,萧瑟瑟突然加快动作,急速的敲击起瓷碗。
“瑾王妃,你这是做什么!”有两个婢女靠近过来。
萧瑟瑟冷道:“我不会取你们的性命。王爷来接我回家了,恕不奉陪。”
“什么……”婢女们懵然,下意识的要去阻止萧瑟瑟。可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从窗外传来的,又像是从塔中,四面八方都渐渐的有这种声音在靠近。
婢女们没有见过这等场面,全都无措的瞪着眼,直到有人猛然反应过来,惊呼道:“不好!她不会是用敲碗的声音招虫子吧!”
“是啊,我已经说了,恕不奉陪。”萧瑟瑟道:“你们也最好别乱动,要是把毒虫惹生气了,也许它们会不听我的指挥,擅自袭击你们。”
毒虫们出现了,从窗外进来,从门板下进来。
河畔郊野,不缺毒虫,灌木丛里的蜘蛛,石缝里的蜈蚣蝎子,成群结队,涌入这间房。
婢女们吓得没了人样,有人捂着嘴不敢叫出声,有人哭了出来,还有个年纪小的直接晕过去了。
萧瑟瑟继续敲着,加大了声音。别庄外的何惧见萧瑟瑟不断敲击什么、隐有声音,便明白过来。
他立刻取出支巴乌,吹奏乐曲。
“不好!”豹爷喝道:“杀了他!”
“接招。”玉忘言冷喝,一道掌风已经打出。
几个卫兵攻来,刚扬起刀,刀锋就被玉忘言的掌风辗作铁屑。掌风打断刀刃后继续朝着他们的身上打,几人口吐鲜血,如胸口挨了重击,顿时内伤倒地。
“上!都给老子上!”豹爷喊着,扬着大刀攻过来。
玉忘言用内里化了一刀,右手出剑,对玉倾云道:“四殿下,带他们后退。”
玉倾云立刻摆手,随行的官兵和瑾王府亲卫全都后退,只将玉忘言和何惧留在前面。
萧瑟瑟在高处都看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