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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就好。”他的神情冷淡,与方才似乎判若两人,转身爬回前座,重新驾车前行。
李悦大感委屈,满心哀伤,泪珠儿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住滚落腮边。长这么大,被人如此无情的伤害,却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尝到了被拒的异样滋味。
呜咽声渐响,然而前座上的郤炀充耳不闻,继续专心赶着马车,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骄傲
清明时节虽过,却仍时常阴雨连绵,即使如此,天气也已渐渐转暖。
各地不断有零散义军起兵讨伐武太后,企图从她手中抢夺回李氏政权,却都被武太后派兵强行镇压——武曌羽翼渐丰,已然彻底把持朝政,甚至连“垂帘”这种面上的遮掩都不愿再做,想在此刻推翻她,形同妄想!
站在少室山脚下,仰望一片松柏翠绿,呼吸着清新空气,耳边聆听阵阵鸟语虫鸣,令人有种心旷神怡,忘却尘俗的感觉。
“少林寺在这上面?”即使山脚边布满青苔的石碑上所刻写的斗大篆文已证明,李悦仍有些不大敢相信。
据传太宗讨伐隋炀帝时,曾得少林僧众所助,这只是传闻,李悦并不知真假。但也因为这个传闻,让她这个涉世不深的公主即便在皇宫内苑也有所耳闻。
“沿着石梯上去,便可到少林!”他将马匹随手拴在树干上,“不过,你的身体……”
她淡淡一笑:“不碍事。”
那天失落的伤感会存于她的心里,一辈子,即便她已刻意想去忘却那种感觉。可是她却很清楚的意识到,有些事,有些感情,已经不一样了。
郤炀待她仍是十分温柔,偶尔有点撒娇,有点宠溺,时而像长不大的孩子,时而又像能撑起天地的伟岸男子。
他的身上藏着一个秘密,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秘密会是个永被深埋的谜。他不会告诉她,所以,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那好吧。如果半道走累的话我们可以停下来歇会儿,反正不急。”
她轻提裙裾,缓缓步上石阶,他紧随其后,配合她的步伐前进。行至半山腰,从石径上急冲冲地奔下两名灰衣僧人。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对方凶神恶煞般的态度,让李悦眉尖蹙起,苍白的脸颊微泛红潮。
这一路爬上山,已令体质虚弱的她胸口发闷,备感不适,幸好四周环境幽雅,倒也不至于减了她半分兴致。只是半路杀出两讨人厌的恶僧,实在大煞风景。
“喂,你们两个大呼小叫的想干吗?我和姑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快快让开路!”
李悦捡了块大山石,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随意地瞧着郤炀故意与那两名知客僧胡搅蛮缠,弄得那俩和尚晕头转向,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觉莞尔。
这样一个浑身充满邪魅气息的少年,常常让人琢磨不透,在你以为了解他的时候,他又会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神态出现在你面前。他是非常善变的,变化之快让人无法想象,可这样的男人对女人而言,却也同样具有着足以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身世、来历皆是个谜,她从未问过,因为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无意提及这事,那她怎么问也是白费心思。
冥思间,郤炀与那两个和尚言语不合,当场打了起来,但落在李悦眼里,这场争斗嬉戏胜过切磋。
“哈哈……少林寺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胜券在握的少年突然大笑,一甩手将那两个和尚打倒在地。随后飞快的上前点了他们的穴道。
顷刻间那两个和尚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拚命用手挠着全身,直至抓得皮破血流。
李悦骇然色变。
“啊——”那俩僧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身子,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
“郤炀!”这仅仅只是嬉戏吗?只是他的任性胡闹吗?
她差点忘了,他是会杀人的!谈笑间便能一剑杀人与无形!不会手软,不会迟疑……
“阿弥陀佛!”声如洪钟的一声佛号从山顶传来,充盈的内力将李悦的耳膜震得隐隐作痛。
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从山上飞奔直下,动作快得让人眼前一花,他已与郤炀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掌,两人各退了一大步。
“郤炀!”她愕得目瞪口呆,“你没事吧?”
他挺直脊背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不吭声,亦无法瞧见他的表情。
大批少林僧人随后赶到,手持棍棒团团将他二人围住,老和尚早已命人把两名受伤的弟子抬回寺中。
老和尚表情严肃且夹杂着深深的怒气:“施主好本事、好胆色,既然敢公然挑衅,想必定然也是敢当的,如此……请施主跟老衲回寺给个交代!”
郤炀仍旧不吭声,只听得几声不屑的冷哼。
老和尚挥了挥手,一干和尚举棍相挟,招式虎虎生风,威猛有力。
“十八罗汉阵又能奈我何?”他冷笑,伸手搂过李悦的柳腰,一鹤冲天地跃起三丈高,十八罗汉如影随形,举棍便打。
一眨眼的工夫,只瞧见眼前明晃晃地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阵“当啷”声中,十八罗汉向后跳开一大步,皆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瞪视手中仅剩的尺许长的铁棍。
郤炀放开李悦,她腿脚有些发软地靠在他的胸前。
“放心,一切有我!”他冲她露出明亮的笑容,那柄薄如冰霜的短剑左手不知何时握了。
老和尚原本严肃的脸上神情大变:“思情剑!”
“好眼力,”他右手手指在剑背上轻弹了一下,思情剑发出清脆的龙吟声,“相信你们这群秃驴对此剑应该不会陌生才是!”
老和尚目光掠过一旁的李悦,神色瞬间闪过一丝狼狈:“老衲早该认出来才是。”
“光智,不请我上去坐坐吗?”语气中带着极大的嘲讽。
“明慧,明聪,你们去拜见方丈,告诉他少林旧友来访!”
“是,光智师叔!”十八罗汉中站出两位中年僧人,依礼一拜后,向山顶跑去。
“两位请了!”光智双手合十,谦恭有礼地说道。
“请先!”郤炀冷冷拿眼睨他,“我和姑姑随后就到!”
光智不再多加言语,领了众位僧人自行离去。刚才还拔弓弩箭的气势逼人,那知郤炀的思情剑一出,居然就一下子扭转了局势。
这实在是个很诡异的一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就打了一架,莫名其妙就与少林寺结下了梁子。
她是不懂江湖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敏感的直觉已告诉她,郤炀带她来少室山绝非游山玩水那么单纯。
于是,她抿紧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心虚地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们上山吧!”
她深吸一口气,异常坚定地说:“别去!”
“姑姑,我们上山。”他伸手过来,掌心微摊,带着一种蛊惑的笑颜。
她犹豫片刻,仍是倔强地仰起脸,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我说……我们上去。”
李悦摇头,虽然很不愿意拂逆他的决定,但是这种略带强迫式的口吻着实惹起她内心的高傲。她是公主!大唐的御凤公主!
即使他在她的心目中与众不同,可骨子里的傲气却容不得别人轻视与傲慢。
他有时待她极好,有时却又拿她完全当成空气,她完全跟不上他复杂多变的情绪,就跟摸不准天气变化一样。
风卷云舒,他的心就跟天上飘忽的云彩一样,完全摸不着,看不透。
“我不是什么姑姑!我姓李,名悦!我叫——李悦!”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发泄出内心的不平,甚至……触及他内心深处的那层隐秘。
虽然不够熟知他的一切,但她打心底不愿将他归入南宫擎那一类人,不愿接受他对自己的亲近,也带了某种功利,带了某种算计。
在宫里看多了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她渴望的仅仅是那份平凡和简单。
她已经把郤炀当成最亲近的人,可是很显然他却没有!
两人互相瞪视许久,终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冷笑的光芒在他唇边绽放:“是么?你不是姑姑!不错,你不是……你其实什么都不是!滚吧……”他骤然怒吼,“滚——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他不再理她,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踩着石阶往上走去。
她心里一阵绞痛,为他的绝情,也为自己的不争气。怎么就为他的绝情那么轻易就感到难过了呢?
“郤炀……”不由自主地,她低低地,带着一种卑微的声音唤了一声。
她是公主!是母后最最宠爱的公主!
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那份公主的骄傲,在这一刻,为了一个认识才刚刚一个月的“陌生人”,一点点的粉碎、崩落。
步步往上的背影没有丝毫迟疑与停留,他的声音冷得足以让人发颤:“郤炀这个名字也是你叫得的?”
心里一寒,犹如被人兜头淋下一盆冰水,冻得她手足冰冷,全身麻痹。
他就这么绝情地抛下了她!
形同陌路之人!
圣医
江湖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她穷尽心力地从深宫里逃出来,却又一不小心踏进了江湖这个混沌泥沼中呢?她所渴望的与世无争的生活到底在哪里呢?
“水……水……”脸颊红得仿若两片火烧云,唇角干裂,连日的高烧不退竟将她折磨得人整个消瘦了一圈。
“水来了!张嘴!”他皱着眉头扶她起来,她的身子柔若无骨,头颈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
喂完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床榻上,他的目光深深锁住她。
不过几日未见,她竟憔悴如斯!
喝过水后的李悦再次沉沉睡去,窗外黑压压的积了大片乌云,偶尔会传来沉闷的雷声。
“我回来了!”清脆悦耳的娇柔女音,随着帘子的掀动,门外奔进一位容颜俏丽的少女,手里提着三包草药,羞怯中带着腼腆,“谢大哥,药抓来了。”
房里没有回音,她小心翼翼的探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