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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以很是震惊地看着她。
“哼,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小丫头,你听着,他们想要和你欢好一场时,便是嘴里抹了糖霜般甜蜜蜜的,但是他们真的得到了你之后,便会将你视如敝屣,连再看你一眼都嫌厌烦。”遇里似乎不解气地伸出脚尖,在苏醇塬的身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尤其是他们凤家的男人。”
素以心里头更是断定了遇里受过当朝祁帝凤临梧的情伤,而且是狠狠地被伤害了那种。
“凤临梧啊,凤临梧,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后辈不懂事,惹上了姑奶奶。哈哈,我真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凤临梧那个臭小子吃瘪的样子,一定有趣地紧。”
“遇里,你和当朝祁帝有仇怨吗?”
“不,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个拖着两条鼻涕就到处贴在漂亮女孩子身后求香香的轻浮登徒子样子。”
素以的心脏在胸腔内稳稳妥妥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真是越来越强大了。
遇里从怀里掏出一颗檀香木珠子一般的药丸,塞入苏醇塬的嘴中:“既然你是凤临梧那臭小子的子侄,姑奶奶我便勉为其难,救上一救,到时候可以诓上他一诓。”
百斩林与世隔绝,林子里尽是些素以平素都没有看到过的毒药,于是她便感到很新奇,遇里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她普及一些毒药知识,
“这个呢,是问荆,别看它长得翠绿的,外表单纯无害,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致命的毒性,我用它做成了一味毒药,名唤做倾城,只要人服用了它,就如同看见了美人对他回眸一笑,连动也动不得,然而神智却是清醒异常,可以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通过血脉往脑子里冲,全身肿胀,这时要是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子,血在一刹那之间就冲天而起,要是没有碰他的脑子,不出七个弹指,他的脑子也会爆裂,脑髓稀里哗啦地流了一身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快要死了……”苏醇塬初时听着一个甜美的声音向他描述如此惨烈的事情,背脊瞬间僵硬了,只觉得那只在树林见到过的黑色蝎子挥着它的两只螯,一下子割开他手上的皮肤,一步一顿地顺着血液游走在自己的躯体内,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啃噬干净。素以却是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件恐惧或者是恶心的事情,遇里看着素以反应,心里很是高兴,于是便更加仔细地和她讲解着百斩林中的毒草和毒虫,以及她所制的毒药。苏醇塬起初听着时还需要强忍着心头的不适,牢牢地禁锢思绪,竭力不去想服下那些毒药后的惨烈景象,但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听着遇里的描述,到觉得和日常吃的白菜萝卜没什么两样,习惯,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二十六,凤水問
当日如果遇里不拉他挡了那个中年男子一掌,或许这一段时日自己应该纵马在江南小榭中,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骑着马一路逶迤而过,惹得青葱少女频频回眸,自然也需躲那些瓜果躲得略显狼狈,或者在梦里醉乡和一群如他这般的朋友把酒言欢,五蕴城中有双姝,尽在梦里醉乡,听小蛮唱尽婉转缠绵的小调,看绿绮妙曼无双的舞姿,广袖一甩,便能甩出一阕《惊鸿舞》,众歌姬在水榭之上妩媚而舞赏不尽的云鬓乱洒,酥胸半掩。
素以则是一整天都跟在遇里的屁股后头,给她端茶送水的,为的便是学上一学如何炼淬毒药,遇里觉着她的脾性颇为对着自己的口味,也就半推半就地拿素以当半个徒弟。
一天,素以刚刚帮着遇里配完了钩吻——入口封喉的毒药,但凡只要沾染上了一点,在七步之内必回出现幻觉,就像是被美人勾住了魂魄,烈焰红唇贴在嘴上,然后便死去,死状恐怖,穿肠烂腹,肚子碎裂,内里的器官全都随着脓血流出来,和幻想中的美妙景象截然相反。
“遇里,你的毒药都是和美人有关呢,只是死相惨烈。”素以看着一只老鼠服下钩吻后的惨状有些不忍直视。
“美人是这个世间最毒的鸩酒。”遇里端坐在四面通风的竹楼上,将烤制完的茶饼研磨成细细的粉末,再就着一捧清晨从竹叶上收下的露珠水,放入釜中煮水煎茶,她跽坐于案前扇着风炉,藕丝衫子柳花裙,腰褥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蝶,葳蕤自生光,温软的风拂过黄桷兰,白色的花瓣旋旋而下,跌落在带着香泽的罗琦之上,平添一分肖想。
素以埋了死去的老鼠,净了手,也学着遇里跽坐于案前,茶沸了,遇里伸出藕臂,撩去浮渣,舀出黄澄澄的茶汤,注入白瓷的茶盏中,“这湘波绿,你觉着滋味如何?”
素以接过,品了一口:“香气清高鲜爽,滋味醇厚爽口,当是佳茗八百延年药,香味万千醒梦丹。”
“巧舌如簧,”遇里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扇子递给素以,“小丫头,这把扇子你且收着。”
十六支细金雪雨满堂髹漆黑紫檀扇骨,洒着点点的金粉,吊着一颗血玉,是花生的式样。
“太珍贵了。”素以罢了罢小手。
“咳,多大点玩意儿,什么珍贵不珍贵的,不过是个死物,二十年了,你和凤家那个臭小子是唯一两个进入百斩林的人,我和你这般投缘,就当做是一个小礼物吧,小丫头,若是我女儿还在世的话,应该也和你一般惹人喜爱,我就可以把全身的毒学传给她了,只可惜,老天爷向来都是瞎了眼,该死的活得好好的,不该死的却在我怀中断了气。这把扇子可不是一般的扇子,你一个小女儿家的若是再遇上这般的事,还能能用来防身,你看这粒花生血玉,内里是凿空的,里面放的便可以放毒药。”
素以挑起那颗扇坠,果真有一道很细的开关,轻轻按下,便有细粉散出来。
“那是迷迭,能够顺着风势而行,但凡吸入一点,毒素便会残留在体内,根除不去,每晚血腥的梦魇都会来光顾,只有紫留香能解。”
“我很喜欢,谢谢。”素以朝着她甜甜地笑了一番。
“这天,我看着是快要变了。”遇里只是怔怔地盯着有些灰蒙蒙的天际。
素以也抬起头,天似重铅,乌云重重滚动着,风中已经带着泥土的腥味和细密的砂石。
“丫头,我们也快些进去吧,”遇里起了身,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倘若以后一个走在路上,遇到手腕上绘着一尾蛇的人,能走多远便走多远,近来五蕴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竟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天子脚下。”
素以微微怔了一番:“是,我晓得了。”
心下却是开心的,遇里这么说是准备要放苏醇塬和她出去了?素以手脚更加麻利,不一会儿功夫,便把一套茶具收拾妥当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滚滚的风早已把挂在竹檐之上的风铃吹得七零八落的,连“叮叮咚咚”的声音都被割碎散落在风中。素以将支着竹窗的细棍子取下,猎猎的风把窗纸吹得呼呼作响,颇有长驱直入的气势。素以插上了窗栓,看见一株香已经燃到地步,只剩下一脉微红的点,便重新燃了一支,插在香炉中。
浓郁的药香提醒着她又到了给苏醇塬端药的时候了。于是,素以便收敛了一番心神,将药碗放在木质托盘之上,敲了敲他的门,把药碗放在苏醇塬手中时,那颗花生落在了袖口之外。
“子虚,你可知道血玉是怎么形成的吗?”苏醇塬的凤尾扫过那粒翠中带红丝的花生。
“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素以说得轻轻巧巧,一丝害怕也无,仿佛不过是在说一个睡前的床头故事。
“那……你怎么还佩在身上?”苏醇塬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颇为胆大,和这些日子以来他所见过的不一样。
“我这个人向来胆子比较肥沃,而且,遇里送我的东西,我不敢不随身带着,”素以扫视了一番他,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腰间的羊脂玉佩之上,虽然一直听着遇里喊他为凤家的孩子,但是皇子这般多,素以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个,得宠还是只是一般般,“醇塬,你腰间佩的这枚玉佩倒是很是新奇,我可以看一看吗?”
“自然没问题。”苏醇塬只是轻轻地用手指挑了一番,原本盘踞在腰带上的玉佩便递到了素以的手中。
入手是一片腻滑,泛着油脂性光泽,端是洁白无瑕,羊脂白玉上刻着连云纹的式样,上面只刻了一个简单的字——“問”,素以心下了然,名字中带着这个字的人,皇室中,只有一个,那便是祁帝和萧皇贵妃最为钟爱的儿子——凤水問。
想不到,苏醇塬的灵魂竟然进入了传闻中最为得宠的皇子的身上。凤水問,素以慢慢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三个散开时简简单单,合拢在一起时却能翻天覆地的名字,笑了笑:“这块玉佩看着便是很珍贵,醇塬你得好好收着,五蕴城中小偷小摸还是挺多的。”
“多谢提点。”凤水問(以后一般情况下便叫苏醇塬为凤水問啦)只是微微颔首。
二十七,遇里之伤
“我还要帮着遇里去收些草药,便不陪你了。”
素以收了一番药盏,便转过身子,当她的脚将要跨过门槛时,忽的听见凤水問唤了一声:“素素。”
柔情似水,一如前朝。
她差一些便要转过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应上一声,最后却是生生地收住了身子,等到整个人都走到门槛外时,才慢慢地转过身子,声线平稳地问道:“素素是谁?”神色颇为平静,就像是她并不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
“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总觉得子虚你很像她。”凤水問说不出内心的感受,他总觉得子虚很像是素素,然而等证实她并不是素素时,心好似送了一口气,却带着莫名的失落,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