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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停下,大量的官员从车上下来。
方运微笑扫视众人,乍一看很多熟人。
三位翰林官员走在最前方。
一人原本是礼部侍郎赛志学,乃是方运的老乡,当年方运被封“文人表率”后,就是他带着太后的密令押送赏赐,而现在,他将担任密州的州牧!
还有一位是玉海城的将军于兴舒,在观方运的兵道对垒后,终于突破,成为翰林,因此担任密州都督。
第三位是文相的弟子胡裕,在学宫担任要职,方运在京城学宫学习的时候,与胡裕多次见面,甚至还得到过他的指导,此来担任密州文院的州院君。
这意味着,密州除了鹰扬军,其他势力将全面被国君一系接管。
和其他三州不同,密州只剩四府,所以州牧、院君和都督的实权较小,勉强与转运司司正平起平坐,比鹰扬军将军低一头。
至于密州四府,除了青乌府的知府依旧是蔡禾,其他三府的知府全都换人,至于四府的府将军和府院君亦全换。
不过,鹰扬军中属于军方或国君一系的将军们离开,全数由左相一党的人掌握,毕竟太后和文相对鹰扬军已经无能为力,不如换取对地方各军的掌控。
密州唯一没有被替换的高层文官,便是转运司司正耿戈,这是柳山绝不能放弃的要职,一旦放弃转运司,鹰扬军将会任人宰割。
方运一眼望去,不仅密州三主官自己认识,连新的知府、府将军和府院君或是自己的熟人,或是见过多次面,甚至还有自己的叔伯方守业。
除了府级官员,还有十几位知县也一同前来,密州有近四十个县,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全部换完。
方运无比欣慰,是自己把左相的力量从整个密州逼进鹰扬军,而这一个个重要的位子,必然会被数不清的官吏眼红。尤其是进士可竞争的司正、知府、府院君、府将军和知县等,必然会呈现白热化,竞争者甚至会请世家的人向太后或文相说情。
但是,两人顶住了压力,只委任方运的熟人,等于人情是方运的,也表示朝廷全力支持方运殿试。
从今日起,凡是州府两级能决定的政令,方运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官下车后站好,三位密州主官在前,各司和府级官员在中,其余县级官员在后。
站稳后,众人一起深深作揖。
“见过方虚圣!”
方运挺直腰身,轻轻点头,当仁不让受了众人的大礼。
礼毕,方守业嘿嘿一笑,道:“还是我们大源府方家有出息啊!”
“你是说给方虚圣当幕僚的那个吗?”
众人大笑,方守业的儿子就在方运府中当幕僚。
方应物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看父亲。
方运把众官带到县文院中,等他们安顿好了,中午便在县衙设宴并举办文会。
因为此时正直春末夏初,便是常见的“送春迎夏文会”,不仅有京城来的官员,还请各殿驻扎在宁安县的人以及本地读书人。
宁安县的读书人之前对方运只是尊敬,现在则是又敬又畏,区区代县令,引来圣院四殿驻扎,仅仅几个月就把左相经营多年的密州夺走,只给左相党留了一个鹰扬军,只手翻云,随口覆雨,令人畏惧。
方运坐在主位之上,除了在文会开始前说了几句,几乎一言不发。
文会向来是年轻人的舞台,方运比谁都年轻,但却已经无法被人当成年轻人,甚至于有年轻人作诗词请人点评,都没有资格找方运。
在众人看来,至少是鸣州的诗词才能让方运开口,可区区宁安县的文会能出一首出县已经了不得,连达府都极难,更遑论鸣州。
等年轻人作完诗词,众人开始饮酒聊天,进行文会的第二个主题,宁安县官员代表密州欢迎新任的官员们。
方运身为虚圣,自然不能上台,于是县丞陶定年上台,挤出无比真诚的笑容,向宁安县众官介绍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和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陶定年每介绍一位官员,宁安县近百名官吏都会呼啦啦站起来问候,到后来干脆一直站着。
方运从头到尾都在微笑,本地官员欢迎外地来任职的官员实属正常,但一群已经被左相党抛弃不顾的宁安县官员欢迎密州新的大佬们,想想就知道他们心里有多复杂,但却只能捏着鼻子一遍一遍欢迎,一遍一遍口称上官,想要绷住不笑真需要一定的功力。
在文会进行到后期,方运突然听到一个小官吏低声说了一句,他忍住没笑出声,敖煌却笑起来。
“唉,终于明白当年方大人孤身进入密州是什么感觉了,咱们现在铁定和他当时一样。”
形势彻彻底底逆转。
附近的宁安县官吏不断点头,此次文会太恐怖了,最小的官也是宁安县的新任县院君,比方运之外的所有官员的职位都高。
很显然,众官刻意联袂来这里,就是给宁安县官吏们一个超级下马威,让他们清楚方运的真正地位,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的密州之主。
全州官员都应在方运面前低头!
方运虽然得势,但从头至尾除了微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依旧和刚来不久一样,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低调县令。
临近傍晚,文会接近尾声,身为一州之长的州牧赛志学起身,做最后的总结和致谢。
说完最后的致谢,赛志学看着方运,微笑道:“您虽贵为虚圣,可现在只是代县令,老夫这个州牧的话,在宁安县说出来,还能有个余音儿吧?”
众人轻笑,一起看向方运,不知道赛志学想做什么,不过看样子是想劳方运出马,又怕方运不高兴。
宁安县一众官吏则越发憋闷,这哪里是州牧跟县令说话的样子,简直就是县令跟州牧说话!
“赛老头你少在那里故弄玄虚,有什么话快说,本官要回家陪娘子。”方运的话又引来一阵轻笑。
方运对赛志学的称呼不涉及官职,那么两个人尊卑颠倒的尴尬便没了。
第922章 不叫柳树污青天
方守业道:“若我所料不错,赛老头是想让方世侄作诗吧,毕竟方世侄是诗祖。”
密州新都督于兴舒白了方守业一眼,道:“守业啊,自从进了宁安县,你就一口一个世侄叫着,能换个称呼吗?本将耳朵都起茧子了。”
方守业得意洋洋道:“不换!趁现在能叫,自然要多叫,万一他将来写成十六首传世战诗,成了天下师,或者封圣了,我还敢叫吗?”
方应物扶额低头,为这个老爹发愁。
众官斜眼看着方守业,毫不掩饰对他的鄙视之情。不过转念一想,方守业说的没错,万一方运成为天下师,那以后文位比他低的人,见面都得叫他一声“方师”。
方运笑了笑,望向台上的赛志学,道:“赛老头,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赛志学笑道:“方大眼猜的没错,我就是想请您做一首诗,而且必须以‘柳’为题。”
赛翰林这话音一落,现场起了微妙的变化,许多人相互看了看,赛志学这是在落井下石啊。方运诗名已经不需要证明,所以赛志学相信方运一定能作出恰当的诗词。
“算了,我没准备,改日吧。”方运目前还不想痛打落水狗,提高自己实力才是王道。
赛志学却道:“诗祖在场,若不在最后做一首定场的诗,那此次文会白开了。”
方守业大声道:“世侄啊,要是能作就作吧,左相……咳咳,那人可没少害你,就算替玉环报仇,也不能饶了那个老东西!还有……前年覆没的西北军。”
在场的一些将军立刻色变,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西北军乃是北边重军,谁都有几个好友甚至亲戚在那里,可因为柳山从中作梗,几乎全军覆没,几乎成为景国的耻辱。
敖煌道:“踩着左相扬文名,全国百姓喜闻乐见!”
许多官员齐齐点头,越发觉得这位煌亲王顺眼。
方运余光发现连原本左相一党的宁安县官吏也跟着点头,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宁安县官吏已经对左相由敬转恨。
赛志学道:“方虚圣,全场现在就等您一个人,您可不能怕丢文名就不写啊!”
“是啊,世侄啊,咱大源方家已经是豪门了啊!不能丢这个人!”
方运白了一眼方守业,以前都是被敌人逼着作诗,现在倒好,竟然被自己人激将。
“罢了……”方运起身上台。
提起笔,方运扫视全场,望向赛志学,问:“不以‘柳’为题行吗?”
敖煌反问:“那他们不白来了吗?”
众官哄堂大笑,敖煌说的是大实话,众官就是想看左相的笑话。
方运摇摇头,道:“那本县就写一首《咏柳》吧。”
说完,方运慢慢书写一篇七言绝句,同时张口朗诵。
乱条犹未变初黄,
倚得东风势便狂。
解把飞花蒙日月,
不知天地有清霜。
众人听完后,先是一愣,轰然叫好。
这里不是文院,才气不能自显,赛志学用官印一照,就见二尺七寸的才气跃然纸上,达府,近鸣州。
敖煌面带疑惑之色,道:“把柳絮比喻成飞花我懂,前三句我也知道,意思是说柳条还没变嫩黄色的时候,便因为东风来临就猖狂起来,只懂得将它的柳絮吹得漫天飞舞,好像能蒙蔽日月天地。可最后一句的‘清霜’,是指到了秋天霜雪让柳树凋零,还是说清霜和柳絮一样遍布天地,但无比寒冷。”
许多读书人也愣住了,最后一句话的确有歧义,到底是突出清霜更冷傲安静,还是突出秋霜让万物凋零柳树没有好下场,这的确需要商榷。
方运微笑不语,回到座位。
许多读书人低声议论,没有讨论出结果。
州牧赛志学扫视全场,发现新任的州院君胡裕面带微笑,心思一动,道:“在场之中,论诗词最高,非方虚圣莫属,但论学问最深,自然非胡先生莫属,有人说过,一旦胡先生荣升大学士,必然会成为学宫的掌院大学士。”
方运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