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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安将妈妈的手凑到唇边来，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你很痛吧？妈妈……”莫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莫长安的心里似乎是在做着什么挣扎，那种需要挣扎需要踌躇的决定。
她抓过了白洛的手，也放在了乔薇瘦弱的手背上。
“妈妈，我和小洛都在，我们都陪着你，你放心，我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什么都不怪什么都不恨，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洛，所以……所以……”
莫长安有些说不出来了，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白洛似乎是已经猜到莫长安要说什么，而沈伯言是已经知道莫长安要说的是什么了。
这个艰难的决定，别人都做不了，只有她，才会那么坚决，对她自己那么残忍，独自来承受这种煎熬的挣扎。
她要向乔薇告别了。
莫长安轻轻吸了吸鼻子，眼泪依旧止不住。
“姐……不要……求你了，不要……”
白洛有些惶恐，猜到莫长安接下去的话会是什么，所以，轻轻摇头，目露哀伤地看着莫长安。
莫长安已经坚定了眼神，“妈妈，我们都会很好地生活，所以，你……不要再痛苦了，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所有你不放心的事情的，你……放心地走吧。别再痛苦了……”
这是她做的最后的决定。
莫长安转头看向了景哲，“景哲，我不想再继续抢救了，我妈妈，她已经够痛苦了，她这么虚弱这么难受，被病痛折磨着，我不想这么自私，因为我的不忍，就让她继续备受折磨，如果……再次濒危，请……不要再抢救了，让我妈妈安然地去吧。她……年轻的时候那么漂亮，也最爱漂亮，她如果还有意识，她如果还有思想，她不会想自己像现在这样活着的。”
景哲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很清楚，接下来的抢救，已经意义不大了，乔薇已经撑不下去了，身体机能已经完全废掉了。
再抢救一轮，恐怕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又何必再承受那一轮抢救的痛苦呢？
“你决定了就好。”
景哲这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沈伯言紧紧按了莫长安的肩膀，似乎是想要给她力量。
莫长安抿了抿唇，用力点了点头，白洛已经伏在床边泣不成声。
莫长安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不要哭了。”
“好……我不哭了……”
白洛马上就点了点头，很乖地听了姐姐的话。
而病床上的乔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莫长安的这些话，还是她仅仅残存的那一丝意识，终于是等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终于等到了和女儿见了最后一面。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监护仪上头的数值，就那么慢慢低了下去。
机器发出报警的鸣响。
景哲原本应该有动作的，但是现在，他没有什么动作，就静静站在那里，只伸手，将机器的声音关掉了。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将空间和这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他们。
莫长安紧紧握着乔薇的手，摸着她微凉的手指。
“妈妈……再见……再见了……”
她原本是不能站的，但是就这么努力撑着发软的双腿站了起来，轻轻在乔薇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白洛泪流满面，也站起身来，轻轻吻了乔薇的脸。
“妈妈，再见……”
他也这么说了一句，轻轻摸了摸乔薇的脸。
沈伯言站在莫长安的身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心里头已经再三地向乔薇承诺了，您请放心走吧，你的女儿，你儿子，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仪器上的线条终于已经归于一条直线。
一切寂静下去，一条生命的消逝，原来是这么安静的事情。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时间中流逝了……
莫长安的手指都一直在颤抖，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就稳定下来了。
她知道，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侧目看了沈伯言一眼，“接下来的事情，伯言，你能帮我吗？”
母亲的后事，就莫长安现在的情况，有些力不从心。
沈伯言刚点头，刚想伸手拥她，她就已经直接歪头，倒在了他的肩膀上，眸子已经闭上，脸色虚弱。
竟是已经晕了过去。
“长安！”
“姐姐！”
☆、第798章 永无终年
“长安！”
“姐姐！”
看着莫长安就这么头一歪倒在沈伯言肩膀上失去意识人事不省。
沈伯言和白洛同时发出惊呼声来。
“姐姐怎么了？”
白洛急得不得了，妈妈已经……姐姐一定不能再有什么事情了！
景哲原本在门口站着，听到里头的惊呼声，马上就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
“长安她……”沈伯言慌了，手已经扶着轮椅把子，“怎么办？怎么办？”
他像看着救命稻草一般地看着景哲。
景哲垂眸看了莫长安一眼，伸手就探上她的脖颈，然后拿起医用手电翻开她的眼皮照了照。
“没事，她只是太虚弱了，心中情绪又起伏太大，导致的暂时晕厥，好好休息就行。长安毕竟今天才生产。”
景哲轻轻拍了拍沈伯言的肩膀，“你带她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处理。”
景哲这么说了一句，沈伯言就点了点头。
而后就看着景哲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再看了一眼时间，“病人姓名，乔薇，死亡时间2015年12月10日零点零七分。”
终于还是撑到了第二天，小布丁出生在12月9日，而乔薇，则是在10日死亡的。
沈伯言轻轻呼了一口气。
景哲已经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来，“这个，你替长安签了吧，我想，她不会介意的。”
沈伯言接过，就看到是乔薇的死亡文件……
他匆匆签上莫长安的名字，马上就推着她出去了，白洛在后头抹着眼泪匆匆跟了上去。
他们刚从ICU病区出去，另一间重症监护病房里头。
一个漂亮的混血医生头疼得要死，“我真是疯了才会做这种事情，简直和我的职业道德相悖！”
“米雅，麻烦你了。”
病床上的男人，头上缠着层层厚厚纱布，脸上消瘦而虚弱，却是挂着浅浅的笑容，语气中带着请求。
米雅虽是表情无奈，但还是已经动作麻利地将所有的监控仪器接成了便携式的，松了轮床的轮刹，用力拉了一下床把，将病床朝着病房门外推了去。
如若不是白野求她，米雅是绝对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的，毕竟他现在的状态，还是需要静养，不适合有什么变动，否则米雅也不会不给他换病房，让他继续呆在ICU了。
但是乔薇快不行了，白野就待在ICU，自然是有所耳闻的，所以，他想去看看。
他知道，乔薇在安安心里头的位置，而乔薇，毕竟也于他有恩，不管怎么样，也该去看看的。
米雅好不容易答应了，只是，白野躺在病床上被连着病床一起推出去，到了乔薇的病房前时，他微微侧头朝着病房里看过去，却并没有看到那张他想见到的脸。
看到的只有让他一瞬间忍不住瞠目结舌的画面。
护士正在给乔薇撤掉身上维生仪器的连接线，以及撤掉各种管子……
而后，护士轻轻地给乔薇擦了脸，然后一张白布，缓缓覆盖上乔薇的脸，床上躺着的这个中年女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
米雅也看到了这一幕，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歉疚，如果自己早点同意推他过来，或许……起码能见到最后一面吧？
因为她已经看到白野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水光缓缓浮现。
“对不起啊，我应该早点……推你过来的。”
米雅有些愧疚地这么说了一句，但是白野的眼神没有挪动半分，静静地看着那已经盖上白布的病床。
“不怪你。”
他轻轻吐出这一句来，没再做声。
护士已经将乔薇的轮床朝着外头推出来，米雅推着白野的床让开几分。
白野的目光始终盯着那被盖上白布的病床，就这么看着，看着护士将她从旁边推过去。
“等等！”
他忽然出声叫了一句，护士一怔，也认出来了他是那个做完开颅手术在ICU观察的病人，也是院长特意交代过一定要好生照料的病人。
就连站在他病床前的混血面孔的女医生，都是美国请过来的。
护士也不敢怠慢，马上就停住了动作，转头看向白野，“有……什么事吗？”
白野看了米雅一眼，她就已经会意，马上将他的病床推到了乔薇病床的旁边。
白野轻轻伸出手去，从白布下缓缓摸到了一只已经渐渐发凉微微僵硬的手，紧紧地握着……
很多画面就这么在眼前浮现。
在他还小的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是这个女人，那么漂亮，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她带他从孤儿院那样的地方脱离出来的。
是她，救了他。
而现在，她死了。
白野觉得，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太渺小了。
一切都太快，时间也太快了。
她就这么离去了。
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乔薇说上一句谢谢……
有些话，如果不早早地说，似乎就有些太迟了。
白野紧紧地抓着乔薇的手，吃力地抬起手去，将她脸上的白布微微扯下来一些，露出她已经显得苍老的容颜来。
她双目闭着，没有痛苦，松弛的表情，只有安详。
似乎能从她此刻安详的脸上看出当年印象中，她温和恬淡的样子。
“乔姨……”
白野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叫了一句，手中更是用力握紧了乔薇的手。
“谢谢，再见。”
他紧紧握着乔薇的手片刻，然后才将之放了回去，重新扯上了白布，覆上她安详平静的脸。
而后，抬眸看向护士，点了点头。
那护士这才轻轻礼貌点头，推着乔薇的轮床朝着外头出去。
白野自然也被米雅推回了病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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