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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歌(下部) (出书版) by: 昨叶何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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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小枝青翠碧绿的浮萍,上面有两片叶子还很新鲜,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天然灵秀之气。 

  朱槿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握住江朝彦的手腕,想要仔细看一看那枝翠绿的浮萍。 

  「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光武帝识时地咳嗽一声,朱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江朝彦,重新平静下来,但是眼睛仍然牢牢盯着那一小枝浮萍。 

  「昨晚大理寺刑狱的全部守卫都昏迷了半个时辰,无一例外。」江朝彦说道,「等他们醒来以后,却发现关押的重犯少了一名,在现场留下了这个东西。」 

  「有人劫狱?」 

  朱槿第一个念头就是龙千夷又出手了,但是 …… 他明明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竟然还留在京城里吗?朱槿实在不敢往这个方向推测,可是眼前的事实又明摆着,不容他置疑。 

  「不错,确是有人劫狱。至于这件案子是谁做下的,我想大概襄平王多少知道一些内情吧?」江朝彦的口吻很客气,但是眼睛牢牢锁住朱槿,那里有一抹了然于胸的神色。 

  朱槿忽然发现,原来江朝彦的眼珠竟然和那个人一样,黑色瞳仁深处隐隐泛出湛蓝之波──这个发现令他心中更是大为惊讶,脸上自然而然带出了几分迷惑不解。 

  江朝彦 ? 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枝浮萍的主人,襄平王好像很熟悉?」 

  朱槿暗自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去想杂七杂八的念头,转而从江朝彦手上捻起那枝浮萍,细细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被劫走的重犯是哪一个?」 

  「前虎贲大将军,武英殿尚书谢不凋。」 

  江朝彦这句话无异于在朱槿耳边炸响一个闷雷,他怎么也想不到,龙千夷出手的对象竟然会是谢不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朱槿一万个想不通。 

  私闯刑狱,劫走牢囚 …… 不过是谁做了这件事,都构得上死罪。当然朱槿也知道,龙千夷一向不怎么把律令法规放在眼里,他无拘无束惯了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拿朝廷当回事。可是 …… 可是这一次毕竟不同寻常,谢不凋明明是乱臣贼子,龙千夷为什么甘冒大险去救他? 

  朱槿将手上那枝浮萍还给了江朝彦,坦然直视他的目光,说道:「或许此事与他有关,但是我并不清楚他的下落。一个多月前,他已经离开王府,我以为他早就不在京城了。」 

  江朝彦收起浮萍,对朱槿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冒名顶替,朝彦不过是例行公事,请襄平王不要见怪。假如您有了那个人的消息,请尽快通知金吾卫。」 

  朱槿故作轻松地笑道:「那是自然。」 

  其实现在朱槿最担心龙千夷是否安全。大理寺刑狱出了这样的事情,刑部玩忽职守,难辞其咎,等于是在皇上面前栽了一个大跟头;何况被劫走的还是通敌叛国的重犯,接下来一定全城大索,挨户搜查,如果龙千夷没有赶在天亮之前出城,恐怕现在就很难找到藏身之处了 …… 

  光武帝坐在御案前埋头批阅奏褶,似乎对朱槿和江朝彦的谈话充耳不闻。 

  朱槿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光武帝跪下,说道:「皇上恕罪,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光武帝停下朱笔,正要去拿另一份奏折的手也悬在半空,抬眼望着朱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妨事。」 

  朱槿磕了一个头,身子伏得更低,轻声说道:「臣弟请皇上收回成命,免去授予臣的一切职位差事,只求在江南有一块小小的封邑,日后终老是乡,此生再无他愿。」 

  光武帝听完以后愣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朱槿会提出这种要求。他看了一眼默然侍立的江朝彦,忽然心中若有所悟,微微提高了声音,扬眉问道:「你的意思是 …… 你想甩手不干了,把这么大一个摊子全都丢给朕一个人,自己却跑到江南去享清福?──槿儿,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这几句话,虽然光武帝是用玩笑的口吻慢慢说来,但是语气中,已经流露出相当不悦。 

  朱槿硬着头皮,答道:「皇上,臣弟生性疏懒,才干不足,忝列职事,尸位素餐,夙夜自省,深感惭愧 …… 」 

  「哼。」 

  光武帝冷笑一声,将手中朱笔「啪」的一下拍在御案上,从笔尖处落下一滴殷红的朱砂,渐渐晕了开去,如同一小块未干的血渍。 

  「槿儿,你也不用摆出朝堂奏对的格局,这些个借口未免太牵强了。你想要封邑,朕可以给你,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在江南?难道江南的景致人物,就那么让你留恋吗?还有,你刚才说日后打算终老于斯,是不是连这个襄平王都不想做了?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扬起,显然光武帝心中已经动了怒气。 

  但是朱槿 ? 也明白,假如今日不能将身上的差使全部辞掉,那么以后也许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唯有伏在金砖上连连顿首,声音里带了几分哀婉乞怜之意:「求皇上恩准!」 

  朱棠皱着眉头看了他半晌,然后从御案后边走了出来,伸手扶起朱槿,淡淡地说道:「先起来罢。谁都知道,在这些个兄弟里边,朕最宠你,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 

  朱槿抬起头来,眼睛里已是泪水涟涟。站在一旁的江朝彦看了,也不禁为他感到酸楚。 

  朱棠背着手,在大殿中来回走了两趟,又停下来看着长窗之外,一只飞鸟的影子快速掠过碧空。 

  他叹了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人也能够像鸟儿一般自由自在,那该有多好。 

  朱槿心中惴惴不安,偷眼观察朱棠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未显怒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槿儿,你跟朕说一句实话,是不是因为那个龙千夷,才突然提出这些要求的?」朱棠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在朱槿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光武帝,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 你想在江南得到封邑,是不是为了跟他一起回去隐居?」 

  「臣弟绝无此意!」朱槿总算缓过了气,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只是 …… 只是槿儿一向闲散惯了,实在不愿意卷入朝廷纷争,求皇上法外开恩,准许臣弟的不情之请!」 

  朱槿说完,又跪了下去,向光武帝顿首不止。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痴情种子!」朱棠冷笑道,「那个龙千夷是谁?他不过是个江洋大盗,值得你为他如此倾心,连我们的兄弟情谊,还有富贵爵禄统统都不要了么?你怎可因儿女情长而放弃王位!?」 

  「皇上!」 

  朱槿长跪不起,却不再辩解。 

  「哼,也罢了 …… 你先回府去,这件事,不妨等拿到谢不凋以后再议。」 

  光武帝挥了挥手,示意朱槿退下。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愠怒之意,朱槿心知,今天要想让光武帝答应自己的请求,那是毫无希望了,于是只得遵旨退出。 

  朱槿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外,光武帝转过脸去看着江朝彦,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怎么想?」 

  「臣 …… 臣不知。」 

  江朝彦猜不透光武帝问话的意思;但是君有问,臣必答,这是规矩,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他彷佛承受不住光武帝凝视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去,想要避开那种若有所指的眼神。 

  「襄平王是一个痴心的人,刚才你可曾看见他哭出了多少眼泪?」朱棠走到江朝彦面前停住了脚步──他的距离太近了,江朝彦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 

  朱棠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在江朝彦耳边轻轻问道:「难道你一点也不羡幕他?」 

  「臣 …… 臣不知!」 

  江朝彦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躲避那种如鲠在喉、芒刺在背的感觉。 

  朱棠微微一笑。 

  「其实朕知道,他那眼泪全都是装出来的──他袖子里藏着一块丝帕,上面事先抹了瑞脑香,只要趁别人不注意,在脸上轻轻一擦,要多少眼泪就有多少眼泪。」 

  江朝彦面带诧异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光武帝。他怎么也想不到,朱槿的眼泪里居然还藏有这种玄机。 

  看到江朝彦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朱棠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虽然刚才被朱槿那么一闹,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 …… 

  他把手放在江朝彦的肩膀上,加了一点力道,重重一按 …… 掌心下是年轻结实的身躯,由于长期习武,养成一种特别柔韧的感觉,隔着锦翎软甲透了出来。 

  「好了,朝彦,你也下去罢。传旨,让刑部画影图形,全国范围通缉谢不凋。朕估计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不会出城的,你带领金吾卫的人严加搜索,至于那个龙千夷 …… 嗯,如果是碰巧遇到了他,看在襄平王的面子上,你就放他一马吧。」 

  朱槿闷闷不乐地回到王府,莫远丹若都在水榭中等他开席,朱槿趁着左右无人,把谢不凋被人从牢中劫走的消息告诉了朱汶,当然,他并没有说这件事情是谁做下的。 

  朱汶得知谢不凋被人救走,心中欢喜无限,数月来积攒的忧虑烦闷一扫而光,多喝了几杯菊花酒,不觉倚着栏杆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容。 

  莫远想要叫醒他,朱槿摇了摇手止住了,命丹若回房里拿来一件翠羽氅衣,轻轻盖在朱汶身上,随后打了个手势,叫莫远和自己一起到书房去。 

  莫远知道他有事相商,谁想朱槿第一句话,劈头就问:「这几天王府里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莫远不明所以,反问道:「异常动静?殿下指的是什么?这几天府里好像很平静呀 …… 对了,今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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