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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知要拿自己做饵来试探对方,一定要讲究个火候,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
太急了,没等蛇露出头,先把自己当个肉包子一般一股脑丢进蛇窝里,那叫自投罗网。太缓了,惹急了蛇,直接闹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也是不妥。
如今,大局已经有了,接下来便是取地取势,如同下一盘棋,布好了局就已经赢了大半,如今对方先手,他便根据对手的布局来走,是粘是收,是飞是关,都要看着情况来定。
他原本猜测自己在为望舒修补元神时,对方也许会有什么人露出马脚,闹出些动静来,但几日下来,除了观外小妖的小打小闹,他都没听到有什么特别消息。派人盯着的那几个人也都没有动作,羲和也只在观中跟紫阳真人讲经论法,余下时间陪着望舒,看不出有什么意图。
于是,他也不急。唯一暗自着急的,就是小鱼。
此时虽已入秋,十方观中依旧翠叶荫荫,鲜花妍妍。小鱼手上握着书卷,却只顾望着园中茂林修竹,菊花争艳,一直坐到茶凉也没翻开一页。
侧方月亮门外传来脚步声,透过青石路旁几杆修竹,望舒与另一人正并肩向这边凉亭行来,眼角瞥到那墨蓝色的身影,小鱼没来由的胸中紧了一紧,躲避已是不及。
望舒一袭霜白罗衫,低眉浅妆芙蓉面,秋水明眸,仪态万千。摇扇轻笑着走过来道:“小鱼也在这里呢。我刚刚还说,你闷在屋子里两日不肯出来,不知在忙什么,正想一会儿去看望你。”
小鱼笑道:“前日为望舒仙子修补仙元可是耗了不少仙力,师父睡了一日便好,我却昏昏沉沉睡了两三天才走得动,如今还觉得疲惫不堪。”
对面人轻摇着桃花团扇掩嘴轻笑,一阵香风飘过来,小鱼瞥见那扇面上的娟秀墨字:桃花树下扇底风,梦如影随行,韶华倾付,盼与君知,至荼蘼,不思来年。
好一个至荼蘼,好一个不思来年。看来自己这牵线红娘是做成了。
望舒笑盈盈向身边一瞥,“境离,我说要多做些蛟骨回魂百草汤给小鱼也好好补补,你还说不用,看,小鱼埋怨我了吧?今天少不得要下厨多做几样小菜给你这徒弟好好赔个礼道个谢,要不然人家定会骂我不晓得知恩图报呢。”
小鱼看了看望舒身边的那人,先苦笑了一声道:“刚才跟望舒仙子说笑呢,师父知道我一贯喜欢偷懒耍滑,前几日不过是帮着护个法,根本没有损耗,没什么大碍。那蛟骨和回魂草何其珍贵,若真是做给我喝了,师父定要责怪我不知轻重,暴殄天物的。”
望舒嘴上虽有些刻薄,却有分寸,话到这里便住了,再随便说了一两句,就姗姗离去。
她身侧的人临走时回头向小鱼看了一眼,“有空跟着长老们出去带带小弟子,不要整日闲着无所事事。”
小鱼心里又是一涩,收了笑,躬身颔首道:“师父教训得是,徒儿知道了。”
望着那墨蓝色的背影与望舒一道渐渐向石径另一端走去,小鱼心中数种滋味陈杂,却忍不住总想多看那身影一眼。
这一劫,过得去也好,过不去也罢,他总归不是她命定的良人。两人此后相见,也只能得他训诫一句,她也只能称他师父而已。
从前在一起时,笑语言谈,一切只道是寻常。谁会料到今日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有句话,早已经在自己心中念过千百遍。
什么时候,才能再在言谈笑语时,当面叫他一声?
师父,夫君。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
据传大约是后晋的时候,京都有位公子,姓苏名庭筠,风流倜傥,满腹才华,既是位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一把流光剑又舞得惊世绝俗,不知让当时多少女子春闺含怨,芳心暗许,偏年纪轻轻就看淡红尘,皈依了佛门,因其佛法精深,颇有慧根,没过两年,就被敬为高僧。
他开坛讲道的时候,万人空巷,张袂成阴,连皇帝也为其折服,将之奉为国师,为其在敬亭山上修了一座庙,题名伽蓝寺,赐高僧法号晦明。
彼时当朝太傅家有个小公子,名叫柳疏桐,自幼聪明伶俐,又生得眉目如画,深得老太傅喜爱,十四岁那年跟着老太傅一家进伽蓝寺进香,临走时遭遇了一场大雨,忽发高烧,烧退后就哑了,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给瞧,都没治好,最后有个路过的盲眼老道说这小公子的病,唯有去伽蓝寺日日无休抄写经书才能治好,待抄够三千九百八十一部时即可无药自愈。
老太傅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信将疑地将小公子送了过去,拜入高僧门下,做了带发修行的弟子。老太傅心疼小公子,特地为其在山下修葺了个有花有草的小院,让小公子在寺中抄经读书之余,也能感受些人间烟火。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三年,江山易主,朝野动荡,二皇子夺权篡位,随后便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昔日熙熙攘攘的寺庙如今山门倾颓,野草横生。僧人们都受不了清苦,离开了寺庙,而那太傅家的小公子却还像初来时一样,每日早起取水,浇菜,煮粥,然后用箪将清粥送上山给禅师。白日里伴着古佛抄写经书,月夜下陪着晦明诵经练剑,岁岁年年皆如是。
小公子安静不说话,却抚得一手好琴,琴声悠扬清越,如空谷泉鸣。每日清晨上山,风雨无阻,每夜临下山时弹奏一曲,弹完便下山。
……
第六年冬初的时候,山外传来噩耗,老太傅私通叛臣贼子,被株连了九族。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冬至那天下了场大雪,柳疏桐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提着箪食上山。
晦明从早等到晚,等到第二天清晨时,雪小了一些,山路上仍然没有看到柳公子的身影,晦明担心他或许是生了病,怕无人照看他,便撑了一把竹伞,拿了些草药,冒雪下山去柳疏桐的小院寻他。
晦明进了小院,只见院中枯草横生,推门进屋,依然没有看到柳疏桐,主屋中几乎算是家徒四壁,空空荡荡,除了一桌一椅,一席薄榻一柜旧书,没有任何别的家什。
外屋厨房锅中空空,米缸空空,似是好久无人居住的空宅一般。
屋外寻了一圈,没有,晦明又在屋中等了半日,依旧没有等到人,最后去附近挨家挨户询问,走遍村落,都没有人知道柳疏桐到底去了哪里。
晦明无奈,只得回到了山上。他想或许是柳公子已经抄够了经书,才不辞而别,便去他从前抄经处一卷卷地数。翻开一页,手抚字迹,清隽飘逸,字如其人。
一,二,三,四……晦明从头数到尾,整整齐齐,不多不少,共计九千九百九十九卷。这个数字,早已超过他原本要抄写的卷数。
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抄够了经书,已经离去了,晦明想。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寺中空荡无比,心中有些怅然。
随手拿起一卷,胡乱翻着,忽然从中间掉出一张纸来,弯腰拾起,上面是用毛笔草草勾勒的一个轮廓——身披袈裟,手执佛珠,目视远方,神色淡然。
继续翻看,还有更多人像,侧身的,背影的,低头的,含笑的,盘膝的,睡卧的,合十的,执剑的。每一笔,每一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描绘的都是同一个人。
再抽出数卷,从最初的,到最近的,无一不是如此,前面经文,后面画像。画中的人物,再熟悉不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晦明明白了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陪伴自己,竟装聋作哑整六年。
看了半日,又怔了半日,晦明将经卷一一收起,放回原处。
次日清晨,晦明收拾行囊,离开了寺院,云游四方。
第七年枫红满江时,江山再度易主。二皇子杀兄弑君,证据确凿,被三皇子联和重臣围剿于宫门之内。三皇子登基,殚精竭虑,重整朝纲。柳太傅案被重审正名,太傅之子柳疏桐辅佐新帝登基有功,兼才倾朝野,赐封太子少傅,从一品。
那一年上柳府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朱门的门槛都不知被媒人踩断了几根。无论是谁家女儿提亲,柳少傅均一一婉拒,言称要为父守孝,三年不娶。
次年春,柳少傅故地重游,出资重修了伽蓝寺。寺中桃花依旧,僧人却不知何处。
转眼又是年终,冬至的那天,柳府外来了位云游僧人,自称柳少傅故友。
是夜,柳少傅与僧人秉烛长谈。
“师父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故?”
“了断。”
“了断什么?”
“相思。”
柳疏桐心跳加速,端起茶碟的手轻微发抖,第一次在人前失了端方,“……如何了断?”
晦明低垂着眼睫,良久,抬眼直视柳疏桐,“若我不着袈裟,你可愿随我归隐山林。”
柳疏桐心中暗自一声轻叹,有种喜悦自内心油然升起,缓缓散布全身,“为我离开佛门清净地,再入俗世红尘,禅师日后不怕后悔么?”
“不入红尘,焉能看破红尘;心中有佛,何处不是修行。”
次日,晦明离开柳府,柳少傅向皇帝请辞,皇帝不允。
一年后,柳少傅散尽家财,再度辞官,终于获准。
冬去春来,敬亭山下的村落里新开了间私塾,私塾里有两个先生,皆文采斐然,不同凡响。据说一个工于琴,一个擅使剑,一个精于政事,一个通晓佛理,是远近村落里教得最好的两个先生。
两人都生得风流倜傥,却都一直未娶。那时候男风盛行,有人说他们是挚交好友,也有人猜他们是安陵龙阳。
十一年后,年轻的那个生了场大病,是年秋,沉疴难返,死后被葬在了敬亭山上伽蓝寺后的山谷里。
次年,年长者关了私塾,落发出家,入伽蓝寺念经诵佛,直至功德圆满,安然入定。
后记:据传高僧转世后投胎于仙家,取名兰夕,而柳公子转世为凡人,名落尘生。
作者有话要说: (只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