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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地穴竟又被冲开数个,丹田内一阵似凉乍暖的柔和水雾凝结成水滴,灵力盘旋,竟隐隐有结为金丹的迹象。
刹那间,一声清越龙鸣悠远震响,展龙耳边的尖锐噪音顿时消散无踪。
一股神泉涌入展龙躯壳之内,竟将燃烧得愈发旺盛的红莲业火浇灭过半。
展龙双瞳重现了清明,展长生亦觉一股无穷无尽的清新力量自丹田滋长,贯彻身心。他便长啸一声,水膜顿时暴涨成青色水龙,撞开沉重熔岩,直冲天际。
神国之内,守在神泉边的仙人忽的手腕一抖,瞪大眼望向泉眼。平稳流淌的清泉竟断了一瞬,又若无其事汩汩涌出。
这等奇事前所未有,那仙人朝左右张望,见无人留意,便缓缓捡起掉落的竹勺,继续盛水。
神王如今愈发喜怒无常,令得神宫中人人自危,若非事态紧急,绝无人胆敢打扰他安睡。
第五十章 谢罪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乡村里灯火熄得早;此时月朗星疏;照得村中小路银霜朗朗;明镜般清晰。
一条人影匆匆赶路;正要离开村口,正当此时;一个清脆的女童嗓音突然响起:“哥哥!”
前头的人影倏地停了脚步,急忙转身喝道:“宁儿;你不在家中看护干娘,跟来作甚?”
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气喘吁吁,追上前头少年脚步,又道:“娘亲睡了。阿武哥哥,你不要走。”
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模样,眉毛漆黑,眼神沉静,一副小大人模样。一身灰棕的葛布短褐,身后背了个包裹,腰间挂着猎刀,在那女童头顶轻轻摩挲,柔声道:“宁儿,干娘重病,我去采药救她。”
那名唤宁儿的女童仰头眼巴巴看着少年,又道:“阿武哥哥,你当真要去落命林?阿叔说那林中有吃人的妖魔,若是进去了,有去无回。”
名唤林武的少年只一点头,请来的郎中也束手无策,若要救娘亲性命,唯有取得落命林朱雀峰上的化紫金线草。
此举势在必行,林武拉开宁儿的手,转身大步走出村庄。
林武自幼父母双亡,幸得邻居一家收养,又教授他打猎的生存技巧,如今正是他报答的时候。
那少年进山不过两日,这一日正在行路时,忽然地动山摇,惊得飞禽走兽四散逃走。
林武急忙跪在地上,振动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静止。待他仰头时,却见漫天红雾滚滚,遮蔽半个青空,往日里那火焰一般高耸的朱雀峰已不见踪影。
那少年正睁大眼发呆时,又见一条青色水龙骤然直冲天际,在蔓延的浓烈红雾中冲开一条通道。宏大景象惊得林武目瞪口呆,却见那水龙顷刻间调转龙头,朝着他所在之处猛冲而来。
林武骇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逃离原地,身后又是一次惊天剧震,大地颤动,树木被冲得倒伏无数。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一切终归寂静。林武方才自藏身的小沟中爬起身来,将落了满头满身的枝叶花草拍掉,转头看去。
只见先前的密林蔽日之处已化作一个一人高的大坑,阳光无遮无掩洒落坑中,坑底有个黑发妖魔俊美异常,却杀气腾腾,冰冷凶恶的眼神扫来,骇得林武两膝一软,再度跌坐地上。
只是再眨眼时,那凶神恶煞的妖魔已不见了踪影,坑底只有个青衫的俊秀青年全身狼藉,手握长枪,正吃力站起身来。
展长生耗尽气力,依靠斩龙枪方能勉强站稳,展龙却连人形也失了。
圣火炼枪身,神泉淬枪魂,原就是耗尽心力的难事。只是这屠龙、展龙师徒未免太过粗枝大叶,一个半点不提醒,一个全然不在意,倒叫展长生措手不及,方才落入眼下的困窘境地。
他只得拄着长枪,一步步迈出坑底,足下被石块草根一绊,顿时踉跄跌倒在地。
一个少年突然自草丛中钻出来,搀扶住展长生手臂,展长生借他搀扶之力,又往密林中行了几十步,方才靠在一株树下,凝目调息。
先前在熔岩内的危急时刻,仅仅一个刹那,他竟连通神泉,借其神力,方才得以解救二人困境。
眼下脱险后,却半点寻不到神泉的蛛丝马迹,唯有经脉通透,连大椎处的天穴也隐隐有了打通迹象。
灵力亦是顺滑涌动,一个周天运转,便已疲倦尽去,展长生缓过气来,眼见长枪坚实光滑,却默不作声,唯有触碰时隐隐波动,竟是少有的沉静平和。竟似在安眠之中。
展长生不愿打搅展龙,便转头看向那少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急忙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恭声道:“禀仙师,小子乃落命林东落霞村人士,姓林名武,字崇文。”
这清俊出尘的修道士乃林武今生仅见,出众不凡,不染半点俗尘,他只道神仙下凡也莫过如此,自是言无不尽,将自己身世同冒险入山采药之事,三言两语便说个清楚。
展长生一时恻然,这林武的经历同他当年遇见展龙时何其相像。就连唯一的妹妹也同样叫宁儿。只是这村庄位处大周同永昌边界,却是断无被妖魔袭击之虞。
他又询问了林武干娘的症状,又细细回顾那灵草的性状,其重要功效正是祛除寒症,温养五腑。
展长生随后取出几株灵草,随手扯了地上的草叶,将其捆在一起,再指点他用药。停了一停,仍是在林武眉心一点,将七禽诀传授于他,方才道:“日后好生守护你干娘一家。”
林武只觉眉心微暖,识海中突然展开画卷,各色小人动作舒展,竟是一套绝妙的身法。顿时大喜,手捧灵草再要下拜。展长生微微一拂衣袖,阻了他跪下的势头,垂目道:“回去罢。”
林武只得立在原地,两手作揖,“不知仙师尊讳,小子日后定然日日焚香祝祷,铭记仙师恩德。”
展长生却只道:“你不必知晓。”便转身离去,不过几步,便隐没入落命林深处,不见踪影。
他只恐同凡人多有瓜葛,反生出多余的缘分,有阻道基,故而一味寡言清冷。却不料那林武却依旧目光灼灼,直待那仙师挺拔身影消失无踪,方才回神。这少年只觉心头极热极痒,不觉生出一股独占的念头来。
他一路平安返回村中,为干娘煎药服下,那灵草果真不凡,竟是药到病除。
此后林武勤加修炼,三年后仍是拜别亲人,外出历练,竟得了多番奇遇,筑了道基,凝了灵气,一脚踏入仙途。
二十余年后,林武在化外之域巧遇胡岩风,彼时胡岩风任香贤圣宫左护法,权势滔天。他见林武身法眼熟,便将其制服审问,得知了前尘后果,沉吟片刻后方道:“传你身法之人是我故旧,只要你拜入香贤圣宫门下,我就助你寻到那人。”
林武自是毫不犹豫,纳头便拜,此后便成了胡岩风的左膀右臂,得力大将。
他心中自有决断,纵使岁月漫长,世界广袤无垠,只需跟随胡岩风身边,就同展长生有重逢之日。
展长生并未修过未卜先知的推衍术法,自然无从料定前程。他只一心寻个灵力充沛的安稳之处,设法将展龙唤醒。
他在林中行了片刻,却发现唯有那熔岩湖灵力澎湃不休,凝而不散,其余地方却同凡俗无疑。
展长生迟疑片刻,神识扫过林中千丈范围,便依旧折回熔岩湖畔。距离尚有半里时,便觉热浪袭人,红光闪闪,岩浆咕嘟嘟翻腾吵闹。地面一片干涸龟裂,枯枝焦骨散落四处。
他将长枪探出,枪尖金红,映出彤彤变换的光影。千丈以内并无人迹,约莫察觉到动静者寥寥,何况平素里此地也并不引人注目,并未惹来注意。
概因这熔岩中灵气凝而不发,难以抽取,且又参杂了岩石中种种杂质,不能为人所用。
斩龙枪自是更不得用。
展长生灵机一动,便以枪代笔,在干涸泥地上画出引灵阵,又在引灵阵中心嵌入聚灵阵,四处摆放妥当灵石后,但见一缕火热杂乱的暗红灵气自熔岩湖上升腾汇聚,犹若活物般朝阵中飘来。
他又取出那许久也未曾修复妥当的白玉玲珑塔,放置在聚灵阵中心。暗红灵气仿佛一层薄纱,轻轻笼罩塔身,渗入塔中。
那白玉玲珑塔通体密布空间阵纹,仿佛一层细密筛子,将那杂驳灵气淬炼一遍,滤除杂质,只将纯粹的火热灵气纳入塔中,不多时,白玉塔底端四周便汇聚了薄薄一层铁红色灰烬。
展长生见此法有效,便又在引灵阵上修改,开出八个入口,八道灵气灌入,那白玉塔鲸吞虹吸,依旧绰绰有余。
绘制才毕,展长生手中又是一空,他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顿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方才察觉自己被人扛在肩头。
旋即在熔岩翻腾的沉闷声音中,突然一声脆响乍起。展长生只觉臀侧一阵钝痛,又听展龙道:“竟拿我做画笔,当真愈发猖狂了。”
展长生方才回过神来,展龙竟……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展龙如此折辱!
他顿时又气又窘,欲待挣扎时,臀侧又挨了几掌,清脆声音刺耳得令人发狂,展长生紧抓住展龙后背衣衫,怒道:“放我下来!”
展龙不动,只沉声道:“百兵之首斩龙枪,多少人翘首以待,梦寐以求,如今落在你手里,便只同一根树枝一般,展长生,你怎敢如此侮我?”
展长生听他怒火冲天,心头微颤,亦觉有愧,只得强忍羞窘,低声道:“师兄……饶了我罢……”
展龙本已扬手,待要狠狠责罚,如今听那小修士温言软语,婉转哀求,那手掌便迟迟落不下来。又停了片刻,便将展长生松开。
展长生甫一落地,便握住展龙手腕,柔声道:“师兄,容我探一探你经脉。”
展龙依旧冷眼看他,却并不挣脱。展长生知道他不再生气,方才暗自松口气,两指搭在他左腕经脉上,一缕清凉水灵气注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