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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我突然一拍脑门儿,使劲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坏人,坏人,你丫真他妈纯!”
享和大笑,说我是妖精。
我实在走不动了,他一点一点把我拽到鬼见愁,累得他满头大汗。我一边嘲笑他虚,一边拿纸巾给他擦汗。他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我手下,仿佛一尊精益求精的工艺品,看得我自惭形秽。
“你丫皮肤这么好,雌性激素分泌过剩。”我故意刺激他。
他反而骄傲地仰起脸,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看我,说:“哪像你,爷们儿似的,大窟窿小眼儿。我操,脸长得跟胸一个样,月球环形山,往他妈里面凹的!你丫真他妈诚实,非把秘密写脸上,唯恐人家不知道。光荣吗?也不光荣啊!哎,终于被我发现了,胸罩不是分ABC座吗,A最小,然后是B,C最大,你丫用的一定是负A!我操,人家隆胸可以直接隆,你丫得先填平了……”
“我操你大爷!”我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然后捂着脸笑得直颤抖。
下山的时候,我们选择坐缆车,从上面高高望下去,摇摇欲坠,一切尽收眼底。生活亦是如此,爬得越高,看得越远,摔得也越狠。明知道危险,还是有那么多人奋不顾身冲向至尊宝座,各行各业,都是这样。
我说:“超人问过路易斯一个问题,他问她:‘你喜欢飞还是隐身?’路易斯选择了隐身,超人选择了飞。可超人在路易斯面前,却一直隐身,不敢暴露自己。我也梦想飞翔,从小就是,时常梦见自己盘旋在城市上空,好像夜行神龙。然而梦飞的人,是缺乏安全感且不够自信的表现,不管在白天时他戴上怎样的面具隐身自己。”
《残翅》 四享和(8)
享和大手抚摸我的头发,非常怜爱。高高的山,高高的树,此刻在我们脚下缓缓晃动。我仿佛置身梦中,要拼命地拍打双翅才得以飞翔,累得想吐。然而在他手中,我似乎捡到一枝树杈,妄图安歇。
冬天。那一年雪下得特别勤。从窗户望出去,随着月升日落,天地由银白渐变为棕红,所有的汽车都被雪覆盖,只有刚进入停车场的几辆,发动机盖上是干净的。扎在皑皑白雪中,十分碍眼,破坏美感。北京去年一场骇人听闻的大雪堵车事件,上上下下造成不小轰动,今年雪一落,扫雪车就及时赶到。路面上及时被洒了防冻液,派了大量人力物力扫雪,以保证交通顺畅。
那些愤世嫉俗的中年男子酒足饭饱后,说政府早该这样。
我指指他们,对享和说:“你以后可别变成这样,我们还是应该学会发现美好和感恩。”
享和被包裹在蓝绿色羽绒服里面,脖子上系着厚厚的柔软围巾,颜色雅致。我在围巾的角落处发现有手工绣的一个字母,猜定是哪个小女孩送给他的。享和特得意地看着我,我说:“我不会吃醋,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你的体液都是我的香水味。”
“这么美的雪天,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一定很孤单。”他转移话题,谈论天气。从他嘴里呼出的白气,像一团温暖的迷雾,浪漫得贴心。
我说:“天天都在下雪,我们只有今天见了面,你说你孤单,我信么?”从我心里升起的,突然出现佳文的脸,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否也在感叹着雪景,也在孤单。不过高三的他,应该备战高考,没有这份闲情雅致了吧!
“唉,我问你,如果让你写一篇圣诞节的文章,你是写圣诞有雪,还是圣诞无雪?”我不等他回答上一句话,紧接着即兴提出新的问题。有时候我觉得我说话已不是为了谁来回答谁来反驳谁来共鸣,而仅仅是需要名正言顺地进行表达,以免自言自语,被当成精神病关起来。
享和狡猾地说:“我写圣诞节可以有雪,亦可以无雪。”
“喔,你丫一现实主义者!”
我们聊起学校的境况,恐惧瞬间吞噬了我。
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黑夜,因为没有人能看清丑陋。然而我又畏惧黑夜,我的视力在黑暗中急剧下降,对未知充满警惕。然而那段日子,我最怕却是清早醒来还是要背上书包走进校园,面对一些狰狞面孔。不停进行欺骗,却欲盖弥彰。行为开始脱离思维的支配,却表达出思维的不可理喻。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何况学校和老师。高压政策下,实现的只有扭曲生存和死亡。
我积怨了太多,跟享和发泄起来,滔滔不绝。
他说:“你为什么不试着找一个男朋友,这样对你会好些。”
“不是没想过,找不到。”
“你们学校就没有你能看上眼的?你要求未免太高了吧!”
“你想没想过,现在我犯再大的错,也只是小孩不懂事。可一旦我谈恋爱,那老师们会怎么说,看看,懂点事儿就开始勾引男生!那就是道德败坏,有伤风化。我要是再犯点错,他们还能饶我?女人嫉妒心最强,你以为女老师就不喜欢男学生?我要是再泡个帅哥,万一那帅哥学习成绩又下滑,我还不成她们阶级敌人!”
“女人要是都跟你一样真他妈可怕!”
“骚逼贱逼多着呢,我不算什么。”
“不,你用的是脑子,不是逼。”
终于放寒假,高中以来第一个寒假。几个初中同学约着奔母校去看看,追忆似水流年。
学校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几个男生去操场打球,我和维男在各个教学楼走动。左看看,右看看,哪里都烙印着回忆,哪里都爱不释手。
发现一间教室的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我轻轻推开门,发出“吱——”的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响亮。这间教室是以前我们兄弟班的,就在我们班旁边。教室里的桌椅凌乱地围成U字形,刚开完联欢会的样子。但桌椅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层土,垃圾堆在地上,无人打扫。显然这间教室已无人使用,临时用作会场,搞得一地狼藉。黑板被擦过了,但不干净,花白花白。无叶的树枝在窗外晃动,没有人影,不禁感到一种“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的苍凉。
晚上我给享和打电话,告诉他我回母校来着,因为维男在,就没叫他。他问我开不开心,我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大笑,说:“上了几天高中,立刻成文学青年了。”
我拍拍自己的胸脯,无比自豪地说:“沈清照!”
“那我就他妈林士比亚!”
春节临近,music radio开始放一些喜气洋洋的歌曲,听得我逐渐涌起一股过年的热忱。过年对于我来说,除了串门没有任何习俗,除了收压岁钱,没有任何乐趣。我们这么大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春节联欢晚会常常等不到敲钟已把我催眠。那几天呆在家里,music radio始终陪伴我,这也是我第一次放弃了CD和电视里各种音乐风云榜,接触收音机。
年三十儿晚上,十二点整收到享和的信息,祝我节日快乐。如果他用的不是群发,那么我非常荣幸地成为让他最上心的人。心里热乎乎地,给他回了一首欧阳修的名作《元夜》: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淫春衫袖。
淡淡忧伤,如泣如诉。
我很不要脸地发现古文越来越能表达我的心情,我亦越来越具备古人的气质。古文中我最喜爱的是宋词,朗朗上口,萦绕心头。难道我真的老了?
享和说我是骨灰级婉约派。我说就凭我这一口一个“他妈的”,说我是婉约派,婉约派都不答应。
“你丫这张嘴!纯爷们儿!”享和特无奈地说。
《残翅》 四享和(9)
开始跟享和通话密集,每两三天就会长聊。但渐渐地,彼此都融入了新环境里,日益疏远。有时给他打电话,十有八九是关机。他已不在意我是否在找他。从四处散布出来的消息,还可以拼凑出享和的近况。
有女孩子追他,他亦追别的女孩。我了解他,他喜欢追求,喜欢征服感。追他的女孩太不明智。当课代表,当班长,很快因学习成绩不好被撤职。但转眼竟登上学生会主席的宝座,受学生拥戴。写了好几张检查,凭一张嘴一张脸,学校总对他网开一面。校篮球队控球后卫,打接拨,七场不下。
那些个夜里,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他在高中里的样子。他一出现,就以王子的形象。他微笑,露出洁白牙齿,温文尔雅。他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叫林享和”,然后斯文地握手。手心温暖。他说他喜欢游泳和打高尔夫,喜欢王朔的小说,喜欢NIKE和万宝龙。他抱住女孩的腰,把她逼到墙角,问“你想不想我”。
想起这些,我总是不禁会笑出来,想告诉他垃圾箱就在他旁边,不用假装那么大声地问。
然而想起石头亭下他伤心的脸,想起那个因维男离去而哭泣的享和,我又不禁万分哀伤。我觉得这种感情只在初中涉世未深时才成立,今后我们逐渐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人,这种可贵的脆弱也便瓦解了。今后享和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她女孩,那种单纯再找不回。
难道,这是我拒绝他的原因吗?难道我在作对比,我想要一个比爱维男更爱我的享和?
我对自己摇摇头,说这样不好。
享和新找的女朋友,很漂亮,画浓妆,假天真。衣服颜色鲜艳,首饰夸张耀眼。开始让人以为家境富足,贵为千金。日久发现衣服出自西单,首饰也没有任何品牌。
看到她,我冲维男使个眼色,低声说:“看到没有,什么叫有钱人穿牌子,没钱人穿样子。”
维男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再出来玩,享和就不带她了。我踹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