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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后,沈夫人也就再没有向如意提过请求。她只用尽心思力所能及给姜黎和孩子置办东西,然后每日里都来公主府看一看福哥儿。看着他的身量一日日大起来,会啪嗒嘴巴叫一声“娘”,模样是越来越好。一个男娃娃生得这样,让女人家都嫉妒。
沈夫人一直等着姜黎有一天会从二门里抱着孩子出来见她,与她坐下说一说过去的事情,能慢慢原谅她,但始终没有等到。隔着那道门,沈夫人进不得公主府的内院,姜黎也不出来,两人每天都会和福哥儿说许多话,但始终没有见着面与彼此说过任何一句话。
姜黎不想见她,见了,说起过往,能说的只有沈翼,那是她最不愿提及的事情。虽然所有人都说沈翼死了,但姜黎一直觉得沈翼没有死。除了生孩子那时痛楚盛极的时候她说过沈翼死不死的话,其他时候从来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不去难过,不去悼念,她只说:“阿香,我想去找他。”
这话在阿香听来,便不是想去找他,而是她想去西北。姜黎一直有这样的心思,阿香知道。一直没有真正去做,不过就是因为福哥儿还小,不好带着上路。旅途上没有好日子过,孩子太小经受不住折腾。倘或折腾出病来,更是麻烦。所以,她便耐心等福哥儿长大。偶尔心念收不住的时候,会悄悄地与阿香重复那句话,说:“阿香,我想去找他。”
姜黎一直想去,但一直都没有去。她在公主府耐心地看着福哥儿一天天长起来,心里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期间有一次心绪波动,是听说沈翼的尸首运回京城。她忍不住想去沈家确认的时候,如意已经去过了回来,跟她说:“脸都烧花了,看不出是谁。太太不认,说不是二爷。”她便也就没去,也觉得那不是沈翼。
她和沈夫人都不认沈翼死了这事,在旁人眼里瞧着,只是不能接受沈翼已经离世的事实罢了。沈夫人确实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在没确认下之前,她死也不认,她宁愿当自己儿子还活着。除非真正的沈翼躺在她面前,她才能认。但姜黎不一样,她是真的觉得沈翼没死。时间过得越长,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明晰。
姜黎把这种感觉揣在心里,一度强迫自己往下压,而把更多的心思用在福哥儿身上。因她的日子过得简单,除了抚养福哥儿没别的。简单还因为,她虽贵为公主,但基本已经是京城贵胄圈子外的人。因为她的事迹荒唐,也是京城里最另类的存在。在别人嘴里,有她无数个故事。她活在众人的传说中,传奇而不堪。
她不见什么人,包括不见日日上门的沈夫人。她把所有的情绪收在心底,不管外面人怎么说怎么指指点点,只盼着福哥儿快快长大。此后一日盼过一日,看着福哥儿从会爬到会走会跑,会叫娘叫祖母也会叫爹。
就这么一直看着福哥儿长到四岁(虚岁),姜黎也没有和沈夫人见上一面。沈夫人风雪无阻,日日往公主府来,来了三年,一直以为姜黎会慢慢原谅她,但始终还是隔了一道门的距离见不了。后来她也就习惯了,每日里从如意嘴里问问姜黎的情况,在如意这里说些关心她的话。
姜黎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在没有沈翼存在的情况下,也不想与她多生交集。她能做的,大约就是让她可以每天来看福哥儿了。
第90章 圆满
福哥儿过三周岁生日的时候; 姜黎把他送去了沈家。这也是这么几年来,姜黎第一次见沈夫人。七月的天气; 便是晨起也热。站在沈家的角门外; 她抱福哥儿下马车; 然后牵着她的小手把他牵去沈夫人面前,对他说:“叫祖母。”
福哥儿听了话; 便仰起头看着沈夫人,奶声奶气地拖着尾音叫了声:“祖母。”
沈夫人还有些受宠若惊,满面无措。等姜黎把福哥儿送到双喜手里的时候,她也没反应出一句话来。姜黎却是寻常; 也用最寻常的语气跟她说:“今儿福哥儿生日; 晌午放在夫人家里过,到了傍晚,我过来接。”
说罢也不多留,这就要走了。然还没转过身子来,沈夫人这会儿反应了过来; 忙一把拽住她的手; 口齿不甚利索地说:“要不……殿下也留下吧……难得过来……”
姜黎自然是不留的,把手从沈夫人略显粗糙的手心里抽出来,微笑着道:“我就不留了,福哥儿在这里就成。他也没来过; 夫人带他好好玩玩。”
这话说完; 姜黎再不给沈夫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便踩上高凳进了马车。进去后又伸出头来; 看向福哥儿嘱咐:“记住娘的话,祖母年纪大了,不要捣蛋,听到没?晚上娘就来接你。”
福哥儿头上戴着与衣裳同色的雪青儒冠,向姜黎点头,应她:“娘,我记住了。”
姜黎把福哥儿交给沈夫人是放心的,这便没话再说,与沈夫人又说:“夫人,那我走了。”便把身子缩回了车厢里。
沈夫人想留她,但留不住,心里怅然。然再低头看到小小个子的福哥儿,也就没了哀愁的心思。这不仅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她相见说话,也是福哥儿第一次来沈府上。之前都是她和双喜过去公主府,每次也都是只能看看孩子。今天听到姜黎把孩子送上门来时,就已经惊喜得无可不可了。
看着姜黎的马车走远,沈夫人弯腰抱起福哥儿来,往院里抱,一面看着他说:“福哥儿想玩什么,祖母给你找去。”
福哥儿便在她怀里回话,“堆木头,九连环,我还会赶围棋呢……”
沈夫人听着福哥儿说话就笑,心里暖烘烘的,又夸他,“哥儿真聪明,这么小就会这么多东西。不像你爹,小时候憨得要命,一根筋。长到大了,还是一根筋。”
听到提爹,福哥儿便好奇,问沈夫人:“娘说爹出去打仗了,怎么我都四岁了,爹还是没回来呢?祖母知不知道,爹在哪里打仗?”
好好的,提起他爹做什么呢?沈夫人抿口气,到底没现出伤心的神色来,只回福哥儿的话说:“在很远的地方,要走很久,所以这会儿还没到家呢。”
福哥儿小,大人说什么也就信了。再遇着好玩的东西,也不计较有没有爹的问题。在他的意识里,有爹没爹的分别,大约还没那么清晰。
沈夫人今儿高兴,自然带着福哥儿满沈府转悠,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他身上。双喜这会儿得脸了,是沈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自然也时时跟着。她看沈夫人带着福哥儿玩的高兴,自己也高兴,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沈夫人是沉浸在祖孙乐里没有空下心思多想,她作为个外人,想得自然就多些。虽说几年的时间足够长了,长到可以化解掉任何恩怨。但是为什么,姜黎不是在平日里从公主府的二门里出来见沈夫人,而是今儿特特把孩子送过来,温温和和地跟沈夫人说话,还让孩子在沈府上过生日。
她心里忖这事儿,却没说出来。不过想着,也许是自己多思也未可知。然也就到了第二天傍晚,事实就证明出她那不是多思多想,因为如意来找她,与她闲唠嗑,说:“阿离姐姐带着阿香姐姐走了,现在府上就剩我一个,真没趣儿。我说我也要跟着去,非叫我留在京城看家,真是……”
双喜不明白,“她去哪儿了?”
如意深吸一口气,看着双喜,“去西北了。”
姜黎忍了几年,在福哥儿满了三周岁,不惧旅途奔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离开了京城。一个车夫,一驾马车,行囊金银若干,在长长且崎岖的黄泥路上一直向北。从闷热的盛夏走到寒冰满地的严冬,越往北越见荒凉。
路过某处眼熟的地方,姜黎会和阿香说起以前的事情。她们在这里扎过营,她们走过这条路。有几个姐妹,死在了哪一处。然不管在哪一处,都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在这人世间再找不到存在过的证据。人死灯灭,什么都留不下。
姜黎不知道去西北能不能找到沈翼,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牵引着她,让她往这里来。不管是为了寻找沈翼,还是为了亲临那一处终结过往的所有记忆,她都必须来。
姜黎一直怕福哥儿忍不下这一路上的辛劳,结果是多余的顾虑,他明显很喜欢这趟旅程。喜欢马车跑起来的噔噔声,在车厢里摇到睡着。也喜欢黄沙扑面,在脸上蒙一层纱巾,覆住口鼻。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京城那宅院儿里看不到的。
姜黎没有跟他说去找爹,不过怕到了也没找到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她所希望的,是福哥儿在安心满足的环境下长大。所有的悲苦,所有的世俗压力,能越晚压到他身上越好。每每思及此,姜黎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母亲。至少,没在最合适的时候让福哥儿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们七月从京城出发,因顾念着身子,没有怎么急切地赶路,这一路便走了半年之久。到了玻琉城的时候,连正月十五的元宵节都过了。可这里还是很冷,冰天雪地,暮色稍沉的时候就难在街面上看到行人。
姜黎在旅店住下来,车夫一间,她和阿香福哥儿一间。福哥儿从小就是跟她睡的,一直没分开过,这会儿自然也还是与她睡一张床。阿香在旁边的床上,夜里偶尔会起来看两人有没有盖好被子。这么多年了,一直这样。
她们到玻琉城后歇了几日,养了养身子。阿香虽然在这里守了不少年,但对玻琉城并不是很熟。姜黎只来过一次,是沈翼带她来的,那一日吃茶看戏,玩了一天,所以她还稍微有点印象。只是,如今的玻琉城,和她印象里的玻琉城有不少出入。原因有二,一来是她记得不真切,二来,又经历过战乱,是比以前更残破了些。修缮的工作一直在做,却因是边境小城,所有的朝廷供给都不会来得很及时。
姜黎和阿香管不到这些,她们是有目的而来的。无心在这城里寻乐子逗留,只在歇了几日后,便要驾了马车往曾经她们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