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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话音刚落,索额图便已抢先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番,神情肃穆,宛若真是忠心为国一般。
索额图所言说起来也算是合乎朝规,本来么,帝驾有闪失之际,就该是太子出面稳住朝堂,行宵禁事宜,以防京师变动,从道理上来说,自无不妥之处,熊赐履等大学士一来是跟索额图颇善,二来么,也没觉得其中有甚不对之处,自是不会站出来唱反调,而原本一向跟索额图颇不对付的八爷一方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也保持了沉默,至于三爷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倒是大阿哥面色阴沉,脸皮子抽动不已,显然不甚同意索额图的提议,只是其一向无急智,一时半会间,也找不出个反对的理由来,书房里登时便是一派诡异的安静。
“不妥,此事尚未经得证,我等岂可自乱阵脚,倘若天下有乱,何人能担此责?”
这一见众人皆无异议,胤礽眼中立马精光一闪而过,这便打算就此准了索额图之所奏,可还没等其开口,却见胤禛冷着脸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反驳了一句道。
“四贝勒何出此言?现有曹州知府王彬告急文书在此,又岂会有假,倘若不早作决断,一旦京师流言哄传,社稷岂不危矣!”
眼瞅着大事将定,却冷不丁地蹦出胤禛这么只“臭虫”来,索额图心里头就跟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可也不好发作,只能是装出一副忧心状地回应道。
“曹州知府何德何能,竟敢上此文书,莫非山东巡抚余万隆不在职守么?即便要告急,为何不经抚司衙门?个中情形怕别有蹊跷,在未明是非之前,又怎能胡乱行事?索相宦海多年,该不会连此节都不知罢?”
胤禛根本没理会索额图的忧心状,毫不客气地连连追问,直指问题之核心所在,言语可谓是犀利无比。
“四贝勒此言差矣,所谓事急当得从权,龙舟有失,乃天大之事,曹知府如此行事,也不无过错,而今当务之急是要稳定社稷,宵禁一事,势在必行!”
胤禛在朝中并无甚差使,加之为人苛刻,素来不得人缘,索额图也一向不怎么将其放在眼中,可却没想到胤禛会在此时如此强硬,心中不禁火起,这便铁青着脸反驳了一番,只是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羞成怒之模样。
“曹州离济南不过两百里之距,纵使从权,也断不至急迫如此,此文书真假难明,未厘清前,又怎能盲目行事,请恕某不敢苟同!”
胤禛根本不理会索额图的羞恼,寒着脸,不退不让地便强顶了回去。
“不错,四哥所言甚是,此事还须去文山东,探明了实情,方可便宜行事,若不然,便是欺君罔上之大逆!”
胤祥一向以胤禛的马首是瞻,此际见双方争执不下,自是看不过眼了,这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哟呵,哪冒出来的小疙瘩,啥大逆不大逆的,大人议事,你个小屁孩懂个啥,哪凉快站哪去。”
胤祥这才一站出来,无所事事地站一旁的老十胤锇突地冷笑了一声,嘴一撇,不屑地讥讽了老十三一把。
“放屁,你个厮郎鸟……”
一听胤锇如此说法,胤祥登时就怒了,面色铁青地怒视着胤锇,也不管这是啥场合,粗口便已是暴了出来。
“够了,老十三,太子殿下在座,你胡扯个甚,还不退下!”
胤祥这么一发飙,一直找不到借口表现一把的大阿哥胤禔可就来了精神了,也不管此事的起因乃是胤锇的挑衅,毫不客气地便将胤祥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
“你……”
胤祥在众阿哥里总是最受排挤的一个,平日里便没少被欺负,早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又正在火头上,哪管甚大阿哥不大阿哥的,双眼一瞪,便要出言反吼。
“有理不在声高,十三弟所言何曾有差?某也是这般看法,敢乱行事者,便是不轨之臣!”
胤禛自然不能坐看胤祥吃大亏,这一见胤祥又要发狂,唯恐其再说出些不理智的话来,这便上前一步,将胤祥挡在了身后,面如沉水地亢声顶了胤祥一把。
胤禛一向冷面冷心,打小了起,便没少跟兄弟们起纠葛,纵使胤禔这个大阿哥,对胤禛也有些微怵,这一见其出面挺胤祥,一时间还真没敢再穷追不放,可脸面却是有些个挂不住了,脸色铁青无比地怒视着胤禛,双手握拳,似乎有着动手之迹象,一见及此,老八一伙全都露出了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打定了看好戏的主义,而太子则依旧紧皱着眉头,宛若不曾见到面前这一幕一般,至于一众大学士们则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如何劝谏方好,书房里的气氛陡然间便火爆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甚话不能好好说的,先议事要紧,都消停些罢。”
眼瞅着好端端的一场议事就要演变成全武行,素来讲规矩的胤祉自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拦在了对峙双方的中间,作好作歹地打着圆场。
“三哥,非是小弟要折腾,实是此乃大是大非之事,请恕小弟不敢苟同这等妄为之举措!”
胤祉倒是一片好心,可胤禛却是个认死理的主儿,根本没打算就此借坡下驴,依旧黑沉着脸,不依不饶地说着。
“四弟莫急,这不正在议事么,有甚想法大家伙慢慢商议了去,终归是能有个章程的。”
兄弟二十余年,胤祉自是清楚胤禛的性子,这一见其如此强项,不由地便苦笑了起来,和声劝解了一番,总算是将胤禛先行安抚了下来,只是兄弟几个这么一闹,这议事显然就有些议不下去了,大家伙尽皆木然而立,一时间谁也没了再起个头的兴致,上书房里顿时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唉,老爹这回怕是要考不及格了!
弘晴虽身处上书房,可却也就是个旁听生,自然是没他发言的份儿,当然了,他也没打算在这等场合胡乱出头的,一场大戏虽精彩无比,可他却并不是很在意,倒是对房中诸般人等的表情更感兴趣些,尽管只是垂手而立,可眼珠子却始终转悠个不停,早将所有人等的表现尽皆看在了眼中,也早有所评估,尤其是看到站不远处的马奇那双精光闪烁不已的眼睛之际,心下里不禁涌起了一声哀叹。
对于马奇这个隔三差五总会在上书房里冒出来的家伙,弘晴心中早有所猜测——倒不是马奇的表演有甚纰漏之处,而是弘晴对历史的大势有所先知,知道马奇不是池中之物,断然不可以闲官视之,原本也只是隐隐的猜测,可今日马奇的出现,却令猜测变成了事实,毫无疑问,老爷子对众阿哥的考核已经开始了,而马奇就是眼下这场考核的主考官之一,考的便是诸位阿哥的忠心与能力,很显然,锋芒毕露的胤禛考了个优良,脾气暴躁的胤祥也能得个及格,而心怀鬼胎的其余阿哥么,全都不及格,当然了,不及格虽说都不及格,可毕竟还是有差别的,出面打圆场的三爷离及格线也就只有一线之隔,事情还没到不可挽救之地步。
“咳咳,众爱卿,此事究竟该如何应对,终归须得有个章程罢?”
场面这么一冷,皱眉忧心不已的胤礽可就有些坐不住了,没奈何,只得假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之后,这才长叹了一声,满脸忧虑状地开了口。
死寂,还是死寂,哪怕胤礽的忧虑看起来无比之逼真,可惜在场人等都不是等闲之辈,谁也不想再当出头之鸟,于是乎,上书房里的诡异气氛就此更诡异了几分……
第二十三章不欢而散(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书房里却还是一派诡异的死寂,胤礽那原本强装出来的忧心,至此已是浑然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满心眼的恼怒与怨恨,脸色铁青的有若锅底一般,真恨不得拿根大棒子,可着劲地将面前的一群人等尽皆砸得个头破血流,奈何想归想,做却是断然不能这么行了去,不单不能动手,甚是连再次出言都令胤礽再三犹豫而不敢为,理由?很简单,不管所谋大事能成与否,他胤礽都必须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出来!
大事能成,固然是大好,只是“弑父篡位”的大帽子未免沉了些,胤礽可是断然不肯往自个儿头上栽了去的,哪怕事实便是如此;而事若是不成,要想保住东宫之位,胤礽自然是不能跟索额图所谋之事沾上丝毫的瓜葛,尽管这番小心谨慎未必便能瞒得住康熙老爷子的睿智,可至少从表面上不能留下丝毫的把柄,正因为此,纵使心中再急躁,胤礽也不敢所有表露,也就只能是苦苦地在这等死寂中煎熬着,指望着看有谁会沉不住气地冒将出来,只是这个愿望在沉默的现实面前,似乎难有实现的可能。
“三弟一向多智,而今事态紧急,可有甚良策否?”
沉寂复沉寂,又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尽管明知道不宜开口,然则面对着可能成事的诱惑,胤礽到底是没能沉得住气,环视了一下房中诸人之后,视线最终落在了一派沉思状的胤祉身上,假作忧虑地叹了口气,将难题踢到了胤祉的脚下。
“这……”
一听胤礽如此说法,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马齐刷刷地便向胤祉扫了过去,登时便令一向长袖善舞的三爷额头见了汗。
顶住了,千万别趴下!
这一见自家老爹在那儿支吾迟疑,弘晴的汗水也跟着下来了,真恨不得跳出来以身相待,奈何这等场合之下,又怎有他说话的份儿,尽自再急,也就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头暗自祈祷不已,寄望着三爷能有个说得过去的表现。
“三弟有话但讲无妨,都是自家兄弟,无须顾忌太多。”
胤礽既然已开了口,自是不想无疾而终,这一见胤祉在那儿犹犹豫豫,立马紧逼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明鉴,臣弟,唔,兹事体大,臣弟以为终须得谨慎些才好,左右济南离京并不算远,快马来回也就是五日之功夫,且先去文问个清楚似乎更妥,只是京中局势却也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