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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皋先生不必如此,朕说的是实情,嘿,朕能得登大宝,先生是有大功的,此一条,朕始终都记在心中。”
诚德帝显然很是满意方苞这等恭谦之态度,但见其一挥手,煞是和煦地便抚慰了方苞一句道。
“臣惶恐,臣实不敢居此天功。”
尽管心中已然明了诚德帝所指的功劳是甚,可方苞却又哪敢真承认了下来,要知道帝王更替之事乃是社稷最要紧之勾当,但凡牵扯入其中者,无一能有好下场的,面前这位主儿显然不是康熙老爷子那等宽仁之人,也没老爷子那等博大之心胸,真要是被其惦记着当年夺嫡时的艰辛,他方苞能有好果子吃才是怪事了的。
“灵皋先生勿须惊慌,朕并无怪罪先生之意,先生且请起罢。”
诚德帝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之后,这才接着温言安抚了方苞一把。
“老臣谢陛下隆恩。”
诚德帝既是叫了起,方苞心中虽是不安依旧,却也只能是恭谨地叩头谢了恩。
“朕并非虚言感谢,嘿,时人都在传,说朕是因子而贵,倒也不算错,若非先生一句‘观圣孙’之言,这大位也断难轮到朕来坐,此一条,先生虽是不曾居功过,可先皇却在笔记里载明了的,朕又岂会不知。”
诚德帝今儿个召方苞前来,就是要大用于其,自然是要将话说透,以收方苞之心,正因为此,诚德帝无甚顾忌地便将实情挑明了来说,顿时便令方苞惊出了满头满脑门的冷汗。
“臣不敢,臣……”
当初方苞跟老爷子献策时,就只有张廷玉在场,本以为此事隐秘得很,却没想到诚德帝会从老爷子的笔记里得知详情,再一想到当年夺嫡正烈时,他方苞所上的诸般考察之密计,心登时便已是大慌不已了的。
“朕说过,你灵皋先生是有大功的,只是此一条事涉颇深,朕却是不好重赏先生,唯请先生侍朕如侍先皇,你我君臣有始有终,当得能成一段千古之佳话,就不知先生可愿助朕否?”
诚德帝尽管一直和颜悦色地与方苞拉扯着,可实际上么,心中却始终是焦躁不已的,这一见方苞已然被唬住了,也就不想再多绕圈子,话锋一转间,已是点明了召方苞前来的根本用心之所在。
“陛下言重了,老臣能为陛下效忠,实三生有幸焉,岂敢不尽心而为。”
诚德帝的话都说到了这么个份上,方苞哪还能有甚旁的言语,本来么,他方苞就是个老派人物,效忠帝王的思想早已深入了其骨子里,自是不可能去违逆诚德帝之言的,磕头表忠心也就是其唯一能做的事儿了的。
“好,能得先生相助,朕无忧也!”
尽管方苞在朝中素来不显山露水,可诚德帝却知晓其人智深似海,论谋算之能,绝对不在陈老夫子之下,能得这等样人归心,诚德帝自是大感欣慰不已。
“陛下如此厚爱,臣自当效死以报。”
这一见诚德帝之感慨乃是发自肺腑,方苞心中也是暖烘无比,忙不迭地又磕了个头,再次表忠了一番。
“嗯,这话朕记住了,尔且起来叙话罢。”
诚德帝欣慰地点了点头,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是,老臣遵旨。”
一见诚德帝这等架势,方苞便知诚德帝这是要说正题了,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站了起来,作出了一派恭听训示之模样。
“不瞒先生,朕先前刚跟仁亲王谈过,本想让其去主审辛丑科一案,奈何其却是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朕也不好强求,只能由之,今,此案在外头已是传得甚嚣尘上,若不早作处置,却恐有变,朕之二、三两子倒是争着要主审,然,朕却甚是不看好,不知先生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眼瞅着方苞如此知趣,诚德帝也就没再绕甚圈子,直截了当地便将心中的碍难简单地述说了一番。
“陛下以为仁亲王为何不愿主审此案?”
方苞并未直接回答诚德帝的问题,而是慎重其事地反问了一句道。
“他……,哼,朕以为此案之所以会曝出,十有**便是其之手笔,这是要给朕难看来着!”
一听方苞这般问法,诚德帝心中的怨气可就再也压制不住了,气恼地一挥手,已是怒气勃发地骂了开来。
“陛下误会了,仁亲王之所以如此安排,实是一片苦心啊。”
方苞能理解诚德帝限制弘晴的心思,却并不意味着他赞同诚德帝盲目出手打压弘晴,此无他,磨都没卸呢,就想着杀驴,实在是再荒谬不过的事了,只是这等话,方苞却是不能也不敢说出口来,也就只能是委婉地感慨了一句道。
“嗯?先生此话怎讲?”
诚德帝先前得了方苞的效忠,自以为方苞应是该站在自个儿一边,狠狠地谴责弘晴的无礼举动才是,却不曾想方苞居然帮着弘晴说话,脸色立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可又不好胡乱发作,也就只能是冷冷地喝问道。
“陛下明鉴,您可曾注意到二阿哥与三阿哥为何要争着审案,各自的后头又都站着何人?”
以方苞之睿智,又怎可能会猜不透诚德帝的心思之所在,然则为了社稷之安稳,方苞却是不敢顺着诚德帝胡乱进言,偏偏有些话,身为臣下,又实在是不好说得过明,没奈何,方苞也只能是蜻蜓点水般地提点了一下。
“这……,先生是说……”
诚德帝本身不是个愚钝之人,只是格局稍小了些,眼光的局限性有些问题,可一旦有人点明了,他还是能领悟到一定的深度的,此际,方苞虽不曾明言,可诚德帝却是看出了些蹊跷来,不由地便是一愣,脸色当即便精彩了起来。
“陛下想来是清楚了的,自您登基以来,四爷、八爷全都安静了下来,然,心却未必就死,之所以不动,不是不想,而是在等时机罢了,倘若陛下逼仁亲王过甚,那二位的机会也就该到了,仁亲王之所以选择此时将辛丑科一案引发,或许正是看到了危险之所在,不得不尔罢。”
方苞不敢直言诚德帝的过错,可对四爷、八爷却是没那么多的顾忌,一语便道破了弘晴引发此番风波的根本用心之所在。
“唔……,只是事已发,朕当如何处之方妥,还请先生为朕指点迷津。”
方苞虽不曾明说,可意思却是很明显的,那便是在劝诚德帝莫要往死里逼弘晴,对此,诚德帝虽是略有悔意,可转瞬间便抛诸脑后去了,没旁的,在诚德帝看来,他乃是九五之尊,又是弘晴的老子,本来就该弘晴顺着他的,又岂有倒将过来之理,正因着此等想法,诚德帝压根儿就不想认错,只想着如何先将此案揭了过去,至于打压弘晴一事么,该进行的,依旧还得进行,一句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声如雷!
第847章 混沌格局(二)
“陛下明鉴,请恕老臣直言,此案错非是仁亲王主审,若不然,必迁延日久,牵涉已必将越来越广,短时间里难有结案之可能。”
方苞多精明的个人,只一看诚德帝那等支支吾吾的做派,便知其一准还是不肯放弃打压弘晴的想头,心头不禁为之一沉,此无他,弘晴此际羽翼早已丰满,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更有着新军的强大支撑,又岂是诚德帝能随意拿捏了去的,真要是逼得弘晴烦了,“玄武门旧事”也就该上演了,于社稷来说,断非好事,一念及此,方苞自不敢坐视,这便索性将话挑明了来说。
“哼,朕就不信没了张屠夫,便须得吃带毛猪不成,不提那厮了,尔便说说看,此案当如何处置了去!”
方苞倒是一片好心,想要用重话来点醒诚德帝,奈何诚德帝压根儿就不领情,不耐地一挥手,已是毫不含糊地否决了请弘晴去主审的提议。
“启奏陛下,若是仁亲王不审,此案也就只能在二、三两位阿哥里选一人为之了的。”
眼瞅着说和诚德帝父子已是无望,方苞心中不禁滚过了一阵悲哀,却也没的奈何,只能是飞快地收敛了下心神,就事论事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弘晟素来不学无术,此番又与老四勾勾搭搭,实是不成体统,倒是弘曦……,此子本性聪慧,朕本甚是看重于其,却不想竟瞒着朕跟老八暗中结盟,当真大失朕望,二者都非良选,朕不愿取。”
听得方苞说起了二、三两位阿哥,诚德帝倒是不曾隐瞒对此二子的态度,明确无误地表明了不愿让此二人借此事出头的态度。
“陛下明鉴,辛丑科一案事涉八爷,他人去查,掣肘实多,不单难有厘清案情之能,反倒有沉沦其中之虞也,若是再被有心人一利用,天下士子恐群起为乱,后果恐有不堪,却是不得不防。”
这一听诚德帝如此说法,方苞心里头当真是苦涩得很,没旁的,方苞虽是已看出了弘晴布此局的手法与用心,可要说破解之道么,还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概因弘晴此局里隐藏着试应手的意味在内,若是诚德帝真敢胡来的话,那弘晴怕就不会再忍耐了,起兵玩一把“玄武门之变”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这么个用意,方苞自是看得出来,问题是这话么,他却是不能说出口来,若不然,他可就真要成为大清的罪臣了的,正因为此,方苞也就只能是就事论事地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来,朕只能选弘晟了?可……”
诚德帝好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对方苞的分析,自不会觉得是杞人忧天,问题是弘晟与弘曦都不是他想要的人选,尤其是对弘晟这个素来不学无术的儿子,诚德帝就连一丝的好感都欠奉,哪怕在弘曦与八爷靠得过近的情形下,诚德帝也不愿让弘晟这个草包儿子去主审干系如此重大的案子。
“陛下,臣以为让二阿哥与弘历一道去审此案恰是最佳之选择。”
这一见诚德帝在那儿唉声叹气,方苞心中也自不甚好受,奈何天家父子向来就难有和睦相处之可能,若是皇子弱势,那倒也就罢了,一旦皇子过于强势,父子间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对此,方苞其实早就已然预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