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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逐流说,这一万多灾民生活窘迫之极,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假如江逐流再不帮他们想办法,很多人将无法度过这个冬天。
可是江逐流唯一能替他们想的办法就是让灾民把手中的土地卖掉。这些灾民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卖地,只是从来没有人愿意买这些没有用的盐碱地。据郭松讲,只要有人肯买这些盐碱地,别说一百文钱一亩,就是七八十文一亩地灾民们也愿意卖,反正留在手中也种不出什么庄稼,还不如换成钱度过眼前的难关来得实惠。
五万多亩土地按照一万多人平均下来,每个人能有四五亩土地,按照一亩地一百文的价格,每个灾民差不多能分到四五百文铜钱。按照阳县的粮价,差不多能买一石小米。这一石小米节省着吃,每个人也差不多能熬过四个月的时间。这就暂时解决了一万多灾民的眼前之急。
对崔家来说,这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要投入五千多贯铜钱,就能博取数万贯铜钱的巨额利润,假如真的出现这样的局面,岂不是崔家和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双赢吗?
而且只要崔家愿意购买这五万多亩盐碱地,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今后的生计也有了保障。首先崔家要改造盐碱地吧。改造盐碱地就需要人力,一万多灾民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能掏力气的青壮年,他们可以替崔家修沟挖渠整治盐碱地赚取工钱。盐碱地改造成良田后,还需要佃户来耕种。这一万多灾民又是现成的佃户,虽然说租种土地远不如在自己土地上种植庄稼来得自由,可是他们的生计总算有了保障吧?中国的农民要求多低啊?只要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谁愿意冒掉脑袋的风险去做打家劫舍的行为啊?这个优良传统在一千年后还依然保持,更何况是在一千年前的北宋呢?
这样盘算下来,江逐流这个主意不仅仅是洛阳崔家和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双赢,而且还要加上阳县衙门的三赢、经常路过阳黄河南岸行旅的四赢,甚至汴渠排岸司的五赢等等,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天大好事。
可是江逐流的主意虽好,还得崔家当家的大小姐首肯才行。江逐流此时就紧张地望着崔筝,等待着她的决定。
“呵呵,”崔筝笑盈盈地说道:“我说县丞大人怎么这么好心,忽然间关心起崔家的生意来了,原来是打着关心崔家的旗号去解决你辖下的灾民生计问题啊。”
江逐流老着脸皮任凭崔筝揶揄。
见江逐流这么老实,崔筝反而不好意思在挖苦下去了,她点头道:“也罢,难得县丞大人今日能耐着性子陪小女子唠唠叨叨说上这么一大通话,这单买卖我们崔家接下了。”
江逐流心下狂喜,正要说一些感谢的话语,那边崔筝又道:“不过我这里有个条件县丞大人必须要首先答应,否则,这单大买卖县丞大人再去找别人谈吧。”
江逐流咬了咬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日为了黄河南岸的一万多灾民,我横竖豁出去了,只要不以身相许,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崔筝妹子但请吩咐。”江逐流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们崔家世代从商,向来无有农事经验,更别说改造盐碱地为肥沃良田了。刚才听县丞大人描述起来头头是道,所以这单大买卖小女子想和县丞大人一起来做,不知道县丞大人可否答应?”
“这?”江逐流为难地说道:“崔筝妹子,不怕你笑话。我只是个小小的八品县丞,而且刚上任不足十天,我的所有身家加起来不足五贯铜钱,我这一点点小钱,怎么和你们崔家合伙做买卖啊?”
“呵呵,”崔筝浅笑了一下,道:“县丞大人,妄你还号称智计过人呢。难道做生意一定要本钱吗?你的主意不是本钱啊?这单生意不需要你拿出任何钱物,所有钱物都由我们崔家拿出来,县丞大人所要做的就是督办盐碱地的淤灌改造整个事宜,我们崔家拿
千多贯铜钱到底能不能变成三万贯铜钱,就全靠县丞筹帷幄了。当然,皇帝不差饿兵,我们崔家也不会让县丞大人白白忙活的,这单买卖上的五成收益归县丞大人所有。”
江逐流连忙摇头道:“崔筝妹子,你说交代的事情我可以代劳,但是这五成收益就免了,你们崔家肯出面买下盐碱地,就是帮了大哥的大忙,大哥又怎么有颜面去拿什么收益呢?”
崔筝俏脸一沉道:“县丞大人,如果你不肯拿这五成收益,我们崔家还不放心让你去督办盐碱地的淤灌改造。”
江逐流奇道:“这又是为何?”
崔筝道:“商贾世家中有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假如县丞大人为我们崔家督办盐碱地淤灌改造没有获得什么收益的话,那么小女子敢几乎可以断定,在最初的时间内,县丞大人还会尽心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县丞大人会逐渐松懈下来,到了最后,甚至开始敷衍起来,一旦有了其他要紧事情,县丞大人很可能把盐碱地的淤灌改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相反,假如县丞大人在这单买卖上有收益分成,那么县丞大人自始自终都会尽心尽力,因为你的所有努力都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钱财,而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感谢。当初家父把崔家的生意交给小女子打理的时候曾经告诉小女子一句话,那就是凡是和我们崔家合作的人,我们一定会让他获得利益,因为只有这样,合作的关系才会长期稳固。”
江逐流摇头苦笑,他不得不承认,崔筝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他并不会象崔筝所说的那样,尽心尽力一段时间后就会松懈下来。
“县丞大人,你现在告诉小女子,这五成收益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崔筝催问道。
既然崔家一定要送钱上门,江逐流也不会嫌钱烫手。北宋又没有纪委,也没有廉政公署,他所怕何来?况且郭松那里正有一笔巨额的窟窿需要钱财弥补,江逐流有了这些钱财,不是正好可以帮郭松弥补那些提前预征钱粮税赋塌下的窟窿吗?
“既然小妹执意要给,大哥就却之不恭了!这五成收益我答应收下,不过暂时委托崔筝妹子代为打理,什么时候我需要了,再向崔筝妹子开口。”
当下两人说定,崔筝十五日内从洛阳崔家调六千贯铜钱到阳来,等钱到了后,江逐流这边将坐镇县衙和郭松一道主持盐碱地的收购事宜。
崔筝喜孜孜地走了,她刚才编了那么一大套话让江逐流与他合伙做生意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来找江逐流商议买卖上的事情,这样就多了许多和江逐流单独相处的机会。所谓日久生情,崔筝就不相信以她俏丽的容貌和聪慧的心窍,江逐流对她就一点都不动心……
崔筝这边刚走,郭松那边就回来了,面色极不好看,显然是去城中大户那里借粮没有受到什么好脸色看。
江逐流笑嘻嘻地拉着郭松,把崔家愿意以每亩一百文铜钱的价格购买下五万多亩盐碱地的消息告诉了郭松,郭松顿时喜出望外,口中西天佛祖、玉皇大帝、先圣孔子的乱谢一通。
等郭松平静下来,江逐流吩咐郭松派几个衙役到田家堡一带发布一下安民告示,将崔家收购盐碱地的消息告诉灾民,让灾民速来郭主簿处登记,统计一下土地面积。十五日后,等崔家的钱款到达阳后,由江逐流和郭松集中为众灾民办理地契移交事宜。
郭松乐颠颠地跑出去了,他为自己高兴,为江逐流高兴,更为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高兴。县丞大人果然厉害,一出手就立刻解决了压在郭松心头上的最大石头。
可是江逐流心中却并没有轻松之感,距离崔家钱款到来还有十五日左右的时间,这十日内黄河南岸一万多灾民的吃饭该如何解决呢?一万多灾民十五日所耗粮食不是个小数目,总不能再让郭松去城中大户家借吧?郭松在那些大户家里已经借到天圣九年了,难道还要让他向天圣十年上借吗?
江逐流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阳方家,据说郭松所讲,他从来没有,当然也从来不敢到阳方家去预借钱粮。方家财势雄厚,号称阳首富,负责一万来名灾民半个月内的吃饭问题应该没有问题。
除此了想解决灾民的吃饭问题外,江逐流也一直考虑出手教训一下方魁、方磊方家两位嚣张的公子,这两位公子上次离开后虽然没有再到县衙门来闹,但是却到处放风说江逐流在两个月后一定会被朝廷罢免,狼狈地离开阳县,从而煽动了众多的原告跑到阳县衙门大闹公堂,让江逐流十分难堪,现在,也是该让方家这两个纨绔子弟受受教训的时候了。
对江逐流来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既教训了方家两位纨绔子弟,也解决了一万多灾民半个月内的吃饭问题。可是,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让两位财大气粗,背后又有强大的丁党、保皇党两大实力支持的方家公子傻乎乎地心甘情愿地请一万多灾民免费吃上半个月的饭呢?这确实是很费脑筋。
江逐流想了半天全无头绪,最后只好差人到架阁库中把方家兄弟官司的卷宗全部拿到思补堂来,放在书案上仔细翻阅,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灵感,想
妙计来。
江逐流看着方家兄弟的卷宗,眼前就出现了两大势力互相角斗互不相让的场面,六任知县,五位县丞的判决都没有让他们满意。对方魁身后的保皇党和方磊身后的丁党来说,哪怕是在对方身上占到一点点便宜,都会心生胜利之感得意洋洋地好像己方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江逐流最后把心思放在十一位前任的判决结果上面,第一次,知县孙度以长者为大判方魁大公子多分财产;第二次,知县柳潜夫认为正房所出为尊判方魁二公子多分财产;第三次……
江逐流眼前一亮,忽然间获得了灵感,方魁、方磊两位公子之间的官司争斗可不可以看成一个漫长的系列对抗赛?而历任知县和县丞就是这个系列对抗赛的裁判,他们每次的判决就可以看成单场的输赢。而所有单场的输赢又可以构成这个系列挑战赛的总比分。在这个系列对抗赛中,方魁、方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