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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有理,可难道我是死的吗?如此之事,即便要做,也该先同我商量一番!”高林虽知道高战说得有些道理,但高钺历来擅作主张,几乎已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中了,这才是使高林最生气的地方。
高钺抬眸道:“父亲息怒,成败都是五五的事,箭在弦上,万没有畏首畏尾的道理。”
高战忙符合道:“父亲虽是思虑的全面,可同样耽搁了不少时间,瞻前顾后的,反而让追随之人,少了些底气。我以为,兄长所言极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细枝末节,思索再多又有何用?”
高林瞪了高战一眼,斥责道:“不管何时何事,你自来偏帮于你兄长,也不见他承过你的情!剃头担子一头热!”
高战好脾气的抿唇一笑:“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兄长历来冷清,但待人最是赤诚。难道父亲不希望见我们兄弟和睦?况且,我以为兄长言之有理,若是准备的太久,难免让人察觉细微之处,要儿子说,当初就不该等谢氏进京。”
“现如今,虽看似万无一失,但漠北那地界,不管如何谢氏总会留下一两个人,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将谢氏一网打尽。谢氏虽名头大,除了谢放之外,这些年也无甚名将,如今谢放人都在京城里,漠北那十五万人马,将来对兄长来说,当不在话下。”
高林眯了眯眼,冷笑一声:“十五万?呵呵,也就陛下还相信谢氏只有十五万人马!谢王历经三朝不衰,以谢氏的实力与财力,谢氏所有之拥兵力,只怕要在这基数上翻上一番。他们不光有朝廷的给养,又以战养战,用得可是屯田制。”
“你以为柔然与大雍怎么那么大的仇,说是强抢,可不光是柔然抢咱们。谢氏许多年前,奉行的便是前朝巡边制度,旬日或是月余就会派出马队巡边,若遇柔然牧民或部落,抢夺一空,久而久之,自然积怨颇深……”
高钺低声道:“怪不得父亲得知谢放入京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计划推后了一次又一次,原来还有这番顾虑。可父亲也该清楚,此乃京畿重地,谢放再有本事,难道还能带着几千人杀出重围不成?!”
高战见高林沉默不语,不禁也道:“父亲心中有所顾虑,下面的人一时半会虽不见得能揣测出来,但时间久了,那些幕僚可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只怕也会瞧出端倪来。此事本就该当机立断,不管谢氏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既然父亲有心大皇子,那必然会对上辅佐太子的谢氏,一拖再拖,反而延误了好时机。”
高林有些不放心道:“总不该如此匆忙,最少也要等过了正旦,谢放述职之后,才知道陛下对谢氏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有半个月的时间,去漠北打探的人也该回来了……”
高战轻声道:“漠北有多少人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大皇子名正言顺,谢氏再来勤王,或是再匡扶太子,那可真就是不臣之心了。”
高林瞪向高战:“你就是个白眼狼!为父自小疼你,一到与你兄长有所争执!你半点都不像着为父,处处以你兄长马首是瞻!这般的擅作主张,难道为父还说不得他了吗?”
高战见高林这般说,便知他已消了气,忙笑道:“我自然也以父亲马首是瞻,但此事却是该如兄长所说,当机立断最好,夜长反而梦多。征战之事,瞬息万变,兄长十六岁带兵,即便是我们父子在一起,也不见得如兄长一个人。”
高林道:“若非为父要早早的在朝中周旋,以你祖父的手段,为父何尝不会成为一代名将?”
高长泰因家境不好,年少时不曾读过多少书,跟随□□打下天下后,最尊重文人雅士,自然也最重嫡庶门第。庶子庶孙,在高长泰眼里也不过是都是身份高些的下人。嫡长子高林也是亲自带在身边,可带了几年也不得不放弃。
高林虽五岁闻鸡起武,七岁已熟读兵书,可有些事情端看天分。高林学到最后,最擅长的却是文臣的那套,虚与委蛇,揣测人心,无半分领兵的天分。这对高氏来说也并非不好,只是作为一方统帅的高长泰难免失望。
高长泰当初一心想要为高林迎娶士族嫡女,后来不得已选了同样寒门的高夫人,高长泰虽不喜儿媳,但十分重视嫡长孙,在高钺三岁后,将其抱道自己院中亲自教养。高钺越是长大,高长泰越是明白,这乃是天生的将才,将来可为三军之帅。
高长泰自此也不再遗憾高林不能领兵的事,生前不止一次的对高林说,高氏有高钺才算真正的后继有人。这也是高林虽与高钺不亲近,但自小对嫡长子最为看重栽培的缘故。
高战见高林说出这番话时,已没有多少怒意,不禁笑嘻嘻的开口道:“当年汝南剿匪,父亲尚说兄长时机把握不对,可最后兄长却大获全胜。若如父亲当初所说,虽也胜的万全,可却不一定有大兄的收获大。大获全胜,与获胜还是有所区别的,若得了一个空山寨,又哪里有父亲几个府库的东西?”
高林端起茶盏,抿唇而笑,望向高钺的目光顿时和蔼了不少:“罢了,起来吧。将小书房的人都叫进来,今夜谁也睡不成了。”
高战见高钺起身,笑道:“父亲只管放心,参茶煮了不少,保管一会都有精神了。”
高林看向高战,目光满含欣慰,开怀大笑:“为父有你们两个好儿子,何愁大事不成!”
第153章 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17)
京东街王氏宅邸,这一夜注定无眠。
帝京的名医几乎来了一遍,人来人往虽无声无息,可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凝重。天色虽晚,可王氏还是从宫中将专治心疾的崔太医请了过来。
王氏一生所出六个嫡子,两个嫡女,在外赴任的二郎三郎不在,五郎六郎年纪尚小,一直在中原游学。如今在帝京的王敛知知与王安知得到消息后,极快的回府了,与王轶一起等在外间。二郎与三郎的媳妇,也随着郎君赴任在外,家中唯有王敛知知与王安知的两位夫人围在床榻一侧,不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总是溢满了焦急。
帝京两位有名的大夫都看了脉后,还不曾离去,等在了外间。崔太医从内室走了出来,三位大夫耳语了片刻,面上越发的凝重了。
王敛知站在一侧,眼中满是焦急,轻声道:“崔太医,我母亲到底如何了?”
崔太医摆了摆手,轻声道:“方才行了针,这病……以后好好养着就是。”
王敛知肃然一惊:“连您也没有办法吗?家母今早还好好的!这些时日可能太过劳心,下午才昏了过去……”
崔太医侧目看了眼王氏父子三人,轻声道:“王夫人本就有心疾,往日里老夫也曾交代过,要时时注意,好好将养,切勿使其大喜大悲。脉浮而快,可见最近这段时日都不曾休息好,下午怕是府里有了急事,冲撞了王夫人,使气血一冲而上,才有了这般的结果。”
王轶微微皱眉,轻声道:“难道没有解救之法?”
崔太医轻声道:“若要恢复以往只怕再不能够了,但好好调养,身体也会逐渐恢复些许知觉,于性命无忧。”
王安知急声道:“不能动不能言,还说什么于性命无忧!崔太医治疗心疾不是最为拿手吗?方才几位大夫可都是极力推荐您,连您都没有办法吗?!”
崔太医垂眸拱手道:“老夫惭愧,这病……只能调养,是好是坏,全看家中人照顾……以后更得细心耐心,万不可让夫人再受刺激或是惊吓。先照方子先抓一旬的药,以后老夫每三日会来给夫人行针,调养一段时间,若有好转,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王安知忙道:“何谓好转?”
崔太医叹息道:“恢复如初虽不可能,但能动动手指也算好事。”
王敛知知对崔太医道:“劳崔太医费心了,家中的人定然会细心照顾,这……母亲当真不能再恢复以往了吗?”
崔太医道:“这般的病,在床上躺一年的也有,十年的也有,但恢复最好的也不过抬抬手或动动脚,再好的当真没有了。夫人的情况比较严重,只怕好好将养也……总之咱们养上一段时日再看以后。”
“可是……”王安知正欲说话,却被一声轻咳打算了。
王轶脸色也不好,轻声道:“如此晚了,还劳崔太医特意走了一趟。”
崔太医忙道:“不敢不敢,治病救人乃老夫的本分,王大人言重了,再者老夫也不曾帮上什么忙,以后只当尽力。”
王轶颌首道:“内子以后就麻烦崔太医了,大郎你亲自去送崔太医,安置好马车。”
王敛知垂了垂眼眸:“崔太医,您这边请。”
崔太医颔首,对王轶拱了拱手:“老夫告退。”
小厅的空气比方才还凝重一些,王安知偷瞄着王轶的脸色,几次欲言又止,直至王敛知知回来。王轶依然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端着茶盏坐在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王轶缓缓抬眸,目光划过王氏兄弟,深吸了一口气:“说吧,家中出了何事?以至于一时不见,你母亲就成了这般的模样?”
王敛知知垂了垂眼眸,沉默了片刻,与王安知对视了一眼,好半晌才小声道:“母亲将阿雅送走了。”
王轶似乎也不意外,脸色缓和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有些自责道:“莫怪如此,你母亲自来觉得亏欠了她,替她多想一些,也是难免的。这段时日家里的事,外面的事都乱作一团。我忽略了你母亲的心情,早知她会如此,阿雅之事,无论如何都该和她好好商议,也不会弄到今日的地步。”
王安知听闻此言,更是不敢抬眸,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阿雅趁机跑了,找洪家的人去了。”
王轶骤然抬眸,冷声道:“岂有此理!那洪家敢收留她不成?!”
王敛知知轻声道:“父亲有所不知,那洪家只怕一直与阿雅藕断丝连,趁着母亲送她出府的空档,离开了帝京。”
王轶眯眼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洪家就没有别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