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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锦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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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该是一直有人关照。”一晚上不曾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炭火上的铜壶在已冒起了烟来,柳南倒了些白水于茶盏里,笑着捧到床榻前:“奴婢擦拭时就知道了,家具上都是薄薄一层灰,被褥也干净,柜子整齐。金丝炭都码的整齐,该是有奴婢定时来换的。”
  “想来也简单,六福公公如今贵为太极殿的总管,娘子又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哪里舍得将娘子住过的地方废弃搁置。可这般的事,该是不好做得太过明显,想必打扫此处的,只怕也是六福公公的心腹。”
  皇甫策喝了一杯热水,冰冷的手脚,也有些回暖:“六福倒是难得的念旧,什么时辰了?”
  柳南见皇甫策肯说话了忙道:“亥时了,殿下要吃些东西吗?奴婢在太极殿里拿了写点心,都是殿下爱吃的。”
  皇甫策轻叹了一声:“不必了,想来今夜还有风雪,你莫出去守夜了,睡在对面长榻上,若无多余的被褥,盖着大氅。”
  柳南笑道:“有有有,从床榻上换下的被褥都是干净,奴婢还说一会在外间打地铺呢。”
  皇甫策躺了下去:“将炭火拉到你那边吧,孤不冷。”
  “这屋子小,一盆炭火放在这里,奴婢也不冷。”柳南缓缓放下了厚重的床帐,想了想,又轻声道,“殿下莫要沮丧,虽奴婢当时不在,但娘子生起气来,历来口不择言,不见得出就出自真心……以前您们也总也争执,那次没有和好?”
  许久许久,柳南以为皇甫策不会回话,听到厚重的帷帐里,传来了一声嗤笑:“争执?今日的贺明熙何尝生气,又何尝吵闹?那些轻言细语,条理清晰,字字诛心,哪里像气话?”
  柳南沉默了片刻:“也许……”
  “熄灯吧,孤累了。”皇甫策打断了柳南的话,声音已透露了无尽的疲惫。





第161章    第六章:一寸还成千万缕(25)
灯盏被熄灭了,柳南轻手轻脚铺床,抹黑接了水,放在了炭火上。
  不久,一切都沉寂了下来,这般的黑暗与无声无息,让人莫名的感觉安全。床铺上熏香很熟悉,似乎有安神的作用,烦乱的心与凌乱的思绪,逐渐的清晰清明了起来。
  一时间,多年前早已忘记的往事,纷纷浮上了心头,许多许多细节,清晰到一目了然。
  十五岁那年的上元节,皇帝携众嫔妃皇子在尚武门楼上观灯。
  按惯例,这一日帝京百姓会在尚武门前搭好戏台,舞狮杂耍,戏剧灯盏,走个过程,求个君民同乐,风调雨顺。最后压轴的,是帝后一家在护城河上游,放走第一盏许愿河灯。
  往年帝后携手同行,众皇子与贺明熙,以及各宫有头有脸的嫔妃跟随其后。
  那年正旦前的腊月,惠宣皇后身体已有些不好了,年节的祭祀,也只是勉强走个过程。上元节,先帝以不忍惠宣皇后劳碌,让其安心养病为由,只带上了众嫔妃、皇子与贺明熙。
  记得那夜,先帝放了河灯,突然来了兴致,打算微服私游,让人回宫取了常服,带上众皇子与嫔妃一起前去。
  皇城里的人,即使皇帝本身,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出宫一次。皇甫策虽性格沉稳,可十五岁正是年少爱动,得知此事后也很是兴奋。换完了衣袍,却不见了一起放河灯的贺明熙,疑惑之下不禁多问了一句。
  贺明熙身体有些不适,放完河灯已回宫去了。听了这些,不知为何皇甫策顿时有些扫兴,脑海中总是浮现贺明熙一晚上的心不在焉,与有些苍白的脸。
  惠宣皇后年节后,不曾公开露过面,听闻病得很重。陛下更是许久不曾夜宿了中宫,探望了两次,也被拒之宫外。惠宣皇后此举,可能伤了皇帝的面子,自此后,陛下赌气再未去过中宫。
  上元节与民同乐,惠宣皇后并未说不去,但临出宫之前,被先帝留在宫中养病,这才不能成行。自然,这已属于宫中秘辛,若非皇甫策身为皇长子,又有谢氏的人帮衬,不见得能这般的清楚其中缘故,外人只当先帝体惜皇后。
  皇子们逐渐的长大,二皇子与三皇后开年后,也要入朝堂听政。先帝不得不打破后宫多年如一日的平衡,再次重新洗牌,所有的制衡,都要重新建立了。自然,先帝当时还在全盛之年,不见得是非立下太子,但想必已开始考虑立太子的事了。惠宣皇后一家独大的后宫格局,从此以后,只怕再不复存在了。
  何况腊月时,惠宣皇后的唯一的血亲,堂侄英年病逝了,只留下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子,没有嫡子,便为绝嗣,断没有庶子继承爵位的事,那赫连将军用命换回的爵位,也被皇室收回了。赫连氏惠宣皇后这一支,算是彻底的断了香火,赫连氏族长之位,自然也有旁支接替了。
  惠宣皇后大病了一场,甚至对先帝恶言相向,因两人怄气,初一十五在中宫过夜的规矩,也被先帝置之不理了。自那以后,临华宫更是花团锦簇,二皇子与三皇子母妃那里也比以往热闹了起来。
  越想越是莫名的不安,皇甫策随意找了理由,告了假,将有些担忧的谢贵妃安抚了一番,就迫不及待赶回宫去。
  
  那夜,是皇甫策有记忆以来,大雍宫最冷清的夜晚。
  因正主们几乎都不在,宫人懈怠,在宫中走上许久,也不见碰上一个人。
  御花园,还备好皇帝回来赏的花灯,挂得琳琅满目,又耀人眼目的花灯,因临时起意的微服私行,无人赏看,更显凄凉。
  御花园太液池一偶,传来了细细的说话声。
  皇甫策几乎是下意识,躲在一侧的大树的后面,望向坐在太液池边的两人。
  湖水粼粼,彩灯玉栏,将两个红衣的女子映照的光彩动人。
  不管如何不喜惠宣皇后,可已到了这般的年纪,盛装之下,依然如此耀眼,与正是豆蔻年华的贺明熙依偎一起,甚至还各有千秋,绝不会被忽视,只怕也是有惠宣皇后能做到了。
  此时,皇甫策仿佛也明白了,为何父皇要执意宠爱惠宣皇后多年,若说只为赫连氏的权势,只怕在十多年前,赫连夫妇去世时,那些恩宠早已不在了。
  “这小走马灯,做得就是精致,在河灯上还能转圈,可比外面那些粗制的河灯好多了。”明熙已十三了,个头只比皇甫策矮一些,出落的也越发的漂亮。今夜她一身红裳红裙,束着傍晚时的双丫髻,一对紫金铃缀在耳侧,一步一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娘也放个河灯,许个愿吧。人家都说,这一天许愿最灵了,肯定会实现的……陛下说不得会在下游拣到娘的河灯呢!不如我帮娘写,好不好?”
  惠宣皇后无意识的拨着湖水,目光望向水中逐渐飘走孤孤单单的灯盏:“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明熙垂眸想了片刻:“就写娘与陛下和好如初,或是白头偕老。娘和陛下和好了,肯定会开心,心情好了,身体也就会好。”
  惠宣皇后笑了一声,远远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与冰冷:“你以为娘求的是和好如初,白头偕老?……傻丫头,你记住,这世间没有破镜重圆,更无覆水能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和好如初。好马尚知不吃回头草,难道娘会连个牲口都不如吗?”
  明熙咬着唇,轻声道:“娘心里明明是不舍……又何必把话说得这般绝情?”
  惠宣皇后长出了一口气,不置可否:“以后揽胜宫也只能这样了,或是比这更冷清了,若二皇子三皇子做了太子尚好说,若是谢氏所出的那个孽障做了太子,咱们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明熙坐在台阶上,依偎在惠宣皇后肩膀上:“娘不要担心了,你可是还有我啊!等我长大了,就把娘接出宫去,娘不是最喜欢看风物志吗?到时候,娘喜欢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再也不回来了。”
  惠宣皇后怔了怔:“你也不喜欢宫中了吗?”
  明熙抿了抿唇:“当然不是了,我本就没什么,娘在那里我就去那里。他们各有各的目的,揽胜宫花团锦簇时,也不过我与娘,如今冷冷清清的还是我与娘,没什么分别。”
  惠宣皇后侧目看向明熙片刻,搂紧了她的肩膀,轻声道:“最近怎么不见高钺往宫里递信了?你们不是最好了吗?”
  明熙道:“他去安定城了,没那么快回来。”
  惠宣皇后低声道:“可不是,我都忘记了。那二皇子呢?往日里总是朝宫里给你送东西,最近怎么也不见人影了?”
  明熙低声笑了起来:“二皇子送东西也不是给我呀,都是孝顺娘的。”
  惠宣皇后道:“也是,陛下已许久不曾过问揽胜宫了,他也不必讨好你了。”
  明熙忙道:“没有的事,平日里碰见,二皇子有事没事就爱与我搭讪。方才还要和我一起回来,不过是我看他真的很想去玩,不愿扫他的兴,才没让他一起回来,他对我还是不错的。”
  惠宣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看高钺与二皇子,哪个更顺眼一些呢?”
  明熙道:“现在都差不多,二皇子心有所图,自不必说。可高钺对我好,怕也是为了博得陛下青眼,我只要有娘就够了。”
  腊月时,惠宣皇后的唯一的堂侄病逝,因无嫡子,既不能继承家中的爵位,就连赫连氏族长之位也易主了。惠宣皇后与陛下在御花园众人面前大吵了起来,回宫后就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时常发呆,念念有词,时笑时哭,夜夜在梦中还在尖叫,眼神一日日的木了下来。
  明熙面上不显,可心里越发的恐惧,多次催促六福请太医看看,可不管六福还是裴达都不让明熙声张此事,甚至为怕别人得知惠宣皇后的性情有变,六福几乎摈弃了所有不受信任的宫侍,惠宣皇后的一切事宜,都由六福裴达以及邹嬷嬷亲自料理。
  “年纪小小的,活那么清楚明白作甚?”惠宣皇后目光有些呆滞的望向湖面,幽幽的叹息,“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整日就是吃穿打扮,没事出城跑几圈马,从无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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