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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福小声道:“这些话,老奴哪里敢凭空乱说?陛下还给娘娘带来了三个箱笼,都是亲自从内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物件,娘娘不先看看吗?”
荣贵妃撇了六福一眼,也不知相信了几分,淡淡道:“抬上来看看吧。”
贺氏别苑,位于翠微山半腰靠下的地方,离皇家别苑有些距离。当年贺明熙初得陛下赏赐的赵王别苑时,贺东青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但因明熙不接话,又是御赐之物,最后不了了之。贺氏这两年越发的没落了,当初即便住到别苑附近,也难免被一等门阀世家轻视,但今日这道圣旨一下,贺氏重回昔日已指日可待。
主院内欢声笑语,花团锦簇。贺蓉被贺李氏拉着看了又看,眉宇之间全是欣慰之色,贺东青虽是坐在上首品茗,嘴角也是难得一见含着笑意。
贺蓉正是豆蔻年华,依据大雍制,太子大婚后一年方可纳妃妾,此番圣旨虽是一起下,但待到贺蓉与陈氏两个侧妃进门,最少尚需一年之久,故而待到明年三月便可及笄的贺蓉,日子却是刚刚好。
贺菱拉住贺蓉的手,笑得十分甜蜜:“阿姊总该放下心来,看这次贺明熙还拿什么和你比!虽不是正妃,但也因为王氏的门楣高人一等。阿姊可是唯一被陛下赐了字的侧妃,身份自是与那两人不一般。”
贺菱比贺蓉小了半年,也是明年及笄,但因太子选妃之事,当初虽是看好了人家,在贺东青的阻拦,未能定亲。与贺蓉不同的,她的生母乃李氏陪嫁心腹,因得李氏青眼被放在李氏名下,虽是庶女但在家中十分有体面。贺菱自小乖觉,以贺蓉马首是瞻,最得嫡母李氏心意。
贺东青听闻此言,侧目道:“怎可直呼长姊姓名?平日你母亲便是如此教你的?”
贺李氏的笑容敛了敛:“夫君此话差矣,她在宫中时不回府中,尚说得过去,但出宫后自成一府,摆明了仗着陛下宠爱无视宗族,说什么长姊?若不是她,那日我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被荣贵妃如此奚落!”
贺蓉轻声道:“母亲说得极是,我贺家娘子,用的都是族谱上的排序,得翠华葳蕤之意,唯有她一人得日月昭昭之意,此番既自出了门户,也说不上贺氏嫡长女。”
若放在以往,心里有诸多抱怨,贺蓉是万万说不出这番话的,但今时不比往日,圣旨一下,贺蓉在家中的地位自然不同。
贺东青又怎不知这母女两的意思,若真将明熙除去族谱,那么贺氏嫡长女的位置非贺蓉莫属。不说贺明熙会如何,早逝的贺顾氏的正室之位也有待商榷。顾氏虽在南梁颇有势力,但在大雍不值一提的,若族谱不承认了贺明熙的嫡长女之位,那么贺顾氏的正室之位,也是可有可无的。
贺东青长叹一声,软声道:“蓉姊的侧妃之位是陛下的旨意,明熙出府而居也是陛下的旨意。今日这个德字,虽是给蓉姊的,但何尝不是陛下对明熙与贺氏的恩宠?”
贺菱抿了抿唇:“父亲自是不知,如今陛下颇宠爱殿下,王二娘子的正妃之位是殿下自己定下的,想必侧妃的人选,也有殿下的手笔。”
贺东青微微眯起了眼眸,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如此说来……明熙这是不得殿下心意了?”
贺蓉轻笑出声:“听闻太子妃与侧妃人选,都是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一起拟定的,陛下又对殿下百般依顺,若她得殿下心意,哪里会有女儿什么事?”
贺东青目光闪烁,笑道:“小娘子家的,知道的倒是挺多,不过能看清情势,才是我贺家的好女儿。若放在以前,谁舍得将家中嫡女嫁到皇家去,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贺氏自南北分了家,也……总之,你也比明熙适合宫中。”
贺李氏笑道:“女儿自幼得我亲自教养,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总比那些没教养的……”
“夫人慎言!不管如何,都是宫中长大的娘子,绝非你能随意编排的!”贺东青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贺蓉看贺李氏脸色铁青,忙道:“母亲还是不要说得好,省得父亲又说我们无事生非。”
“阿姊说得是,往日里父亲总是夸赞她,光明正大,性情磊落。那日我们可是亲耳听见太子殿下对王二娘子说,贺明熙当初对他很是厌恶,素日里恶言相向,好几次拔刀相向!可见父亲说得对呢……”贺菱抿了抿唇,不屑一顾道。
贺东青倒吸了一口气,虽知贺菱说得不尽不实,但按照以往的推断,也该当真有此事,虽说贺蓉为侧妃一事是贺东青一手促成的,但当初即便有心去求,但并未报多大的希望,毕竟若是明熙自己若愿意为妃妾,陛下也不见得会阻拦,何况她与太子在阑珊居相处近三年,只怕两人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
贺东青一直不曾提起私自求了陛下的事,就是因为贺蓉为侧妃这事,那时陛下不曾松口。当初只当贺蓉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但好歹还有明熙那条路,这才没有专门去阑珊居接明熙。若能跟着太子銮驾前来,贺家这侧妃之位,也是跑不了的。但怎成想,太子殿下竟也独自来了翠微山,甚至将明熙独自撇在阑珊居里。
贺东青见此,本以为与皇室的姻亲,将也无望了,怎成想到了后来竟是得此殊荣。一个‘德’字,可不光是表面上的意思了。
“罢了,闲话休说,既已是下旨赐婚,你们也该适合而止!”
贺李氏脸色稍霁,对贺蓉道:“蓉姊莫要胡思乱想了,是谁总该是谁的,这段时日母亲会好好给你调理调理,定让你将那些人都比下去。”
贺蓉羞怯道:“母亲……”
第49章 第二章:朱颜那有年年好(21)
夜半时分,留政园寝院还亮着灯。
自午后接过圣旨,留政园可谓门庭若市,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直至傍晚时分,众人见太子很是疲惫,不欲留宴,这才散去。
在这之前,皇甫策已收到了许多拜帖,但大多都是闲职或没有职位的世家子,态度暧昧,更多是权衡。今日这道圣旨下后,来得却是真正手掌朝政的大臣,众人的态度与那日十里亭的拥簇也有不同。
一整日的喧闹,总算平静了下来,亭内的地龙烧得很旺,但因四周没有遮拦的缘故,亭内没有多暖和,皇甫策倚着长栏,望着漆黑的夜空,面上茫然,眉宇间疲态尽显,温润的眼眸望着远处,可没有任何东西映照在眼中,似乎整个人都空洞洞,毫无生气。
韩耀垂着眼眸,轻吹着茶盏:“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一半,殿下为何郁郁不乐?”
“人说,花无百日红,却也是。这青梅才开几日,竟谢了。”皇甫策闭了闭眼眸,哑声道,“贺明熙从始至终都不曾来翠微山,从始至终不曾参与群芳宴,或是根本不知道还有此事。”
“殿下不喜,谁会自讨没趣带她来?”韩耀放下茶盏,侧目望向皇甫策,“怎么,区区小事何至于如此耿耿于怀?”
“阿耀,你还是那么了解我,总也知道那里最软,总也知道我的放不下。你为何不容贺明熙?她阻了你的路吗?”
“殿下莫想岔了,这世上的事,大多无从选择,不朝上走就万劫不复,只要她站不到上面,哪会阻谁的路?”
皇甫策望向韩耀,一字一句道:“荣贵妃送来的名单,你为何不让我过目?”
韩耀抿唇一笑:“今日圣旨里的人选,除了贺蓉,每一个都是荣贵妃所选,对殿下都很是有用的。”
“当初荣贵妃送来的单子里有贺明熙!你为何擅作主张划掉了她?”皇甫策骤然起身,望向韩耀,咬牙道,“你要的一切,孤都会给你,哪怕十倍百倍!可有些事,未必会妨碍你!你为何要插手!”
韩耀抿唇:“自幼与殿下相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自然明白。若贺明熙无碍殿下,我为何要划掉她?再者,殿下不止一次的诟病贺明熙的往昔,殿下的不喜几乎人尽皆知!按道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殿下何至如此?”
“妨碍?即便她有一万个不是!但当初救孤性命的人是她!孤在阑珊居内近三年!此番选妃若是没有她!你可想过她以后在帝京如何立足,会被人如何耻笑!?会有谁愿意将她迎娶进门?”皇甫策紧紧的抿着唇,瞪着眼前的人,双眸通红,仿佛有水光闪烁。
韩耀不以为然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殿下这是怎么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贺明熙颇受陛下宠爱,又有不菲的嫁妆傍身,若想嫁人,也没多难,只不过人选的好坏罢了。但是,同样的,谁都可以娶她,唯独殿下不可以。”
“贺明熙对您有救命之恩,相处三年之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贺家不管如何没落,也是世代簪璎。贺氏嫡长女得中宫教养长大,深受陛下宠爱,又与殿下有患难的情谊。从身份地位,到与殿下的情谊,谁人能比?即便是王二娘子也难出其右,这才是王家所担忧的。”
皇甫策闭了闭眼眸,深吸了口气:“不对,事情不该那么算。你当初是怎么给我的保证的?你说我若执意,那些人只会对阑珊居不利!若能名正言顺,万事妥当!”
“殿下,名正言顺了又能如何?贺明熙有什么?陛下的宠爱?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就是帝王的恩宠了!再者,贺家虽日落山河,但却一直都在侧妃的考量中,可那是贺家!不是贺明熙!”
“若贺东青如你所想,对贺明熙的前途有半分的顾忌,都不会将此机会留给贺二娘子!这名额是他亲自去陛下那里为贺二娘子求来的!用的便是贺明熙对您的救命和收养之恩!您说陛下是应还是不应!且王家以为贺二娘子比贺明熙能接受!一个贺明熙换来那么多!殿下不亏!”
“你根本不知道孤要的是什么……或你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你的选择一直都不外乎那些功名利禄……”
韩耀丝毫不惧的与皇甫策对视,冷笑道:“呵,阿策,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也没有资格那么说我。你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