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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没几人知道?时至今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有些渠道的人都已知道。荣贵妃历来头发长见识短,她自然是对此事不容,慕容家的人已入宫好几拨了,想必已有人劝动了荣贵妃,不然内宫之中不会如此平静。今日我见韩氏的马车停在宫外,只怕慕容家也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高林抿唇一笑,娓娓道:“陛下让你加强宫中戒备,主要还为了防备东宫,可这风声传出去之后,东宫倒是丝毫都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是慕容氏沉不住气了。”
高钺道:“父亲此言差矣,此子虽是陛下名正言顺的骨血,可又能如何?生下来是男是女且不说,能不能长成还是另一说。太子已被正名,祭过天地了,在朝堂颇有威望,相较于陛下尚不遑多让,还会怕一个未出世的婴孩?”
高林冷笑一声:“看起来有威望,不过是看起来罢了,当初大家都没得选择,多少人都是不得已不选太子。这满朝的人,多是支持陛下才得来的荣华权势,可陛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且不说为父我这样有些实权的人,尚且对太子将来登基没有底气。当初一心支持陛下的人,甚至从王府跟着陛下出来的人,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一日日的做大?”
高钺抿唇,正色道:“父亲此言差矣,荣贵妃与东宫交好,未来的太子妃乃王氏嫡女,两位侧妃出自名门望族,太子的姻亲几乎网罗了半个帝京的权贵,岂是随便能撼动的。且父亲最近一直交代我要与太子交好吗?怎么到了今日,还不曾有个什么苗头,就又变了心意?”
“不是为父变了,是风象变了。以前陛下没有选择,不管怎么折腾,总要将这基业交予太子之手,臣子们也没得选择,不支持太子唯有造反一途,这好好的太平天下,谁愿意做那乱臣贼子?今时不比往日了……”
“陛下病体痊愈,身体大好,又正值盛年,不管这一胎是皇子还是皇女,在陛下的庇护下,这孩子必然会平安的长大。且若按陛下的岁数来看,只有没有荣贵妃这样的毒妇祸害后宫,敏妃这个孩子绝不会是唯一的孩子。太子所依仗的都是陛下给予的,看起来枝繁叶茂,不过镜花水月一场。陛下能给予太子一切,也必然也能收回来,你可懂?”
高钺蹙眉,沉默了片刻,才道:“荣贵妃的性子必然不容这个孩子,怕是会继续与东宫站在一处。陛下的恩旨虽是好收回,但姻亲一事,岂是陛下说收回就收回的?不说剩下几家,那王家岂是好相与的?若东宫危急,王氏又岂会袖手旁观?”
高林嗤笑一声,讽刺道:“王轶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老狐狸!你当他为何会将婚期定得那般晚?他比谁都知道,太子是陛下扶起来的。陛下只要活在这世上一日,就会出变故,陛下有能力将太子扶起来,也能将再次打入深渊!”
“世家门阀,讲究的是传承与积累,绝不会因为一个人,哪怕是至亲之人,耗费家族全部力量,况且东宫与王二不是尚未成亲吗?王轶眼见陛下的病由危转安,故意将婚期定那么远。当初怕是想着,这一年半载的能熬死陛下固然好,若熬不死陛下,也能趁此时机好好看一看,陛下是不是真心辅佐太子。”
高钺沉了口气:“若当真是这般浅显的心思,父亲都能看出来,太子也不会愚钝至此,半点都看不出来吗?王氏也是算计太过,不过是个嫡女,不管太子如何,先嫁过去总不会错。即使陛下再次当权,这婚事还是陛下指的,陛下还能对王家有意见不成?”
高林冷笑连连:“呵,世家的嫡子嫡女何其稀少,又何其珍贵?这样的娘子本留着和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联姻的。可这个娘子太过晦气,还没进门,便活活克死了人家一个嫡子,王氏也是个没道义的……不管如何,如今王家只剩下这么个矜贵的嫡女,不管名声如何败坏,也别无选择,庶女庶子说好听是郎君娘子,说难听的不过是体面些奴婢罢了。你何时见过为父在你那些庶弟庶妹身上费过心?”
高钺抿着唇,似乎有些不悦:“父亲若是不喜他们,又何必生下他们?不管如何都是家中的人,该给体面,还是要给的,也省得出了这门,让那些士族们说嘴……”
高林难免有些心虚,忙道:“好好好,咱们不说这些。单说王氏,在陛下心意不明,或者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王氏怎会将唯一的嫡女送入宫的。和离后的娘子,可是不值钱了,况且陛下后位悬空,慕容氏再能耐,那荣贵妃也不是登不上后位吗?”
“若陛下有一日心血来潮,想要立后呢?自古以来,哪有妾室扶正的事?王氏又何来一个能匹配上的嫡女?‘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王轶这是摆明了既要相位,又要后位,端是贪心不足啊!”
高钺沉默了好半晌,才压住心底的震惊:“陛下已这个岁数了,王氏竟还会作此打算,世卿世禄私下里竟这般的龌龊……但禁军统领顾泽中乃荣贵妃的妹夫,慕容家的女婿。不管如何,慕容家掌有两万禁军,只要荣贵妃依然与东宫交好,想必太子之位总归是稳妥的,那后位王氏也不用想了。”
高林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一个家族能在几百年的乱世中屹立顶端,必然要有几分手段的,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你能想到的,王氏如何会想不到,当初不也是接受了未来的太子妃之位,□□贵妃哪里会是个好臂膀,这世间最善变的便是女人心。若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女,陛下都会将这孩子寄在荣贵妃名下,你说若是皇长子的话,荣贵妃会向着东宫,还是这尚未出生的孩子?”
高钺缓缓垂下了眼眸,不冷不热道:“父亲何必那么高兴,这一切的前提都在这个孩子必须是个皇子,若是皇女呢?”
高林不以为然:“你说的对,因为不知是男是女,为父和众位大人这才按兵不动,今日陛下将父亲叫过去,给了旨意,你看看吧。”
高钺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怔了怔,面上却没有显出喜怒来:“恭贺父亲高升。当初父亲一心拥戴陛下,虽有从龙之功,但今日陛下给予的这份信重,也当得起父亲的鞠躬尽瘁了。自□□时,太尉一职,形同虚构,如今父亲得了金印紫绶,更该尽心尽力才是。”
第60章 第三章:千金纵买相如赋(11)
高林开怀大笑,拍了拍高钺的肩膀:“说起从龙之功,父亲如何比得过那些从王府跟出来的幕僚与将领,可惜他们忠心是忠心,但在朝中根基尚浅,不足于堪当大任,也不足以服众。如今那王氏包藏祸心,摇摆不定,不足为谋。谢氏自谢贵妃身死后,偏居一隅,不敢露头。剩下的几家,哪一个不和太子或是谢家有些姻亲,唯有我高氏做了孤臣。”
“说起来,还是你给为父长脸,陛下每每提起你来赞不绝口,总也夸你忠勇可嘉,是个实心实意的臣子,只可惜宫中没有合适的公主,不然定让你尚主。”
高钺不为所动,盯着圣旨蹙眉:“父亲的意思我省得,但这般的大事,为何朝中没有消息传来?如今所有的折子必然要过东宫……这般的平静,倒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高林笑道:“折子要过东宫,圣旨自有一套流程却是不必,为父也是下午接到的圣旨,有消息也是明日的事,若不是怕你太过吃惊,埋怨为父对你有所隐瞒,为父何至于等你深夜?”
高钺抿了抿唇,极轻声道:“那父亲有何打算?或是父亲要我如何?”
高林笑得十分真心,拍了拍高钺道:“你也知道历经两朝,太尉一职形同虚构了,这兵符自然不会落到为父手上,可光是能在帝京里调遣三千私兵已是意外之喜了。如今虽有苗头,但形式尚不明朗,我们父子如今还是和平日一样就好。明日以后只怕家中要热闹几日,到时你不可再躲在军营里去。”
高钺点头:“家中招待之事一向有二弟主持,且这几日我得了个新奇的阵法……将来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动,军营里的事,不可怠慢一日。”
“你呀你呀,这一丝不苟的性子不知像了谁,不过你说的也对。明日早朝后陛下让你进宫去,怕是有事交代。”高林想了想,轻声道,“不管陛下如何交代,你先应下,太子那里最近不要去了。反正不管如何,有了当初为父的从龙之功,也有了当初太子求救时,你置之不理这些事。不管今后我们父子如何讨好东宫也是讨不好了,不如先这样吧。呵,当真是天不灭我高家,出了这一线转机。”
高钺点头:“儿子知道了。”
高林不放心,又开口道:“太子那里若有宣,你还是要过去的,还没有到了真正闹僵的时候。如你所说……这一切的前提,都在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皇长子。”
高钺无声的轻叹:“父亲已接下了圣旨与金印紫绶,不管这孩子是皇子还是皇女,只怕我们父子在太子那里都讨不了好了。”
高林看向高钺摇头道:“你这样实打实的性子,那里适合朝中的倾轧。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若当真是个皇女,父亲接这个圣旨又有什么不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惧哉?”
高钺蹙眉:“不管如何,就这样吧。总比父亲日日催着我讨好太子来得好。”
“愚笨!当初若不让你转向太子,如何能等到今日,只怕太子稍得权势,第一个清算的便是临阵倒戈的为父。”
高林眉宇间颇有不甘:“本以为帮了陛下,不管如何也能换来十年的权势滔天与高枕无忧,怎知陛下也是个不知感恩的,当政三年虽说不曾亏待为父,但也不见得有多重用,这也就算了,可不过三年光景便出了这等变故!”
“若当真给为父十年经营,莫不是我高氏还会怕个无权无势的太子不成?到那个时候一切……罢了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甚用处,你若当真不愿去东宫,不去就是。如今那位的脾气越发的古怪了,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