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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抿了抿嘴。
按照约定,交换俘虏的时候,双方只能派出五个不带兵器的士兵。按照这条约定,李自成其实是要吃亏一些的。尤世威等人到底是积年老将,一旦解开束缚,战斗力仍然不能小窥。然而李自成自认为有大军在后,朱太子这边是不敢违约的,并不介意在交换的时候吃这么点亏。
朱慈烺其实也是十分紧张,端起千里镜望向李自成本阵。
那边的马兵弓起了背,出鞘的长刀垂在身体两侧。
“他们要准备冲锋了。”朱慈烺道。
萧陌的手放在了佩刀上,汗津津一片。
中间交换俘虏的士兵们已经解开了各方的绳索,两个闯贼兵士搀起刘宗敏,快步朝本阵冲去。
“去接我们的人回来。”朱慈烺平声道。
一队个骑手牵了十匹配鞍的战马,快马加鞭接应尤世威等五人,以及那五个交换人质的士兵。
李自成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一切都如此顺利,那个朱太子还真是属猪的!
“动手!”
李自成与朱慈烺同时喊道。
李自成的马兵齐齐嘶鸣,在马鞭的声响下冲上了冰层。
朱慈烺这边却只有那五个小卒,从袖中滑落一柄柄飞刀,朝刘宗敏等人飞去。转眼之间,接应他们的马兵也冲到了尤世威等人身前,请他们从容上马。
尤世威等老将泪流满面,身手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矫健,行云流水一般翻身上马,朝朱慈烺狂奔而去。
“弓箭!预备~shè!”萧陌目测着李闯的骑兵进入弓箭手shè程,大声下令。
朱慈烺转过头,道:“其实可以再放进些,看,我们的人回来了。”
在箭矢的破空声中,尤世威等人冲到了朱慈烺面前。其中惠显是当任的延绥副将,其他几人都是里居老将,却还是以尤世威走在最前。尤世威来不及下马,只在马背上欠了欠身,急道:“殿下快走!让末将殿后!”
“你一来就要夺我兵权么?”朱慈烺玩笑一句,旋即正sè道:“听令!”
“末将在!”尤世威下意识地应道。
“尤世威、李昌龄、王世钦、王世国、惠显。”朱慈烺飞快报出他们的名字:“且随我身边,看李闯是怎么死的。”
众将一愣,心跳异常,暗道:殿下是失心疯了么!
“就快了。”朱慈烺再次端起千里镜:“尤将军,让让,你挡住我了。”
尤世威木然地让开一边,心中反倒没了负担,只想:能有战死的机会,也是人生幸事。他转过头,正好看到闯贼的马队避开了落马的骑手,将刘宗敏团团围住。从他们着急下马的神态来看,似乎是刘宗敏受了伤。
“看,分开了。”朱慈烺嘴角扬起了一条弧线。
尤世威心中暗道:分开了又如何?怎地河面上连工事也不筑,硬是让闯贼的马队轻易就闪开了。
“嘭!”朱慈烺突然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尤世威望向皇太子,心中刚起了个疑惑的念头,只见闯营马队跑过的冰面上,接连传来爆豆一般的爆炸声响,整个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
“冰裂了!”闯贼马兵惊恐异常,眼看着自己脚下的冰面显出峥嵘的裂缝。
“退回去!”
马兵们喊着,一边扭转马头。后面的马兵却还没搞清楚什么事,更不敢随意调头。这支李过营中三堵墙闻名天下,非但是冲锋厉害,更厉害的是他们的军纪。但凡前队溃逃,后队便可以将之斩杀阵前。后队溃逃,自有更后面的队长斩杀。故而等闲是宁死不退,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活路。
然而眼前黄河冰裂的情形却远比任何拿着刀枪的敌人更令他们胆寒害怕。
爆炸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再度响起,比之前越发密集。
“现在可以退回岸边了。”朱慈烺看着冰面上的此起彼伏的爆点,对肖土庚和陈德的工作格外满意。
东宫侍卫营的前队有条不紊地转向后撤,丝毫没有将李闯放在眼中。
李自成大怒,一边喝骂,命令追击,一边又让中权亲卫从没有爆点的正面冲过去放箭。他们却没发现,原本东宫侍卫营暂时落脚的冰面上,是大片大片的血红。那是新撒上去的猪血,在雪白的冰面上格外醒目。
“放!”
中权亲卫骑在马上,弯弓就shè。
“砰!”
弗朗机火炮发出了怒吼。
这片猪血染红的冰面就是火炮的落点。
铁球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坚实的冰面,弹起足足一个马头的高度,横飞出去,瞬息之间夺走了五六个骑手的xìng命,各个都是半身糜烂,彻底找不回全尸了。
“放!”萧陌指挥着东宫侍卫营,再次放出一轮箭雨,又有几十人落马。
尤世威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呆了,他微微张着嘴,正要向皇太子询问,只见河面上的冰层发出更大的响声。一块巨大的河冰被上面的人马踩得翘了起来,四周的冰层块块碎裂,就像是到了chūn天而产生的凌汛。
上百人马被吞入水中,哀嚎不已。因为穿着棉衣,很快就连哀嚎声也一并沉了下来,只留下巨大的浮冰,茫然地四周碰撞。
“龙王发怒了!龙王发怒了!”闯营中有人失声喊了起来,他的队长惊恐地看着他,却没有执行军法将这人的脑袋砍下来。(未完待续。)
一七八吹沙走浪几千里(十一)
李自成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闯营溃败的时间了。习惯了官兵一触而溃,实在很难再适应这种几乎冲倒帅纛的混乱。
“巡营在干什么!凡敢犯阵者杀!”李自成勒住马头,大声咆哮。
大顺皇帝的龙威显然不能压住士卒们对龙王爷的恐惧。越来越多人往后退,行刑官根本杀之不及,最后竟被溃逃的人马裹着往后退走。更有人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冰上,匍匐磕头,想请龙王爷息怒,却被混乱的队伍人梯马踩,化作肉泥。
“后退着斩!”中权亲卫守住李自成的帅纛,大声呼喝着,抡起长刀砍向自己人。
一蓬蓬热血从腔体里喷涌而出,冰面瞬间被染得血红,白sè的热气,腾空而起。更多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渐渐往西岸蔓延。越来越大的冰块从冰层中裂开,吱呀作响,不断处于将边缘的人马吞入河中。
朱慈烺看着对面混乱血腥的一幕,对左右道:“李贼终究还是不知道纪律的重要xìng。可惜啊,若是咱们能有一支人马冲过去,杀得这些溃兵冲营,说不定又是一场淝水之战。”
“殿下!属下愿往!”萧陌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听皇太子这么一说,当即上前请战。
朱慈烺略一沉思,道:“还是算了。冰层破坏得太厉害,这条路不保险,万一陷进去就不好了。”
**本来也算是苦寒之地,在小冰河期巅峰的大气候影响下,黄河从十一月中下旬便开始结冰,冻到现在足足有一米多的冰层,是真正非一rì之寒的三尺坚冰。这回朱慈烺用山寨的胡克定律,在冰层上埋了上千斤的黑火药土地雷,这才制造出这个大面积的碎裂带。
这个碎裂面并不稳定,靠人力无法预测裂纹走向。虽然有一条百步宽的冰路正对李自成帅纛,但谁都不知道这条冰路还能平静多久。
“殿下,两军相逢勇者胜啊!”萧陌看着平静无奇的冰路,也看到李自成的帅纛正缓缓后退。
——这些可都是大明未来的种子啊!
朱慈烺心中浮现出地雷布置图,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之所以在最后关头让闵展炼的徒子徒孙用飞刀暗算刘宗敏,正是要让中路产生一个真空区,迫使冲锋的马兵分散向两边,涌入蝴蝶翅膀区域。人与马叠加上去的重量,配合千斤火药,这才造成了如梦似幻的效果。
这个布局并非朱慈烺的一时心血来cháo,而是从前世记忆中获得的灵感。蝴蝶状布点最像胡克定律计算出的破坏承重点的坐标图。如果这个山寨的设计真的对炸开冰层有加成作用,那么中间这条路其实是最不稳定的区域。
或许只要有一队人跑过去,就能踩裂。
“殿下……”萧陌还要再求,却听到朱慈烺决断道:“萧陌!领两个杀手局冲过去!如果冰层有异就及时退回来!”
“末将领命!”萧陌以捶胸甲,转身就跑,边跑边吼道:“佘安,带两个局跟我冲!”
佘安旋即喊道:“刘肆!甄飞宇!跟我上!”
两支留在最前面的杀手局旋即率队而出。
“步伐打乱!”朱慈烺连忙下令提醒。否则不等他们接敌,两个连的人引起的共振也把冰层踏裂了。
萧陌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冲锋!杀了李贼!”
“擒杀李自成者,全队封侯!”朱慈烺旋即发下赏格,一下子许出去是十个侯爵。
刘肆正好飘进耳里,大声吼道:“保持阵型!大家冲啊!”
鸳鸯阵原本就是攻防兼备的竖阵,只要每队两列战士能够保持队形,就不担心被人分割包围。刘肆这一队都是当rì汝阳之战的老兵,对刘肆的英勇有种发自肺腑的景仰。所以哪怕他当上了百总,仍旧身披三重甲,冲在最前面,好几次被军法官上告“擅离职守”。这次河上交战实在太过凶险,在佘安的特批之下,刘肆方能够理直气壮站在全局最前面。
刘肆在军医的照顾之下休养了半个多月,伤口虽然愈合,但这样竞速疾跑还是有些吃力。他好像听到伤口的缝线崩裂声,扯着皮肉刺痛。刘肆咬着牙,刚跑出不远又听到脚下冰层发出咔咔声响,仿佛要断裂开来一般。这一惊之下,他连疼痛都忘了,暴声喊道:“冲过对岸,活捉李贼!”
他所领的是先锋司的尖刀局,补充兵员的时候也是以老兵为先,只有体能极好的秦兵才能分进来。相比甄飞宇那边,补充的兵员没那么讲究,如今这短途冲刺就显出缺陷来了。东宫最强调的就是阵型,脚步可以乱,但阵型决不能乱。为了迁就体能不好的战友,整个队都不得不放慢速度,很快就被刘肆那局抛在了后面。
跑在第二、三位的是萧陌和佘安的卫队,因为这两支卫队中不乏老锦衣卫,体能战术也都过得去,但多少有些人情味在其中,并非全靠训练成绩和战绩,此刻也被刘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