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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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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也是暂时的,廖兴坚定相信皇太子能够在三五年内恢复神京。那时候水涨船高,他自然能更进一步。

“生活费用是你们的俸禄支出。”朱慈烺道:“伙食费每日一餐,若是加班晚了,再包一顿晚餐,算工作餐。六品、七品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五品三菜一汤,加个小荤菜。这样也和你们在东宫时候一样,我仍旧管饭。”众人闻言纷纷喜笑颜开。这些老东宫最乐意东宫工作的地方就是包食宿。以他们的身份,要想顿顿吃肉可是极其奢侈的事。

“我还得说,”朱慈烺道,“官府不是做买卖的地方。朝廷收了税赋,就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哪里能净想着从百姓身上赚银子?所以今日咱们列了这三类二十七项,作为常规支出,我全认了。日后地方上要用钱,有无法归类入项的,你们尽管跟我说。但是……”

朱慈烺话锋一转:“敢向百姓伸手的,莫怪我翻脸无情!高皇帝说: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在我这里,这事不用上天来管,我就料理了!官府除了一应正税,其他一概除免。具体税赋调整方案,很快会发给你们,你们上任之后,首先是劝耕安农,安置移民,恢复地方生产。”

这次选派的东宫秘书,多是乡村出身的读书人,无论家境好坏,对于农间地头的事并不陌生。虽然包括朱慈烺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官面文章,但说与不说却是天差地别。既然皇太子明言直告,日后若有人没上心,就是大罪过。

“而且,各县一样要建立寨堡,丈量土地,更新鱼鳞黄册,酌情合理核定田税。要亲自走下去看,不能只听下面的胥吏胡报。我不管胥吏如何做手脚,只要让我查出你们有不符实情者,必重罚!”朱慈烺警告道。

众人嗅到了其中的血腥气,顿时收敛气息,点头称是。

“流民和移民的安置必须要尽快,不可拖延。”朱慈烺道:“《县城规划参考书》已经发给你们了,其中各种缘故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看到你们之中有几位原本就参与了此书的编写。所以如何将自己的县城治理得好,我已经提供了主意,就看你们会不会做事了。”

说到这里,下面的州县官们纷纷激荡起来。在县城规划书中,描绘了一个县城应有的模样。整洁的街面环境、优秀的排水系统、整齐的房屋街道、分工明确的城市功能区域……就像是一个超大的园林等着他们去规划重建。

朱慈烺看着面露期冀的众人,心中却对这苦口婆心的效用有所怀疑。要想真正达到如臂使指,还是得建立完善的地方政权制度,让州县与省一样具有职能制约的并理机构。然而现在人手紧缺,却不是立刻能着手调整的。

ps:祝大家除夕欢乐~~新年大吉!

二零二何时返旆勒燕然(三)

整洁的街面环境和优秀的排水系统可以最大程度解决城市卫生问题,减少传染病。同时集中起来的生活垃圾和废水,又可以作为沤肥的原料,增加土地肥力,支援农业生产。其实在北京、临清、江南那些人口过百万的大都市,当局者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有专门的人收拢各街坊的垃圾,以及收买城中粪便。

朱慈烺记得前世看过一篇报道,说是在湖南某地,旧城区因为有宋朝时修建的下水道,所以从不积水。反倒是修了才二十年的新城区,常常因为排水不及而道路积水。他特意观察过紫禁城的排水系统,虽然是蒙古人打下的底子,但也的确没见过积水的情况。

当然……这可能也和小冰河期,北方大旱,降水量过少有关。

不过在京师和天津,他却是见过明人的排水道,虽然不像史籍中说的开封城那般夸张——有人以下水道为家,甚至聚集盗匪数千人——但也远超后世的“城市污水排放管道”。在他的规划中,下水道只是预留出空间,一者是因为山东旱情还会持续数年,二者也是因为当前财力不济,只能分期治理。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编户齐民工作,罢免徭役、班军。

班军是北方各省派出卫所军户前往九边服役的制度,原本是为了轮战打磨,编练强军,后来沦为杂役、军奴。如今九边沦陷,班军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但仍旧有必要彻底宣告这种制度的终结。

徭役则是无偿劳动,最为百姓苦恼的义务。若是家里男丁少的,轮上徭役,可能举家都揭不开锅。隆庆新政推行一条鞭法。将赋役合并为征收银两,也就是所谓的人头税,仍旧是足以让小民倾家荡产的恶事,自然成为百姓隐瞒户口的主要原因。

若能免除徭役,罢去人头税,百姓没有必要再隐瞒户口。对编户齐民的工作自然也就减少了抗拒。

由此而产生的劳动力空白,则由招募民役,给予工钱来填补。如果需要修建乐夏防线那样的重点工程,除了招募民役,还有工兵营连同战俘一起出动,在当前程度不会引起劳动力匮乏的问题,反而能缓解民间压力,争取民心,休养生息。为皇明的根基培土。

……

“葵心公,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快起来说话。”朱慈烺上前扶起白发苍苍的王徵。

这位姓王名徵号葵心的老人,早在崇祯初年就已经被朱慈烺惦记上了。他正是大明朝与徐光启并称“南徐北王”的大科学家王徵。或者说,王徵可以算是朱慈烺的布衣笔友,在与朱慈烺长达八年的书信往来之后,终于见面了。

“却不曾想。竟然是皇太子殿下!罪臣万死!”王徵不肯起身,现年七十三岁的他老泪纵横。激荡不已。

朱慈烺用了前世的名字与王徵书信往来,交流物理机械、语言翻译上的问题,偶尔还会论及天主教的教义。王徵只以为他是京中富户,却不成想是皇明太子,在书信中时常以长者自居,呼为小友。勉励进学。此刻见了真龙,激荡之中难免带着忐忑。

这忐忑却不是因为怕皇太子记恨,而是生怕大明在这危局之中,再出一个木匠天子。想到自己竟然“引诱”太子不务正业,焉能不怕?

朱慈烺用化名却是因为不想受他牵连。

当时王徵从山东按察使佥事、辽海监军道任上赦罪回家。属于被监控对象。而他涉及的案子又是十分敏感的孔有德叛乱一案,朱慈烺当然不敢跟他在明面上扯关系。否则非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他被小人惦记。

朱慈烺到了陕西之后,一纸调令将这位在家的退休官员招到了山东,除了身边内侍,甚至没人知道有这么一桩小事。王徵在儿子永春、永顺一路照顾之下,总算到了山东,却举目茫然,整个山东省对这份调令都没有准备,只能按照王徵之前的职位予以照顾,供养起来。

直到朱慈烺到了莱州,安顿好了紧要事务,方才将他从济南接了过来。

“葵心公,我一向直言无忌,且请见谅。”朱慈烺笑道:“敢问葵心公,可愿出任皇家技工学院祭酒?”

王徵被朱慈烺托了起来,勉强坐在椅子上,泪眼昏花地看着皇太子:“我皇明有这衙门?”

“不是衙门。”朱慈烺道:“是我打算投钱办的一所书院,但传授的却是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自然科学。”

这些年与王徵的沟通,让王徵受益匪浅。如果说西方传教士如庞迪我、汤若望等人给他开了一扇窗,那么皇太子就是领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西方还有博物学家的时代,朱慈烺已经给自然科学划分了不同的种类,并指明了其中的根本性差异所在。

“如今国势颓败,殿下如何分心这等杂学?”王徵虽然对自然科学有着极大的热忱和酷爱,但他仍旧不能摆脱“形而下者谓之器”的狭隘。

朱慈烺从来没想过要改变别人,虽然他的确一直在改变别人。他换了个角度道:“葵心公,如今贼兵是我百倍,若是没有利器,如何与贼兵较量?譬如您之前发明的‘鹤引’和‘虹吸’,用于农田,原本需要十个人力才能灌溉的亩数,如今一人就可以承担,这九个人力就可以抽调出来,参与恢复大业,否则只能亟亟于田埂。以此看来,杂务岂不也是兵国利器?”

“杂学自然是兵国之器。”王徵道:“然而以殿下之尊,不当亲泥于此间啊。”

“哈哈,所以找了葵心公来主持。”朱慈烺顺水推舟:“我已经将京津匠户都大体都迁到了登莱,其中总有肯学之人。葵心公只需讲此杂学传其墨、班之道,我就能专心于治军抚民。岂不两便?”

“老臣敢不奉命!”王徵从崇祯五年遇赦回家闲住,再没出仕当过官。如今早就熄灭了当官的念想,能够从事自己毕生热爱的事业,而且还得了皇太子的首肯,自然乐于其中。

朱慈烺知道王徵老迈,特意接见了他的两个儿子,将王徵比作国宝,命他们好生照顾。同时也给了技工学院无限名额编制的待遇,只要王徵觉得合适的人,就可以加以收用,绝对无人过问。唯一配给的账房,也只是用来记账要钱,绝不做监管。

王徵对太子这等信任并不意外,多年神交已经奠定了足够的信任基础。他知道皇太子的科学水平远在他之上,只能勉励自己全力以赴。

“殿下,京中有一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数国语言,可否召来山东?”王徵问道。

“可以。”朱慈烺一口答应。

“此人来自泰西……”

“汤若望?”

“正是此人!”王徵笑道,就知道皇太子也是同好之人,断然没有不认识汤若望的道理。

“哈哈哈,”朱慈烺笑道,“汤神父过几天就到了。”

王徵一喜:“有他在,臣就有信心多了。”

朱慈烺笑了笑:“我还需要他帮我铸炮,葵心公这边却是要在营造、水师、船炮上多下功夫。乐夏防线事关圣驾安危,今年年底之前必须成型。”

李自成不可能在解决吴三桂之前南下,但是朱慈烺并不认为他输给吴三桂与满清的联军是一种偶然。现在的变数在于吴三桂一人。若是他能顶住李自成,清军便不可能从山海关入关。若是他顶不住,那是否还会投降满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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