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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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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篇让卫道士不能直视的通讯稿。自然会让文青气息严重的崇祯皇帝大为恼怒。

尤其是他将《皇明通报》视作是邸报的变体,堂而皇之地出现这种文字。简直是有辱国体。

不符合礼法的东西,看都不能看,听都不能听,何况是说出来加以议论,公诸于众?

“传李邦……等等,传皇太子来!”崇祯怒气未消。

周后也是不忍卒读。扫了两眼便扔在一边,颇有些大受打击。

朱慈烺在早上问安之前就已经吃过了早饭,都处理了许多政事,听闻皇父传召,权当休息散步。去了起居殿。

崇祯也不废话,直言道:“这等文字,焉能录于此间!”

周后也埋怨道:“多少人家早起就要看报的,就是后宫里也有人看,你让人登了这些东西,岂不是令人腻心反胃!”

“父皇,”朱慈烺颇为无奈,“东虏在关外行这等禽兽事也就罢了,在我神京旧都还要乱来,儿臣如何能坐视不理?若是不将他们这等禽兽之行昭告天下,表明愤慨,日后我朝也会被后人视作放纵的。”

虽然明知皇太子总是有道理,颇能无理狡三分,但帝后的不满还是降了不少。

“此事当真?”崇祯问道。

“这事是从京师传到江南,从江南又传到山东,满天下都知道了。”朱慈烺混淆了传播顺序,一脸无辜道:“与其任由天下人乱说,不如由国家昭告四方,以正人伦。”

“朕听说,要下嫁的那妇人只是清虏伪帝福临的生母,而非黄台吉正宫,那个伪正宫太后莫非就能坐视?”崇祯对法统是十分注重的,因为涉及称谓的复杂性,所以往日并不多说,此刻接受了这样的信息轰炸,难免有些失常。

“伪清正宫太后是这个要嫁人的伪太后的姑母,”朱慈烺直截了当道,“姑侄同事一夫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皇后别过脸去,一手轻轻抚着胸口,颇有些反胃。

崇祯闻言也是大惊,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这等悖伦野种,竟然占据了我祖宗之地,朕、朕、朕还有何面目去见二祖列宗!”

“父皇,”朱慈烺也觉得自己用药过猛,连忙劝道,“神京洗尽腥膻之后,仍不失华族圣地,这不正是当年太祖高皇帝行过的事么?”

崇祯知道儿子这是在安慰他。太祖是从蒙古人的铁蹄底下恢复了中华,而自己却是丢了宗庙的逃亡之君,岂能并论?不过这种伤疤他是不愿意自己去揭开的,顺带着转了话题,道:“如今前线战事如何?凛冬将至,将士们的寒衣可准备好了?”

朱慈烺应道:“上月就已经发下出去了。”

小冰河期时代的十一月,若是再不穿寒衣,即便身在广东也会冻死人的。

“等到开春,恐怕又有一场大战。”崇祯做着战略预言,也是提醒儿子不能大意。

“不会。”朱慈烺摇头道:“等到开春,要忙着春耕,是没空打仗的。”

崇祯正要为自己的论点摆出论据,只听朱慈烺继续道:“儿臣下个月就要发兵讨伐他们,打完过年。”

整个大殿上,一片寂静。

周后见父子两人讨论到了军国大事,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但是这些日子皇帝权威渐渐消散,她也多了一份想了解天下大事的心念,便硬是坐着没走。

“下个月黄河就要冻实了,”朱慈烺道,“百姓手里的存粮也会渐渐不支。照道理是无法打仗的。”他先堵上了皇帝的嘴,以免文青皇帝再次暴露出战略上的无知。

“但是我军有后勤支援,不用当地征粮,所以行军上有闯逆清虏都不能比拟的优势。”朱慈烺道:“而且冬天打仗,拼的就是补给后勤,否则很容易造成非战斗减员——也就是战士们冻饿而死。再加之天寒地冻,干旱无雨,正是我军火器大兴的好时机。”

“如此天时、人和皆在我手,若不乘着冬天狠狠打他们一顿,开春之后只会影响春耕。”朱慈烺总结道。

发动冬季攻势是总参谋部率先提出来的,算是说到了朱慈烺的心坎里。

如今火炮产量已经达到了震惊当世的日产十门,一次合格率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百分之九十。燧发火铳的日产能也达到了一百二十支,每月可以稳定提供三千支装配部队。反倒是肖土庚的火器部队编制太小,人员训练有些跟不上了。

只是大明的一个半省,爆发出来的战争潜力就足以让人为之战栗,更何况如今有了朱慈烺掌舵,整个华北都已经踏上了战争的高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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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二北风卷地白草折(一)

陈六斤躲在街道的拐角处,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憋着气,胸膛就像是火烧一样。终于,他忍不住重重呼吸起来,口中喷出的白雾升腾起来,形成了一朵小云,笼罩在他头上。

“在这里!别跑!”有人看到了这朵白云,大声呼喝起来。

“抄过去!”又有人喊道。

陈六斤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耳畔传来尖锐刺耳的竹哨声。

三个身穿长袄,外套竹甲的巡检司官兵冲了上来。他们每个都是一手持着木盾,另一手挚着五尺长的木杖,头上戴着皮帽,凶神恶煞一般。

这身装备,让市井平民根本无从抵抗。一旦巡检们结成厉害的军阵,甚至能够以十战百。

在巡检司官兵身后,是附近几个街坊的百姓,手里拿着锤子木杵,显然是听到哨声赶来支援的良民。而那些吹响竹哨的人,已经奔向了旁边的两条巷子,彻底将陈六斤围在中间。

陈六斤的眼中很快就充满了绝望。他看到了那些吹着竹哨的人,胸前胸后都贴着字号,手里拿着三尺长的铁尺。

这些人以前是县里的衙役、白役、做公的……现在朝廷将这些人拉出来,设了一个叫“警察局”的衙门,以前的捕头也成了正九品的警察局长。这些警察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悉,人头也认得准,一旦被他们盯住,想逃就难了。

眼看着两边的人都冲了过来,陈六斤识时务地抱头蹲地,高声喊道:“我是良家子,我没犯事!”

木杖重重打在陈六斤肩头,将他打得仆倒在地。

一个警察坐在陈六斤背上。拿住陈六斤的关节,朝后一扳,飞快地用绳索将他双手绑缚起来。

“我是良家子……”陈六斤哭道。

“良家子?户口簿呢!”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上前,厉声喝问道:“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做何营生,说!”

“我是外地来的,还没上户口……”陈六斤还没说完,也来不及讨饶,一块石头便被塞进了他嘴里,还带着河泥的腥气。坐他背上的那警察扯出一尺多长的草绳,麻利地往陈六斤嘴上一勒,使得他吐不出石头,叫不出声。

那个年纪大的警察拿着朱印往陈六斤额头重重一敲。登时多了一方朱红印记,上面是“流民”两字。

其他警察将陈六斤拉扯起来,飞快地拍遍了他全身,摇头道:“啥都没有。”

“带走。”老警察大手一挥。

陈六斤说不出话来,只能哽咽流泪。他知道这些警察根本不在乎你是本地人还是外来的,只要没上户口就要被抓走服苦役。

在他之前落脚的一个城隍庙里,三五十个叫花子就被警察和巡检司团团为住,检查户口。这些叫花子哪里肯去上户口?自然都要被带去服苦役。其中有几个壮实些的不肯认命。想往外跑,结果被巡检司的弓兵当场射杀。

幸好城隍庙的墙突然倒了。陈六斤方才跟着几个机灵的叫花子逃了出去。谁知在这个县城里没有户口举步维艰,本想讨口饭吃,谁知人家见了他就跑,还大喊大叫,结果把警察招来了。

原本县里的地牢已经改成了地窖,朝廷在城外又起了高墙牢狱。专门关人。陈六斤很快就被扔了进去,双手和嘴巴上的草绳却都没给解开。他原本还以为会有人来提审他,那他就可以跪地痛哭,求着上官给落个户口,哪怕挨板子也不能去当苦役呀。

谁知事与愿违。根本没有人来提审。到了午间时分,来了两个巡检司模样的人,将牢里的人犯用麻绳串联起来,像赶牲口似地跟赶着往外走。

这条绳子上串了大约十几个人,只要有人走得慢了,那两个巡检兵就用杖头捅肩胛骨,又酸又痛,却不妨碍赶路。

一直赶路赶到天色将暗,那两个巡检兵方才在一处驿站门口停下。、其中一人高声道:“今晚就在驿站过夜,但凡有人敢大声说话的,敢吵吵哭泣的,敢阴谋逃跑的,杀无赦!”说罢,那巡检兵带着人到了后面的马棚,依次解开了众人嘴上的草绳,让人吐出石头。旋即又将众人捆缚的双手解开,用了个套头索,像牲口一样拴在马槽旁。

虽然被人当牲口对待,但不得不承认,这样舒服了许多,甚至还能躺下睡觉,只是得小心别被套索缠死。

陈六斤本已绝望的心中又泛起了希望,如此简陋的套索,很容易就能从头上取下来。到时候趁着天黑,自然能够逃跑!不过往东是不可能的,听说比这边更严厉。那就只有往西,回河南去,哪里可没有巡检司和警察。

他正琢磨着,突然身子一轻,竟是被那个不说话的巡检兵单手拉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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