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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用呢?”朱慈烺继续追问道。
卢翘楚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面试,也是一个机会,垂下头想了许久,终于退让道:“若是军法部认定无罪,卑职会放过此事,在日后等着机会好生劝解。”
所以说,这女子看似一副聪明面孔,内里却说不定比驴还倔呢。
朱慈烺倒是挺喜欢这个性格,也正好用来矫正第二师缺乏原则的毛病,可谓对症下药。
“只是第二师是主力师,跟辽东师有所不同。他们尤其喜欢奔袭作战,你一个女子……”
“殿下请放心!”卢翘楚见朱慈烺已经近乎点头,顿时昂扬起来,朗声道:“卑职自幼读书习武,走马射箭。平日里所用练功刀也有五六十斤重,等闲男子三两个都未必能近身。别说出任训导官,就算是旗队长,卑职也自信能够胜任!”
朱慈烺倒是真的吃惊了,只是知道没人敢在他面前吹牛,这才没说当场演示的话。反观卢翘楚的神情,倒好像迫不及待想演示一番。
“你是什么出身?”朱慈烺暗道:就算是将门之家也不会让个女子舞枪弄刀吧。
“卑职南直常州府宜兴人。曾祖为知县,祖父为生员。家父乃次子,十五入学,崇祯十五年中谢元,连捷登科,现授江西金溪知县。”卢翘楚答道。
这样一个标准的书香士族门第,怎么会教出卢翘楚这样的暴力女?朱慈烺明知问人家中大人的名讳有些不礼貌,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令尊大号是……”
“不敢当殿下垂问……”显然皇太子的身份可以逾越这层礼节,卢翘楚惶恐道:“家严讳上象下观。”
难怪!是卢象观啊!
朱慈烺不由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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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一但得饱掠速飏去(七)
卢象观是卢象升的二弟,因为入仕较晚,所以没有机会一展所长。在原历史时空中,他在明亡之后带领义军抗清,最终不屈而死。卢家三兄弟中最幼者卢象晋,在两个兄长抗清而死之后,佯疯避世,图谋复明,可谓一门忠烈。
“听闻卢督读书时,也是早起习武,然后读书的。”朱慈烺笑道:“莫非是家规么?”
卢翘楚没想到自己报出了父亲的名讳,就让皇太子殿下想起了伯父,而且一扫之前威严肃穆,反倒像是邻家兄长一般。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让卢翘楚大为感怀,道:“家中只有伯父才是如此。卑职幼年随伯父读书,与诸兄弟一般,学得一二。”
“听闻卢督练功大刀有百四十斤,可是真的?”朱慈烺前世在卢象升故居里见过那柄锈迹斑斑的练功刀,一直怀疑看似文弱的书生怎么耍得起来。
“确实如此,此刀尚在家中,只是伯父天生强力,自他之后再无人能用。”卢翘楚道。
朱慈烺笑道:“你可知道二师的来历?”
卢翘楚微微摇头,暗道:难道我能直说他们是山贼归顺?还是留些颜面吧。
朱慈烺侧首吩咐闵子若:“你去把萧东楼和曹宁叫来。”
萧东楼和曹宁先后到了皇太子公事房,见了秦良玉纷纷行礼,又看到一个没有胡须喉结的中校与会,猜到这是新派来的训导官了。因为有高起潜坑害卢象升的事,天雄军老兵对于太监的感观一向极差,所以两人也浑若未见,连个正眼都不给卢翘楚。
朱慈烺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指着卢翘楚道:“这就是你们二师的训导官。日后治军要多听人家的意见,洗洗匪气。”
萧东楼曹宁都是刚被敲打过,不敢不服,躬身谢了朱慈烺,仍旧不肯对卢翘楚正眼相对。
卢翘楚心中略略有气,也存了要压他们傲气的心思。脸上严肃起来。
朱慈烺却更希望看到一出前倨后恭的喜剧,忍住笑意道:“卢训导,可有话与他们说?”
“回殿下,卑职暂时没甚话说,等日后阅历了营中,自然有话说。”卢翘楚抱拳道。
萧东楼眉头一皱,望向曹宁,见曹宁也是一脸惊骇,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这分明是女子声音!
卢翘楚原本声调高亢。与宫中唱戏的宦官并无二致,是以连秦良玉一时都未曾听出来。在辽东磨砺了两个月后,声带受损,声调低了两个八度,反倒跟太监尖锐的嗓音区别开来,成了颇有磁性的女低音。
一时间,两人不知道是太监更让人讨厌,还是女子更让人忧虑。
“殿下。我第二师是主力野战师,女子来担任训导官。如何跟得上大队行进。”萧东楼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萧将军,”卢翘楚抢道,“卑职来之前已经看过了我师行军规范,自信可以押后队行进。”
秦良玉摇了摇身子,制造了些许声音,提醒卢翘楚:上司在说话的时候怎能够随意插嘴?
这姑娘家学是好。可怎地这般不懂规矩,岂不是拿自己前程开玩笑?
卢翘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索性紧闭秀口,显然还是有气。
“训导官是有马骑的。”朱慈烺对萧东楼道:“而且各营文职军官与军事官本就有体能区别,你这个理由可不成立。”
曹宁心中默默将师训导官的待遇过了一遍。发现师训导官有自己的帐篷,有自己的侍卫,有自己的坐骑……果然是不用跟男兵混在一起的。这种待遇可比花木兰那时候强多了。
“但是……”萧东楼还要辩解,却被朱慈烺抬手止住了,道:“她是卢督的嫡亲女侄,自幼受卢督教诲,也是为了尽卢督未尽之志才投军报国,你等就这般不能容人么!”
萧东楼和曹宁闻言,不自觉地去看卢翘楚正脸,这才发现果然有当年卢督的影子。两人心头一热,尤其是萧东楼,乃是卢象升亲兵营家丁,这份情感自然而然移到了卢翘楚身上。虽然卢翘楚是个女子,远不如卢公子有号召力,但秦良玉就站在这里,谁敢说这位女公子不能成为第二个秦良玉?
“殿下教训得是!”曹宁到底是读书人,变脸如同翻书,当即道:“日后还请卢训导严加管教,只为我第二师能练成强军,再复天雄军威风。”
卢翘楚知道伯父带的便是天雄军,只是不知道二师这些山匪跟天雄军有什么渊源,又见两人前倨后恭,变脸飞快,毫无操守,反倒是提高了警惕。
朱慈烺难得起了童心,也不插话,笑眼旁观刚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两人,此刻一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表情。而卢翘楚却是自我保护起来,将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挡在外面。
“二师虽然有各种毛病,但还是能打的。”朱慈烺对卢翘楚道:“你在这儿大可施展抱负。只是你也该知道,训导官不同军事主官,惊涛拍岸不如水滴石穿,飞沙走石不如聚沙成塔,要戒急戒躁。”
“卑职谨遵令旨。”卢翘楚躬身行礼领命。
朱慈烺又留了秦良玉说话,让二师这三人自去做事。萧东楼走在前面,曹宁退了一步,让卢翘楚走在第二位,倒是颇有谦让之风。
三人到了外面,萧东楼转过身,道:“卢训导,照营中惯例,新官上任是要聚餐庆祝的……”
“无妨,我能喝酒。”卢翘楚豪爽道:“只是军法规定战时不可聚饮,还是得打完此役再说。”
曹宁暗道:我们也没准备请你喝酒啊。
“卢训导,”萧东楼嘿嘿笑了两声,“是这,有个兄弟因为犯了军法,要流放去辽东充军,我们还要为他饯行,你看能否放在一起?”
卢翘楚虽然在辽东磨砺了两个月,仍旧不失天真,玉手轻挥:“无妨,一起便一起罢。他是甚么罪过要流放去辽东?”
“代人受过。”曹宁飞快说了一句,将话题引入了第二师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上。
卢翘楚对这“代人受过”四个字颇为敏感,若是仔细品读,岂不是说军法不公么?她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想起刚才皇太子殿下的劝诫,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准备了解情况之后再慢慢“感化”他们。
城外又传来战士的欢呼声,正是打退了满清的又一轮进攻。卢翘楚按照工作要求,得去慰问伤兵;曹宁也要去清点战损和歼敌数目;萧东楼得召见下属军官,听取战斗汇报。三人正好各行其事,分了三路,约好晚间再一同聚餐。
相比第二师在天津城内的从容不迫,已经盘算着战斗结束后的安排,满清帐中却是一团压抑晦暗之色。
先是过年之前在京师发生了京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满城惊恐。济尔哈朗怎么都猜不透,五千首级在十天之内就飞越了三千里,而且还没惊动沿路守兵。若是明军有如此大能,为何不潜越三千战兵呢?活人总比死人头更容易运动吧?莫非真有鬼神之力?
凭他的智商见识自然无从看透曹宁的计策,也难以回复多尔衮派人指斥他的书信:
“……国防重地,使敌出入无碍;一辱再辱,乃至于此,尚可加乎?……”
这封由多尔衮口述,文吏操刀的书信肯定经过文饰。照多尔衮的原话,其实是:“你们列兵十数万,竟然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被人羞辱到这个程度,怎么不去死!”
虽然同是摄政王,但济尔哈朗终究是理亏在前,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直到鳌拜被明军送到阵前,济尔哈朗终于能够回答“尚可加乎”这个问题了。
事实证明,的确可以更羞辱一些。
鳌拜身套女子衫裙,头上戴了假发套,脖子上挂着满汉双语写成的“满洲第一巴图鲁”牌子,被人抬到清军阵前。
非但鳌拜受了辱,济尔哈朗受了辱,所有被赐予“巴图鲁”称号的诸申勇士受了辱,整个满洲都受了奇耻大辱!
按照满洲军法,鳌拜应该被斩首,然而济尔哈朗实在不愿意对这员猛将下手。如此一来,就连先帝当年定下的规矩都受了辱。日后将领更不会拼死作战,反正现在不同往日,吃了败仗也不会被处死。
“求王爷许奴才戴罪立功!”鳌拜除去了女装,跪在济尔哈朗面前。
济尔哈朗看着鳌拜头上的伤痕,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军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