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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油,心中郁闷。
“哈哈哈,买的,竟然是买的。”单连田却也取出一柄陈旧的旧剑,扬声笑道。
郑崇元也早已看单连田不顺眼,瓮声道:“买的有何不妥?我这剑是江南名家周氏所铸,千金难求!”
“俗,俗不可耐!”单连田一手横剑,顿时换了个人似的,正色道:“我这剑乃是家祖一战格杀蒙鞑十三名,负创六处而英勇不退,由弘治天子钦赐!你把那个周氏叫来,看他铸得出铸不出!”
郑崇元登时气势一挫,脸上骄傲自得之色尽数收敛。
单连田面沉如水,收了剑,系在带上,一手扶住,颇有武将之风。
“好样的!”朱慈炤本想心中叫声好便罢了,谁知一时兴奋,竟然叫出声来。
“献丑献丑了。”单连田顿时显露原形,又是那副嬉皮笑脸放荡不羁的面孔。
武学的生源其实很窄。
孤儿之中只有资质好的能过继给烈士,在读完陆军小学之后升入讲武堂,如甄国栋便是如此。其他学生大多是锦衣卫和各地将领的子侄辈,而且都是家中公认不良于读书,只有走武学一路,继承家风,有朝一日成为武官。
勋戚子弟则会在家中接受文化教育,若有必要表忠心,则报考武备大学或者海军大学,直接踏上军官的道路。所以朱慈炤这样迫不及待来读讲武堂的勋戚几乎没有,而像郑崇元这样的富家子弟更是稀有动物。
被单连田教育之后,郑崇元也总算收起了轻慢之心。知道那些将门世家的底蕴也十分深厚,自己没必要招惹他们。他记得父亲送自己入学时候的交代:仗义疏财,广结朋友,莫与人争执。不过少年天性仍旧让他在第一天就成了寝室中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
朱慈炤因为单连田是功臣之后,自是觉得非常亲近,不知觉地走得就近了。单连田大大咧咧,也没分寸,两人竟如故友重逢一般。郑崇元见两个将家子已经打成了一片,越发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沉默寡言,反倒不像开始那般惹人讨厌了。
……
“听说永王殿下本来是要这里读书的。”有教员低声与同事交流消息。
“名册上倒是没他的名字,看来是没来。”有人道。
“听说换了名字,怕教官们不能一视同仁。”又有人道。
讲武堂祭酒第一个猜到的就是“朱勇”。因为名字能改,姓氏却不能变,而且这个朱勇的能量也实在大了点。不过即便猜到了,他也不打算告诉别人。还是当做不知道为上,这样日后也好有转圜的余地。
讲武堂可不是武备大学。
这里的操练可是实打实的新兵操典要求。许多成年人都吃不消,遑论这些半大孩子。想到这点,祭酒又有些担忧,最终只能让食堂将饭菜准备得更加充足些,同时还要多加些肉、鱼之类的大菜。
……
朱慈炤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窥破,更不知道学校伙食因为他而有所改善,犹自揣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参加开学典礼。在他身边的是单连田,以及甄国栋,三个人的小团体组成得近乎玩笑——他只是无心地替甄国栋付了朝服和佩剑的租金,甄国栋便视他为知己好友了。
郑崇元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在宿舍的不利局面,展现出了商人子弟的家教和天赋,准备在典礼之后请宿舍室友一同下馆子,喝花酒,好改善关系。在他看来,甄国栋毕业之后下旗队的可能性极大。至于朱勇和单连田两人,却很有可能进入武备大学,成为真正的军官。
他还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如果考不上武备大学,去军营里呆个一两年拓宽些人脉也就可以回家了。而家里最大的期待,就是成为军属,能够涉入一些军属公司的经营领域。
皇太子麾下的军队不允许干涉的民政,不允许经营商业活动,但为了解决军属的生活问题,以及整体提高军人家属的社会地位,皇太子将食盐买卖和大宗茶叶运输都交给了那些由军属合股设立的公司。
这些公司所展现出的垄断意图以及实力,实在令许多原来这一行当的商人畏惧。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子弟送入军中,同样以军属身份参与利益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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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九弓箭行人各在腰(10)
永王投军的消息很快从京师传播到了全国文教通畅之地。
既然成了一桩公众事件,毁誉参半则是最正常的。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天家威仪的堕落。也有人对此鼓掌叫好,认为是重拾“天子守国门”的盟约。
这两种人都还算是正统的读书人,更有研究屠龙术、腹黑学的偏门文人,从中“分析”出了天家不合,皇太子借刀杀弟,或是永王怀有异心,欲图在军中结党。
不论世人如何评说,朱慈炤却在京师讲武堂里适应了下来,并且时常饶有兴致地听同学们讨论谁是永王本尊。唯一让他气恼的是,同学都在“朱家子”中选择,而他这个“朱勇”却是最先就被排除的。
“你一副小娘气概,就是套上龙袍也不像亲王呀。”单连田直言不讳道。
郑崇元恶意满满地点头附和。甄国栋则呵呵傻笑,不肯得罪金主。
这也是朱慈炤最为伤神的事。他本质上是个温和缺心眼的小男生,不同于皇长兄的霸气四射,也不同于二哥定王的目中无人,他更像是崇祯和田妃的集合体。在容貌上遗传了田妃的甜美,性格上则遗传了崇祯的小文青。
“有种跟我去跑几圈?”朱慈炤只能以此来挣回面子。
在新生之中,朱慈炤的体能算是拔尖的,战术动作也有底子。他尤其擅长兵法课,因为在同学们对沙盘表示惊诧的时候,他早已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这都是以前跟参谋们混在一起积累下来的本钱。
三人知道又揭了室友的伤疤,哈哈笑着结束了这场讨论。
无论如何,在总训导部的有心推动之下,永王投军——其实是就读军校。被拔高到了新的高度。京师大街小巷都讨论着与亲王成为同窗的可能性,也的确有人真的付诸实施。
其实对于寻常小康之家而言,送次子或者庶子去读军校是最好的选择,既减轻了家里的负担,又能获得教育,毕业之后就能入仕。简直是国子监的待遇。
当永王从军的热议渐渐平息,深秋的气息也渐渐来到了京师上空。就在人们在庆祝收获的时候,新的舆论炸弹爆炸了。
原大都督府总训导部少校训导官李邦发自愿退役,被委任为顺天府府丞。
李邦发原本只是希望借助家族势力取得一个地方知府的职位,好让他在本府推动“汉社”理念。谁知道这件事惊动了皇太子殿下,亲自关照吏部,实授顺天府府丞。
虽然从一把手变成了佐贰官,但顺天府本身的地位与外省的参政一级。全国各府的长官都称为知府,惟独顺天府长官官称府尹。其他各府的佐贰官为同知。顺天府的佐贰官为府丞,由此可见一般。
“一个少校竟然可以转正四品的文职!这还有体统可言么?这让天下读书人何其心寒!”
这种论调并非某个人的一家之言,而是代表了从京中到地方的许多人。
试想一个仕途顺畅的读书人二十五岁释褐——这已经十分不易了,如果没有选为庶吉士,则要观政一年,然后授予实职。一般而言实职是在七品,三年一考,三考考满能做到一府黄堂。也就是四品上下。也就是说起码要经历十年宦海风波,且异常通达。没有任何波折,才有资格成为顺天府丞。
李邦发才从军几年?
这不是捷径又是什么?
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并非捷径的存在,而是别人有捷径,自己却没有。
当这个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发出怨言:天子如此轻视读书人,那咱们都去当兵好了!
怨言就是如此。缺乏理智,错误的评估自己。
首先,并非人人都能当兵,还需要体检合格才行。
其次,读书人已经不稀奇了。
“朝廷去年在教育上花了岁入的百分之二十。每收上来五两银子。就要拿一两花在教化百姓上。又在各县、村、镇设有蒙学,在府有乡学,在省有学堂,在全国则有大学。优渥尊师,厚币奉道,如此天下谁人不是读书人?
“如今国家法令日严,人人皆要登记服役,保家卫国。此令之下,人人皆是武人,又何以别目视之?”
崇祯帝已经吃完了早膳,摊开《京师日报》,第一眼就看到了登在头版的社论。标题便是《驳腐儒之武卑于文》。他看完了全文,见两个儿子也停下了筷子,便将报纸交给了身边的王承恩,命他读这一段。
朱慈烺听了微微侧首,道:“这话说得有见识。”
崇祯道:“这事倒让朕有些看不透了。你就不担心武将介入朝政,日后有臣强主弱之祸?”
“父皇,”朱慈烺答道,“诚如此人所言,日后我大明绝大部分的百姓都有服兵役的经历。而且从年龄、经济条件而言,会有很多人在读完乡学之后进入军队,积攒读大学的学费。如此一来读书人本就是武人,武人要进入朝堂也是以读书人的身份,不会再有前朝那班泾渭分明了。”
读书人对武人最大的诬蔑就是武人不读书,不明理,逼得一代军神戚继光都要扮演“诗家”的角色。
“儿臣一直以为,故宋尊文抑武是极蠢的。”朱慈烺笑道:“要是担心武将不明理,那么就像教育读书人一般教育武将不就行了?”
崇祯微微颌首。儿子实行的义务教育和义务兵役,直接打破了传统的文武分界。假以时日,天下没有不学之徒,也没有不服兵役之人,就只有在官职上有所区别,而本质上却都是能文能武,亦文亦武,可文可武,谁还能歧视谁?
“人皆有专长,使千里之驹行猎狗之事,终究不堪。”崇祯心中仍旧存疑。
“父皇,天下有多少千里之驹?”朱慈烺反问,又道:“我朝立国三百年来也就出过一个王阳明,而读书人却有多少?义务兵役制度或许会让一个天纵之才战死沙场,但其损失与国家获得的收益相比,却好比灰尘之于泰山。”
“而且天下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