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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真将工作精度提高到了厘,这在当前大明的工匠之中已经近乎疯狂了。
然而一旦做出成品来,效果也是十分显著。
改进工艺之后生产出来的气缸,轻易就达到了之前最好的水准。
廖真因此被吸收入“蒸汽机计划”。并且王徵也亲自致信皇太子,希望能够将廖真从炮厂调回经世大学任教。因为他做的并非是制造了一张精确度更高的度器工具,而且他还通过割圆术发明了微分。
在王徵等大明人士眼中,只是觉得这种解题思路很有意思,而且开拓了一片未知之地。然而朱慈烺却很清楚微积分和解析几何对于世界文明的影响。
在笛卡尔建立解析几何体系、布莱尼茨和牛顿各自发明微积分之前。东西方数学基本处于持平状态,在某些领域中国数学还要更胜一筹。然而在解析几何、微积分发明之后,中国数学仍旧停留在静态世界,而西方数学进入了动态领域,开始了用数学描述世界的征程。
笛卡尔在崇祯十年,耶历一六三七年发表的《正确思维和发现科学真理的方法论》,如今已经有了近千册的中译本,更名为《方法论》。他的解析几何思想在经世大学图书馆里也能找到相关论述。
廖真在方面的造诣并不突出,或许在他看来被人解决了的问题不算问题,所以他更关心的是“无穷小”和“极限”问题。这是微积分诞生的思想之火,而华夏也早就积攒了足够的柴禾。
当这“火”与“柴”相逢,又有一个宽松的环境,于是就诞生了皇太子钦定的新科目:“微积分”。
在这样的成就之下,改良蒸汽机的制造工艺根本就是“添头”,“廖真”这个名字必然会因为微积分而载入史册。
对于这样的数学家,朱慈烺当然不吝用最高的赏格来供奉他。
崇祯二十二十年十月,礼部授予廖真博士学位。而在此之前,经世大学已经聘他为教授,单独设立了数学院,由其任院长。十月十五,崇祯皇帝赐宴,赐铁券,以廖真为三等伯,免二死。
大明的官爵只有公侯伯三等,子男在开国之后再没用过,直到朱慈烺开辟为民爵。廖真这次所获得的爵位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显爵了。
王徵没有想到廖真会有如此待遇,回过头再仔细看看廖真的成果,才发现自己果然是年老昏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当年他能够在西学道路上越走越远,正是凭借着自己的数学功底。
“初心常持,成佛有余。”王徵这个天主教徒竟然吐出了一句禅家谚语,颇有些落寞道:“吾行太远啊!”
朱慈烺本想对微积分也进行一定程度的管制,以免为他人做嫁衣,刺激了泰西诸国的天才们。现在牛顿和布莱尼茨固然还小,但惠更斯、笛卡尔、帕斯卡等科学精英都应该能够明白其中的威力。
而且不能不承认,如今欧洲的学术环境要比大明更好。
“算了,即便传到欧洲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只是这场竞赛的一瞬间罢了。”朱慈烺道:“而且欧洲的人才为何不能为我所用呢?”
人的成功源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和百分之一的天才,正是这百分之一的天才能够创造出人类文明的火花。如今五十三岁的笛卡尔在瑞典担任克里斯蒂娜女王的家庭教师,距离他的大限只有数月。
与宋应星一样想到用黑火药制造内燃机的克里斯蒂安?惠更斯只有二十岁,正在他父亲担任校长的奥兰治学院学习法律和数学,已经展现出了神童一般的天赋。
二十六岁的布莱士?帕斯卡在数年前被皇太子朱慈烺抢先发表了“帕斯卡定律”,如今正在克莱蒙费朗的山顶上俯视着巴黎,反复地进行大气压强的实验。而且应该就在三年前,他与“业余数学家之王”费马完成了近代概率论的奠基工作。
想到这些大学之后就很少听闻的人名,朱慈烺突然想到李世民的那句名言:“天下英雄皆入我彀中。”
看来除了葵心奖,还需要一个更大的“彀”来装盛这些科学史上的明星。
于是,崇祯二十二年的冬至前夕,以廖真的封号“慧远”为名的大明数学奖设立,第一界的获奖人自然是慧远伯廖真。与他同时获奖的还有远在北欧的勒内?笛卡尔,他因为在解析几何方面的成就也获得了此奖。
送奖的使者是荆王世子,因为他识相地主动请缨前往遥远的北欧,终于得到了袭封的奖励。从奖项宣布之后,新袭封的荆王朱和至就要带着一面三斤重的黄金奖碑和五千两白银启程,希望能够在笛卡尔去世之前赶到瑞典。
“年节都只能在路上过了。”朱和至低声抱怨着,却不敢让任何听到。他浑然不知自己这个亲王爵位其实是捡来的。因为笛卡尔死于耶历一六五零年二月,无论他如何赶路都不可能见到活着的笛卡尔。
如果朱慈烺记得这点,这位新晋亲王恐怕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支三十人的使团还是从天津登上了海船,在海风的推动下朝南驶去。考虑到风向和洋流,荆王说不定还能追上唐王船队。
就在朱慈烺为大明在科学战役中的又一次大胜而高兴的时候,廖真开设公司,私造蒸汽机,并且将之改造成碎石用,承包浙江省一千五百里官道的修建工程……终于由东厂提交到了皇太子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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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七白日风尘驰驿骑(8)
窗明几净的文华殿正殿东暖阁,朱慈烺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台上梅瓶里插着的几支腊梅。
这是张岱送来的作品,据说在文士名流眼中不逊于董其昌的字画,不过送到这里却真真明珠暗投。
朱慈烺丝毫不能理解其中的美学原理,也不能从中获取精神上的愉悦。
“殿下,慧远伯廖真恭候多时了。”陆素瑶进来通报过一次,但皇太子什么都没说,也没继续工作,只是站着赏梅,迫不得已只好再进来通报一次。她现在越发像个合格的秘书,非但受老板朱慈烺的鞭策而努力工作,也会反过来监督老板不要偷懒。
只此一点,就让朱慈烺觉得自己多年的培养果然没有浪费。
“让他进来。”朱慈烺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了桌案之后。
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廖真私造蒸汽机的事。事实上蒸汽机项目只是对外国人保密,内部并没有下达过严苛的保密条例。在朱慈烺看来,这东西固然属于跨时代的产物,但也不需要享受原子弹的待遇。
在保密问题之外,更重要的是从研究到产出的政策制定。
在朱慈烺前世,欧美普遍做法是谁投入谁获利。在目前的欧洲也已经形成了这种风气。王室、贵族、富商资助探险家、科学家,然后获得红利。
华夏的投资则主要集中在政治领域,对于技术投资少之又少,而一旦出现技术创新,则会被强势者占有——显然是不适合技术发展的。
如果再从前世寻找经验,面对巨额的国家投资,其成果当然是归属于国家。国家有自己的企业。可以将这些技术成果转化为利润点,最后反馈给国家。自己其实走的就是这条路,因为这样最适合进行重点项目攻坚。
现在廖真的行为等于是“窃取”了国家资源,但换个角度来看,这又代表了一种民间力量对技术成果的分享。如果一直将技术成果捏在手里,不让它扩散出去。那么这种技术被改进的机会也就大大降低了。
如今蒸汽机虽然不能用于交通工具,但已经展现出了其优越性,比如矿场、冶金、冶炼等领域。要靠国家一一普及、改进,消耗的资源甚至可能大于收益,而且势必会有遗漏。如果能充分动用民间力量,则能找出更多的问题,进行更全面的改进,带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当廖兴的脚步声从门外停顿时,朱慈烺已经做好了决定。
“臣廖真。拜见皇太子殿下。”廖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见皇太子了,但心情始终十分激动。
“坐。”朱慈烺没有起身,遥遥一指座椅,道:“听说你办了公司,专门修路?”
廖真有些局促,道:“回殿下,正是。”
“股本金多少?”朱慈烺问道。
“呃……这个,微臣不记得了。”
“如今签了哪些合同?”朱慈烺又问道。
“这个……微臣没怎么过问。”廖真没想到皇太子是来讨论公司问题的。还以为是要聊聊微积分和解析几何呢。他轻轻捏了捏袖中的题目和解法,是关于笛卡尔设立空间坐标轴的一些例题和公式。
朱慈烺早猜到廖真会一问三不知。道:“你把公司的事交给族人吧,连头衔都不要担任,否则此例一开,教授、博士就都不是清贵了。”
科学研究其实是很枯燥的,一个实验要做千百回,探索各种影响因素。如果没有内心的坚定和纯洁性。根本无从抵御物质世界的诱惑。许多有天赋的科学家都因此下海经商,成功与否姑且不论,本质上是对人类文明的浪费。
朱慈烺不希望自己刚刚开了一个头,立马就有人将科学拉入世俗。如果说现在科技水平已经与欧洲形成了显著代差,那么他还能够容忍这样的浪费。但事实上现在大明和欧洲呈现出“犬牙交错”的态势,而且大明还隐隐落在下风,这样的关口可不能有丝毫松懈。
廖真原本就不喜欢管那些俗事,得了皇太子殿下的令旨,如蒙大赦,对家族也有交代了。
“臣回头就与祖父说清楚。”廖真轻松道。
朱慈烺露出一个微笑,道:“那就好。你该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再往大里说,我华夏兴衰都在你等教授的手里。钱财算得什么?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廖真嘿然一笑,道:“殿下给的奖金恐怕臣一辈子都用不完。”
这倒是实话。
五千两银子在大明也算是小富翁了,而教授的衣食住行全都是大学供给,博士有年金用于改善生活和研究条件,由礼部支付。对于廖真这样不愿与外界过多往来的学者而言,真的是找不到用钱的地方。
“自己用不完多养点学生不就行了?”朱慈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