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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缺的那三两分,便是刚烈之气。
崇祯长于深宫妇寺之手,怎么可能理解戎马一生的唐太宗?
“儿臣一定牢记在心,不敢须臾忘记。”朱慈烺应道。
“才能者不可以庸俗之辈待之。”崇祯教导道:“若果然有才能绝艳之辈,你大可给个六、七品官,再越级加个散官,便是足够的恩典了。朕明日知会吏部,让他们优先任免你提的任选。”
“是,父皇陛下。”朱慈烺不悲不喜道。
“吏部尚书李遇知清廉奉公,当初先帝夸他是个‘劳臣’。”崇祯帝脸上浮出一层笑意:“他历任四朝,宦海沉浮,难得的是不改本心。你可以与他多亲近,但不可直呼其名,要称先生,以示尊敬。”
“儿臣记得了。”朱慈烺并不觉得崇祯说话啰嗦,实际上若是皇帝懒得啰嗦,那才是麻烦。
父子二人在主敬殿说到夜深,坤宁宫派人来问太子是否还要入宫请安,这才算是打断了超乎时限的面对。崇祯本想再批阅奏本的,但又极想与妻儿共享天伦,便命了王之心将奏本带去坤宁宫,若是一些小事自然就可以便聊边批阅了事。
朱慈烺看看时间也晚了,回到外邸未必能做什么事,找了个更衣的借**代了一下明日各科室要准备的材料,尤其是京营方面的消息情报,然后才跟着崇祯往坤宁宫去了。
周皇后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了儿子,对于丈夫的不满明显露于颜面。崇祯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以为忤,自嘲似的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我儿年纪也长成了,原本我与你父皇的意思是明年给你举行大婚。”周皇后拉着朱慈烺的手,一脸喜悦道:“不过如今看你防疫赈灾做得老成稳练,想着早些办更好,大约年底就让你大婚,明年可以紧着你妹妹的大事了。”
“哦?坤兴选的是谁家的公子?”朱慈烺对自己的婚事反倒不怎么感兴趣,反正他知道是宁氏女就足够了。皇明从来不与贵戚通婚,所以也别指望岳家能帮上什么忙。
说起来,宁氏别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尚未选定呢,等翻过年去再让礼官、司仪选个良家子。”周皇后说着,脸上笑颜绽放:“说你的事呢!给你选定的宁氏女,已经问了名,灵台说是大合。”
《仪礼》曰:“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男家行纳采礼后,要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以便卜问吉凶。同时也要问清楚女方生母的姓氏,以分辨嫡庶。时下人多势利,许多人家在问名时还要问门第、职位、财产以至容貌、健康等诸多侧面。天家倒不需要如此复杂,只要看着新妇顺眼,家教尚可便行了。
而且也不需要朱慈烺亲自送大雁过去,自然有礼部官员代劳,这也算是重生在天家的福利之一吧。
至于灵台则是与外廷的钦天监对应的内监衙门,同样负责观星卜筮,与钦天监一同修订历法。而且太子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肯定不能让外臣知道,只能交给灵台的中官来占卜吉凶。
“哦,好。”朱慈烺随口应道,又连忙补上一句:“多谢父皇、母后费心操劳。”
“这是人生大事。”周皇后笑道:“说起来,你皇伯母也很喜欢那宁氏女,只看了一眼就咬定她是个乖巧淑德的。”
“皇伯母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朱慈烺顺手拍了两位皇后的马屁。
然而周后还是发现儿子对大婚的事兴致缺缺,被扫了兴头,本想再说两句,皇帝陛下却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种情形之下,她也只能说:“我儿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慈烺顿时精神一振,起身向皇父皇母告辞,打起仪仗往端本宫去了。
太子刚走,周后便越发觉得不爽利起来,拉着皇帝丈夫问道:“我儿都十五了,尚未经人事么?”
崇祯脸上颇为尴尬,道:“这事难道不是该由国母掌管么?”
周后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命人去传召太子身边女官过来问对。
姚桃作为正七品司正跟在太子身边,本来就该主动过来汇报工作,之前刚与刘姑姑说完,没走出多远便被人追上了。太子对此倒是十分体谅,二话不说便挥手放人,只是关照了一句:“别让母后担心。”
“臣明白。”姚桃自豪道。
宫中等若姚桃的娘家,现在偶然回宫,能够在娘家人面前挣点面子终究是人间喜事。追来通传的那女官听到姚桃自称以“臣”,瞬息之间态度就热络了许多,再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姚桃回到坤宁宫,向皇后见礼,等候垂询。
周后开门见山,问道:“东宫可有人服侍了么?”
姚桃毫不见羞涩,道:“东宫尚未召人侍寝。”
周后微微皱眉,道:“明年东宫就要大婚了,怎么还不知道派人服侍?”皇子的性教育从来不局限在图册上,必定有专人侍寝,耐心细致地手把手教授。
姚桃无奈道:“奴婢也曾进言殿下,无奈殿下一心奉公,不喜女色,又以伤身为托词,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
听闻儿子不近女色,保全精神,周后还是很高兴的。她只是喜中略嗔道:“即便再卫道学,也得留下子嗣烟火才行。如此,宫正不要忘了再派个女官过去,专司东宫起居之事。”
刘氏连忙出班,口称领旨。
姚桃患得患失,心中只不知谁会来分她的权。不过再转念一想,自己是太子殿下的账房先生,无论那位掌起居的女官再得宠,终究不能在公事上与自己争权。如此想来,姚桃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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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章将军韬箭射天狼(九)
天家生活是当前这个世界上最标准化的工程。
无论朱慈烺住在哪里,用的都是一样的被褥,一样的沉香,一样的饮食,就连每天新换上来的内衣裤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让朱慈烺醒来时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外邸,只是看到了窗口的树枝才想起昨晚是宿在宫中的。
宫中生活繁琐复杂,从一早上开始,朱慈烺就要跑三座宫殿去请早安,问长辈起居是否安康。虽然是套路式的对话,但必须问出真心诚意的孝敬来,也算一桩比较艰巨的任务。
然后是用早膳,虽然样式比外邸多些,但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演奏庄严肃穆的音乐,多少有碍胃口。
等一早上该做的工作做完,朱慈烺在外邸安排的整军军议已经要迟到了。
这次军议的主要议题是各级主官的任命,然后确定军衔,统一配衔。军衔由内监银作局负责打造。士官军衔以两柄长刀交叉,下方饰以代表一到五级的横杠。其材质用黑铁打造,嵌在包布纸板上,最后固定在铁甲上。
尉官的肩章用青铜打造,根据上中下之分各有三至一枚代表启明星的锐角十字星徽,中间横穿一条直杠。
到了校官一级,肩章的金属材质用的便是白银,由两条横杠将星徽夹在中间。
虽然还没有将官,但公布出去的肩章样式和材质却是让人心生向往。一旦晋升到了将官,肩章上便是一条黄金打造的团蟒。若是做到了上将军,两肩各担三条四爪蟒龙,光是黄金的分量就不轻。
“啧啧啧,真不知道肩上担着金子是怎么个滋味!”王码夫因为体测成绩好,又有两名上官保举,这回升了百总,也有资格参加军议了。
肖土庚坐在他身边,斜眼看着以前的属下,脑中仍旧还记得当时王码夫一脸怯弱地光屁股坐在床上,一副被他吃得死死的模样。
王码夫虽然与肖土庚平起平坐了,但他这个局的百总与老上司的那个百总不能同日而语。谁都知道,肖土庚杀了个主事之后,被派去了安民厂。如今有消息灵通人士更是说,肖土庚那一局要尽数划归在神机营,肖土庚本人更是可能要连跳两级,成为千总。
见肖土庚不说话,王码夫自嘲地嘿嘿一笑,道:“肖大哥这回恐怕要授个上校千总了吧?”
“都是没影子的事。”肖土庚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中虽然早已经波浪滔滔,但看看前面稳坐如同山岳的萧陌,肖土庚就仿佛找到了榜样。
——那才是真正的大将军!
肖土庚心中钦羡,轻轻转动脚跟,将双腿分得更开些,看起来更加具有威势。
“肖大哥,太子怎么还不来?”王码夫伸了伸脖子。
“闭嘴!”肖土庚压低了声音,坐得更加坚挺了。他一直在看萧陌,发现无论左右如何跟他耳语,萧陌都是静静端坐,纹丝不动,不由更多了一层倾慕。如果传言属实,他也会成为萧陌那样大官,这点上必须学来。
当初肖土庚在矿上带着十几个弟兄,只觉得管人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够凶够狠,懂得比别人多,别人自然服你。到了东宫侍卫营,他才知道,原来畏服不如敬服,要想镇住成百上千的人,只有靠人敬服。
太子殿下就从来不曾黑过脸,但是大家对于殿下却都是打心眼里敬服。无论殿下发布了什么命令,只管去做就绝不会错!肖土庚心中无比坚信,同时也相信太子的确是星君驻世,否则为什么那些忘恩负义背后说太子坏话的人,都染上了鼠疫呢?
肯定是他们心中不诚,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庇护,这才会被瘟神上身。
肖土庚突然想起最近营中多了一些道士,劝人信道,帮人画符,说过好多故事。他觉得军营之中让道士往来很是不妥,因为以前矿上都不准僧道靠近,何况军营?
但又有人说这些道士都是秉承天命来的,太子殿下特许他们在军中传教,还允许他们成为军医,他这才不再抵触这些道士。
不过这些道士也的确有些门道,将之前训导官都没法解释的事说得一清二楚,虽然训导官对此很不满意。
肖土庚悄悄转动目光,发现在堂上一角还坐着几个身着青衫的儒士。他们虽然儒服打扮,却是正儿八经的青衫医。为首那人年近花甲,保养得却是精气神俱全,忘了姓俞还是喻,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夫,只不知他来这里干嘛。
“肖大哥,”王码夫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肖土庚,“神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