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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小照:“记着哩!梅子说,她今晚要去凉亭操琴,我说,这正好让我画她一幅《月下操琴图》。”
酒席散后,秋洗月站在廊下送着客,一片寒暄。
“小照!”秋洗月见到了出来的袁小照,高兴地喊,“刚才你和你师父在一起,怎么一转眼,你师父就不见了?”
袁小照憨厚地笑笑:“刚才人多,我和师父都没好意思与你打招呼。师父怕是酒多了些,先走一步了。”
秋洗月:“告诉你师父,明日有空,我登门造访。对了,刚才见你的时候,真不敢相认了哩。”
袁小照:“我也不敢认你了。”忽想起什么,道,“听说,秋少爷在国外学的是绘画?”
秋洗月:“对,在法国学西洋画,也就是油画。”袁小照眼里闪起光彩:“秋少爷,西洋画很难画么?”
秋洗月:“只要是画,都不难画。怎么,你想学西洋画?”
袁小照摇头:“不不,不敢学。我只是想……”
秋洗月:“小照,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别见外。你忘了么,当年,还是你在流花河里教会我游水的哩。有一回,我差点淹死,要不是你潜到水底把我拖上来,我怕是不会有今日的。”
袁小照摸摸头,笑着:“秋少爷记性真好!……秋少爷,您要是不见怪的话,我想请您看我作画,也好请秋少爷多指点指点。”
“看你画画?这好啊!”秋洗月高兴地道,“什么时候?”
“开笔的时候,我来请秋少爷。”
袁小照:“对了,你来会馆内院看我画画,别忘了拿着族长的亲笔手谕。”“手谕?”秋洗月诧异,“进会馆还要我伯父的亲笔手谕?”袁小照道:“我说的是内院。”
“内院?”秋洗月更不懂了,“内院是禁地么?”
“不错,是禁地!”秋三爷走了过来,道,“可禁的不是地,禁的是人!”
“禁的是人?”秋洗月一怔。
第二部分第4章 玲珑女(1)
秋莲篷族长躺在烟榻上吸着鸦片,腮帮在烟灯前一鼓一瘪的,不作声。秋洗月恭立于榻前已好一会了,又说了一遍:“伯父,我来了。”
秋莲篷合着眼:“抽过烟土么?”
秋洗月:“没有抽过。”
“想抽一口么?”
“不想。”
“不想就好。”白烟在秋莲篷脸上翻腾着,“烟土不是好东西。都说色乃刮骨钢刀,依我说,烟土才是刮骨钢刀。伯父抽了四十年大烟,这些年已是觉得从骨头里往外痛,像是有把刀在刮着。记住,宁可在色字上见鬼,不可在烟字上见刀。你坐吧。给伯父讲讲你在法国的新鲜事儿。”
秋洗月坐下,道:“就说鸦片吧,法国人一提起中国人,问的就是你抽不抽鸦片。我说不抽,有些洋人还不信,说,你不抽鸦片,脸色为什么像烟草一样发黄?他们不知道东方人都是黄皮肤,以为黄皮肤都是被鸦片薰黄的。为此事,我还跟洋人争执过。”
秋莲篷抽足了鸦片,放下烟枪,坐了起来:“争得好。脸面上的事,不争不行。要是我,定会这么问洋杂碎,你们的眼睛是绿的,鬼的眼睛才绿呢,莫非你们都是鬼?”秋洗月笑了笑:“国人不是称洋人是洋鬼子么?出处恐怕就是在眼睛上。”秋莲篷:“提起洋人,我就有气。当年,镇里来过几个买扇子的洋人,往廊街上一走,满街都腥。那上好的美人团扇,到了他们手里,就不是扇了,是春宫图了,那洋嘴拼命拱那扇上的美人,拱得像猪吃食似的叭叭响。说洋人我来气,说说你自己。”
白凤音一边穿着夹袄,一边在花园曲廊上等着姐姐跑来,道:“姐姐,这么晚了,你真的要去见梅子?”
白凤衣:“凤音,姐姐想问梅子妹妹一件事。”
妹妹:“什么事?”
姐姐:“你记得么,去年选美的前一天,父亲喝醉了酒,说是祠堂的老青鱼和荷花池里的老红鱼,选中的会是三个人,这事你还记得么?”
妹妹想了想,点头:“记得。”
姐姐:“父亲当时还说出了这三个人的名字,你记得么?”
妹妹:“记得。父亲说,有三个人会被选中的,这三人是巧姑、玉娟和梅子。”
姐姐:“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和你还在笑话他,说父亲在讲酒话。可是,第二天那老青鱼和老红鱼选出的,正是她们三人。”
妹妹:“我记起来了,当时,人人都说镇里最漂亮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刘玉指,一个是赵春姐,一定会被选中的,可是她们两人偏偏都落选了。”
姐姐:“你不觉得这事古怪么?父亲又不是神仙,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猜中老青鱼和老红鱼要选的人呢?”
“你想找梅子问的,就是这事?”
姐姐点头:“我觉着,梅子姑娘恐怕会知道内情。”
妹妹:“内情?什么叫内情?”
姐姐:“内情就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我想,世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里头一定有不可让人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也许只有被选中的美人才会知道。”
妹妹:“可是……可是猜准的,是父亲。你不能问问父亲么?”
“我问过了。”
“父亲怎么说?”
“父亲说,他是瞎蒙的。”
第二部分第4章 玲珑女(2)
秋莲篷领着洗月在跑马楼的环楼长廊间走着,仆人在前头提着灯笼照路。
秋洗月:“我在法国八年,天天与洋人相处,吃洋饭,穿洋衣,说洋话,时间长了,我觉得,那洋人不比我们中国人笨,心也不比我们中国人坏,办事……”“别跟我说洋人好!”秋莲篷打断秋洗月的话,“你吃的是洋饭,就别在伯父面前放洋屁。”
秋洗月一怔:“伯父,我说错了么?”
秋莲篷:“伯父想知道的,是这八年里,你是怎么花那银子的。伯父每年正月十五都要给你往巴黎寄银子,八年下来,那寄走的银子,也该有斛装斗量的了。告诉伯父,这些银子你是怎么花出去的。”
秋洗月从内袋里掏出个本子,双手递给秋莲篷:“伯父,按您当年的嘱咐,我把一应花费都记了流水账,请伯父过目。”
“这本子里,有花银么?”
“花银?”秋洗月不解。
秋莲篷:“花银就是扔在花楼的银子。在洋地界上呆了八年,你不会不去一二回花楼吧?”秋洗月不自然地笑笑:“伯父,您看,您侄儿是这样的人么?”秋莲篷狡黠地看着秋洗月:“你敢说,没去过洋人的花楼?”
秋洗月:“没有。”
秋莲篷的脸沉下了,重声:“笨!那洋人玩得中国人的花楼,中国人就得玩洋人的花楼,这叫一报还一报,按你们的新潮话讲,叫公正。可你,在洋地界上混了八个年头,连洋花楼也没上去过,这不是丢脸么?啊?这脸丢得可不小,伯父替你害臊。”
秋洗月愕然了。
两人进了房。
房内,秋莲篷背着手在房里踱步:“不说这些了,总不能现在就让你坐船回去,逛人家洋人的窑子。”走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扔在秋洗月面前,“告诉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秋洗月拾信看了看,信封上盖着红印:杭州国立美术学校缄。
信口未封,显然已经被拆看过了。“伯父,”秋洗月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您拆看了我的信?”
“看了。”秋莲篷脸色难看起来,“想问罪么?”
秋洗月:“不不,侄儿只是想说,这信,其实只是我的聘书。”
秋莲篷重声:“今晚找你来,为的就是这个聘书。”
秋洗月一惊。
秋莲篷:“伯父当初让你留洋读书,不是要你去教书的,是要你回到玲珑镇来,开一家镇里最大的扇行。这话,你忘了么?”
秋洗月:“侄儿没忘。可是……”
“住口!”秋莲篷喝了声,“没有可是!明天你回我一句话,是留下还是走人。”
“要是我……还是想当教员,伯父会……”
“简单,伯父会告诉你,什么叫族法家规。”
秋洗月脸色苍白起来。
白府花园曲廊花影重重。
凤音看着姐姐:“你不相信父亲的话,所以才找梅子?”姐姐:“现在还谈不上信是不信,反正呀,这事,我得弄个明白。”
妹妹:“这事对姐姐很重要么?”
姐姐:“很重要。你想,如果父亲真的会算准谁会被选中的话,那么,父亲现在已经知道,我会不会被选中了。”妹妹:“父亲希望你能选中。父亲说了,白家还没有出过扇面美人。”姐姐:“姐姐怕的,就是这个。”
第二部分第4章 玲珑女(3)
妹妹:“好吧,我陪姐姐去见梅子。不过,听说会馆的内院谁也进不去。”
姐姐:“去试试吧!”
两姐妹向大门跑去。
深长的巷子里,秋洗月挑着一盏灯笼,拖着长长的影子,往会馆走去。
“少爷!”黑暗里闪出秋三爷。秋洗月吓了一跳:“是秋三爷?……你怎么在这里?”秋三爷:“少爷不是要去会馆内院么?”
秋洗月:“是的,我想去看袁小照画画。”
秋三爷:“可少爷领了族长的亲笔手谕